第85章 担心
殷刃靠上厕所隔板门。
活到现在,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他小到啃食腐肉草根,大到吞噬数不清的邪物,还从来不知道“反胃”二字怎么写。
是食物的问题?
……不, 应该不是。殷刃仔细体味了下刚咽下的食物, 明明白白的新鲜牛肉,还是质量不错的那种。要是有异常的材料,他保准能嗅出来。
那么是人的问题?
隔壁桌的两个男人一个老头, 身上没有半点异样的气息。两个男人被葛听听捉弄了个彻底,黄今也没有异常示警。
在反胃前,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排除掉所有可能, 只能是他身体出现了变化。凡人发病都得有诱因,何况自己这么大一只凶煞。
可是他无法顺畅地思考。
殷刃晕晕乎乎靠紧隔板门,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他的四肢还在发软, 那种异样的感受挥之不去。
说是痛苦, 又不太像痛苦。他仿佛长出了一个全新的感受器官,把整个人的知觉搅乱得一团糟。有什么在他的血液里流动, 在他的皮肤下翻涌。那是种奇怪的酸胀感,殷刃的视野摇摇晃晃,其中出现了无数微弱的涟漪。
挺住,殷刃咬牙——至少他要保持住人形, 堂堂鬼王可不能以厕所恐怖传说的形象亮相。
他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淡薄,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殷刃晃晃头, 勉强分辨出钟成说的声音。
“殷刃?”钟成说的声音里带着迷茫,“殷刃?”
殷刃挣扎着打开门,一胳膊勾住钟成说的肩膀。
钟成说抓紧殷刃的手臂, 把他扶在肩膀上。殷刃闭上眼睛, 努力减轻自己的体重, 好让钟成说把他顺畅地拖出厕所。
“怎么回事?”是卢小河的声音。
知道一点内情,黄今的语气更震撼些:“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没事。”殷刃强撑着吐字,“胃有点不舒服,先回……回家……”
人类的医院查不了千年邪物,他只想找个安心的地方团起来。
钟成说沉默片刻:“嗯,我先带他回家休息。你们先吃,吃完了我结账。”
卢小河:“确定不要打120吗,正好110也来了……”
“殷刃前阵子刚在识安体检过,健康没有问题。”钟成说一只手抱紧殷刃,另一只手打开软件叫车,“有事我会送医的。卢姐,如果明天他还没好,我帮他请个病假。”
卢小河:“……”
她真的不信这俩是沉没会的人。用肠胃病推迟处刑任务,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更何况殷刃在被架走的时候,还努力朝刚开始吃的火锅方向瞧,看起来虚弱又遗憾。
……
刚开始,钟成说想把殷刃搬进那人八百辈子没睡一次的卧室。
谁想鬼王大人的头发扒拉着门框,死活不愿意进房间,嘴里还嘟囔着“房间里没味道”,竭力往沙发上蹭。
总不能让病人……病煞躺沙发,钟成说把殷刃送入了自己卧房,放在双人床中央。
身为满抗科学岗,钟成说感受不到煞气或者凶煞之力。他只知道屋内的绿植没有反应,殷刃的凶煞之力没有外泄。
但就外部形态看来,殷刃现在不正常。
殷刃大概对恋人的气息挺满意,他缩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完美的鼓包。可没过多久,不少奇特的肢体从被子边缘“流淌”下来。
它们闪烁着灰暗的光,有点像殷刃本体的半透明翅膀堆。微型翅膀们互相黏连拉丝,铺满了卧室地板,钟成说只好脱下鞋,赤脚走向床铺。
卧室昏暗,这些肢体“水涨船高”,没过他的脚踝,触感类似温暖的果冻。
钟成说用盐和糖调了点温热补液。他凝视了会儿手里的杯子,不太确定这东西对凶煞是否有用。
“喝水?”钟成说在床边坐好,杯子伸向被子鼓包。
“不喝……”殷刃脑袋蒙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答道。半透明的翅膀唰啦啦凑向钟成说脚踝,差点淹过他的膝盖。
钟成说摸了摸那些翅膀,它们轻轻蹭过他的手心。
“生病了?”他问。
“不知道。”殷刃闷声回答。
“警方那边给了反馈,那两个男人是店里常客,老人身家也清白。他们因为赡养问题闹过四五次冲突,警方不是第一回对上他们。”
“……不是他们动的手。”殷刃哼哼,“具体我不清楚……我之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状况。”
钟成说握着装有补液的马克杯,有些无措地坐在床边。
殷刃温暖的肢体扫过他的脚背,在他的小腿边流淌。它们暖乎乎的簇拥着钟成说,力度不轻不重,接近于一个拥抱。
殷刃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没问题”。
那种奇异的晕眩感仍在。殷刃索性放开部分控制,允许非人的肢体露出一点,好让自己轻松些。
他的身体在发生某种蜕变。
和档案馆的那次不同,这次的变化并未让殷刃感觉到不祥,只有纯然的陌生。
殷刃的力量并没有失控,思维虽然有点混沌,大体还是清醒的——前段时间,无论是适应凶煞之力,还是练习力量控制,自己都没出过问题。
准确地说,他现在比刚进识安时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本不该出现这种状况。
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殷刃暂且找不到原因……
但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殷刃安心地闭着眼。档案馆里他都能撑住,这次没道理不能。某人正在他的身边,他可以触碰得到的范围里。
陌生的变化,陌生的感情。混合起来的滋味没有他想的那样糟糕。
困倦、酸胀、刺痛。它们循环往复,在殷刃体内纠缠不休。殷刃捉紧床边的钟成说,在被窝里缩得更深了。
“你测个体温,明天请病假,记得控制在低烧范畴。”钟成说在床边凝固了好一会儿,递上来根电子体温计,“好好休息一天吧。”
殷刃的翅膀礼貌地拢了会儿体温计,留下一个鲜明的43摄氏度。
钟成说:“……”
钟成说拍拍手边的半液态翅膀:“……再低点。”
最后,钟成说断定鬼王大人的温控能力不如热水杯好使。他板着脸把接近38度的体温计照片发进工作群,并且表示殷刃已经吃了退烧药,退了烧。
【终成正果:我明天也请半天假。】
【终成正果:我上午去趟公司,下午回来照顾殷刃。】
【银河系:好的,我和李部符部他们打个招呼】
【银河系:好好养病,身体第一,不用太着急】
确实不着急,毕竟是专门针对他们的处刑任务,哪怕殷刃一口气请上半年病假,它也会热情洋溢地等着他们回归。
钟成说叹了口气,他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卧室。不一会儿,他拿了拖把回来。
“我清理一下房间。”他冲蠕动的翅膀们解释,“保持房间干净通风,可能对你的情况有好处——你现在有力气挪动这些翅膀吗?”
“唔唔。”
钟成说启动了房间内的新风空调。一面念叨着“脚起一下”,一面把整个卧室拖了个遍。
凡是阎王大人手持拖把路过的地方,翅膀海浪一样分开,看着还有几分壮观。
夜深。
钟成说不是没想过睡在殷刃身边,方便照料病号。
殷被子包没什么意见,但钟成说思索了挺久。他一是没想出凶煞护理要怎么做,二是觉得把男友肢体当床垫有点微妙,到底没能下定决心。
虽然那些翅膀的触感真的很不错,让人忍不住想象拥住它们的感受。
当晚,两人交换了睡眠位置。为了方便发现异状,钟成说决定睡沙发。
一夜无事。
第二天,钟成说刚睁开眼,就看到几个翅膀拖着一串冰镇葡萄,轻手轻脚地缩回卧室。
哦,看来胃口恢复了一点。
“桌子上有早餐,”钟成说整好衬衫衣领,“我做了好消化的小米粥。”
一串黏连在一起的翅膀排队扑腾出门缝,冲钟成说摇了摇,然后又列队缩了回去。钟成说盯了会儿那道窄窄的门缝,很奇妙,他有点想把它扒拉大点。
“殷刃,能帮我拿一小包洁面巾吗?就在床头柜上。”
怪异的肢体挪动,不一会儿,那串翅膀又探了出来。变形的翅膀托着洁面巾,蹦蹦跳跳地挨近。
钟成说将那包薄荷洁面巾放入口袋,眼疾手快地捉住为首的翅膀——和当初凶煞本体的巨大怪翅不同,这种小翅膀大小类似渡鸦,摸着温暖又柔软。
它热乎乎地搭在钟成说手中,微微弯向一边,钟成说能感受到殷刃浅淡的疑惑。
钟成说吸了口气,学着殷刃轻抿奶油的样子,嘴唇贴上翅膀边沿。
那翅膀登时烫了几度,飞速缩回卧室。
“我上班了,下午见。”钟成说摸了摸温热的嘴唇,“不舒服的话随时联系。
……
黄今收拾好了房间。
他的行李不多,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放得下。对付电子脚环的灵器也做好了,就等着他激活。
他只需要雕刀和一点现金,在哪里都能重新开始……不,以现在的警方监控和识安的力量,除非逃出国,不然他怕是重新开始不了。
那至少躲到下一个倒霉任务过去!
他虽然不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但看卢小河零星的思维,任务难度是要甲级及以上调查组应付的。
黄今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没那么热爱生活,但他真心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档案馆里被怪物抠脑袋的是他,被凶煞之力袭击的还是他。就这任务,识安居然好意思把它划为丙级,也不知道甲级得是怎样的地狱。
更何况组里还有两个目的不明的怪物。
黄今向卢小河申请过调动。可惜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员工,必须服从命令,指哪儿打哪儿,不然只能乖乖回去坐牢。
黄今环视了一番自己的宿舍,狠狠吐出一口气。
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
黄今把行李箱藏好,跑向丁李子的病房,准备来个简单的告别。
现在那个要命的吉他被识安人员取了下来,丁李子彻底摆脱了和物品相融的状态,就是胸口留下了一大片疤痕,还在治疗恢复。
丁李子听觉敏锐异常,明显记得友人的脚步声。黄今刚进门,她的思维龙卷风就开始疯狂转动“好人先生”“有点喜欢”“想一起多待会儿”“还没有一同唱过那首歌”……
黄今:“……”
有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是只差点被净化的邪物。
丁李子毫无察觉:“大黄,有什么事吗?又想学吉他了?”
黄今:“……没有,就来看看你。”
不一会儿,病房外多了一只阴沉的蹲地蘑菇。
麻烦了,他有点舍不得走掉。
可是九组很可怕……
不过丁李子那样信任他……
可是九组真的很可怕……
但丁李子在这里无依无靠,他也要回归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黄今蹲在走廊外,他双手抓在头发里,一双眼看着地板砖接缝,脸拉得老长。
“你在干什么?”他极近处传来一个声音。
黄今转过来,发现钟成说的思维符文离自己不过十五公分。不知何时,这人悄无声息地蹲在了自己身边,活像脚丫子底下长了肉垫。
黄今吓得一个趔趄,狼狈地屁股着地。
“你他……您干什么?”黄今同志忍气吞声。
“两件事找你。”钟成说低声说道,“第一件,档案馆里出了意外,殷刃没来得及抹掉你的记忆,你知道该怎么做。”
黄今干笑两声。
出了档案馆,他身上的记忆修改没法甩锅给敌人了。识安眼皮子底下,两人不会乱来。钟成说跑来警告自己,他一点都不意外。
“第二件呢?”黄今内心的逃跑槽又涨了一大截。
钟成说:“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啊?”
“丁李子是你的女友,她受伤了,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黄今腾地站起身,脸上多了层红色:“我们还没交往!”
“差不多。”
“不,这很重要……算了,为什么问这个?”想到身边这人的实力,黄今又缓缓蹲下。
“想知道。”
行,他就知道问了等于没问。黄今狠狠叹气:“就担心啊,还能怎么样?这事在我能力之外,我帮不上她。”
“那就你看来,‘担心’是什么感觉?”
黄今有点悚然地转向钟成说,那人体表的思维流速慢了点,他看得出,钟成说是真的在好奇。
“你……你没担心过你的父母吗?”
“他们是成年人,他们的人生有自己的安排。”钟成说答道,“我的思想改变不了现实。”
黄今:“……”
他往旁边挪了半步,离钟成说稍微远了点。结果钟成说很不给面子地动动身子,和他一起平移半步。两个大好青年化身两只螃蟹,顺着墙根横行起来。
“我没法跟你解释。”发现没法婉拒此人,黄今有气无力地说,“你真有这方面的疑惑,可以找个识安的心理医生。”
“提出这种程度的问题,他们会觉得我不正常。”
黄今眼中,钟成说的思维规律运转。仔细一看,比起周围人的聚集,这人的思维边缘有些模糊,像是扩散到了空气里。
“昨晚殷刃生病,我有种胸口发闷、肠胃发沉的感觉,这就是‘担心’?”钟成说问得很认真,“我知道我回家也帮不上他,但还是想回家,这也是‘担心’的表现?”
“听起来是的。”黄今谨慎地答道。
不愧是阎王,思考方式都这么扭曲。
说来有点奇怪,他醒来后,识安方面让他做了个对组员的直观印象表,说是要核对意识的恢复程度。黄今左思右想,诚实地写上了对于钟成说的印象。
【可怕。】
哪里可怕,他说不上来。兴许他在玄学世界的边缘地带混迹太久,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恶人。他就是觉得钟成说不太对劲,本能地不想和这个人亲近。
尽管钟成说也没想过什么出格的东西……
“我可能更加喜欢殷刃了。”一句显眼的话语飘过钟成说的思维,思维符文工工整整。
黄今:“?”
“无法预知,或者无能为力。”思维还在规规矩矩地走,“再加上一些‘喜欢’,会混成‘担心’。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殷刃会因为这个任务担心我。”
“他的确很喜欢我,有点高兴。”
黄今:“……?”他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谢谢。”运转的思绪中,钟成说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黄今僵硬地回答,他机械地扭过头,不再看钟成说。
结果他这一转头,又看到葛听听疑惑的脸——小姑娘见他们蹲成两只蘑菇,果断加入了蹲走廊的队伍。两人一左一右,把黄今包夹在中间。
“是有正事要商量吗?”ai合成语音经过调试,比以前自然了许多,“小河姐说等殷刃回来了,她那边再讲解任务。这次任务好像很重要?”
“不知道。”黄今眼神空茫,“我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改天再逃吧。
九组的三个组员静静地蹲在走廊里,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担心”。
……
殷刃的味觉在恢复。
发现这一点时,殷刃差点潸然泪下。早上的葡萄尝起来还有点像橡胶球,现在的朗姆酒冰淇淋则是真正纯粹的冰淇淋。
他挖了一大勺冰淇淋,仔仔细细地品味。
甜蜜冰凉,带有淡淡的酒香,和他上次吃到的没有任何不同。
头晕和肢体发麻的症状好了许多,但很难说是症状减轻,还是他已经适应了。在这个状态下,伸展肢体仍然比维持人形轻松——硬要说的话,大抵是睡觉脱不脱袜子的区别。
而钟成说知道他的身份,殷刃决定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躺在钟成说的卧室里,那人好闻的气味将他包围。殷刃忍不住舒展肢体,将一部分身体延展进客厅。午后的日光晒在他的身躯上,翅膀舒适地唰啦啦拍打。
有点太安静了。
殷刃打开平板电脑,选了部之前很少看的生物纪录片,并将音响的声音调到最大。画面上的蛇努力蜕皮,半透明的蛇蜕褪下,鳞片的鲜亮让人着迷。
蛇好像也挺好吃的,殷刃想。
不过动物世界他在深山老林看得太多,实在有点腻。殷刃调了个三倍速,试图寻找几个新鲜亮点,回头找钟成说闲聊两句。
殷刃软塌塌地靠在床头,一只手拿着平板电脑,一只手抱着冰淇淋,一只手拿着勺子。长发末端变成与翅膀相似的半透明的材质,融合在翅膀堆里。
好吃但吃不到的蛇看够了,他切到了青蛙专栏。
“……变态发育指动物在胚后发育过程中,形态结构和生活习性上所出现的一系列显著变化[注]…… ”
严肃的女声从音响中传出来。
“……幼体与成体差别很大[注]……”
殷刃往嘴里送勺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他叼住冰激凌勺,看向自己的手。那种多长出什么的别扭感还在留在体内,他仍能在掌纹间看到浅浅的涟漪。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但无关外界因素。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却没有明显失控的迹象,只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会不会是某种“成长”?
可是就殷刃的经验,邪物诞生之后,只会有力量上的增强,不会再出现本质性的改变。可能是他多心,堂堂鬼王并不是昆虫或者两栖类。
算了。殷刃舀了勺半融化的冰淇淋,点开了下一个主题。
喀啷,门口传来钥匙声,熟悉的气息飘近。殷刃精神一振,把平板扣下。
“你回来啦——!”
地上的半透明翅膀唰唰涌动,重叠的影子般浅浅深深。殷刃撑起身体,上半身恢复为正常的人类样貌。
他随便扯了件睡衣,披上肩膀,就着涌动的翅膀和阴影滑进客厅。剩下的大半身体还在卧室伪装地毯。
“怎么样,处刑任务有说法吗?”殷刃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放回冰箱。
“卢小河说等你上班再说。”钟成说的目光从殷刃没扣扣子的睡衣上移开,“你身体怎么样,好点没有?”
“好多了!”
卧室房间的角落,衣柜的边角,一扇翅膀里多了丝不透明的漆黑。那丝黑色在半透明的翅膀内游来荡去,水草般飘飘摇摇。
它黑得无比纯粹,如同无光的午夜。连带着那扇翅膀上也多了一丝晦暗的氛围,散出奇特的压迫感。
“那我们明天正常上班。”
客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没问题。”殷刃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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