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凶犯人数
夕阳落下, 厂房内愈发昏暗。鹏哥身后的窗户渐渐染上夜色,配上那颗没有凹凸的头颅,他看起来就像是哪家鬼屋里的怪物演员。
不那么逼真的头颅,
头颅上画着露出八颗牙齿的扭曲笑容, 湿润的眼球爬满血丝。
鹏哥似乎非常想坐下, 或者朝前扑倒。他的身子摇来晃去, 可惜双脚不听使唤, 牢牢黏在地上, 把他变成一个吓人盒子里来回摇摆的小丑。
那不是活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哈哈。”他断断续续地吐着字, 声音近乎悲鸣,“哈哈……!”
见到这分外异常的景象,几位警察有些紧张,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担忧地看着钟成说这位“专业人士”, 准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冲上去救人。
摇摇摆摆, 晃晃悠悠,不到两米的距离,鹏哥几步便挪完了。
他几乎脸贴脸停在钟成说面前, 嘴里依旧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句话。声音时高时低, 嘶哑而扭曲,像是坏掉的复读机。
“哈哈,贱货,来了还想回去?哈哈……”
钟成说岿然不动:“想, 我打算再过半个小时下班回家。”
“还有, 请不要说脏话。”他又后知后觉地补了句。
鹏哥:“……”
他停住呓语, 整个人卡在原地,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殷刃没忍住, 噗嗤笑出声:“喂钟哥, 你眼中那人什么样?”
“二十岁上下,脸色特别差,看上去有些脱水迹象,最好赶快送去医院补液。”钟成说实事求是地评价。
他似乎看不见鹏哥脸上的异常。
与此同时,卢小河的连珠炮弹出耳机:“目标周身煞气浓度024~028fr,较强污染持续中。未探测到煞气扩散迹象,初步判断为非传染性异常,科学岗人员可以正常接近。”
卢小河话音刚落,钟成说身形一闪。
犹如黑豹捕食,钟成说的压迫感瞬间炸开,眨眼间便完成了整套攻击。膝窝被踢,鹏哥发出极尖锐的“哈!”声,那股未知力量这回没能撑住他的身体——钟成说的擒拿下,他直接双膝跪地。
鹏哥全身抽搐,关节咔咔拧动,脑袋时快时慢地乱甩,挣扎方式离奇又恶心。钟成说理也不理,只管把他牢牢按在原处。鹏哥有个一米八几,身子挺壮,也不知道钟成说哪来的那么大力道。
孙警官欲言又止:“这人的脸……”
钟成说:“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如果你们感觉不对劲,附近可能有致幻气体或霉菌。”
孙警官顿悟,利落地下指示:“上去帮忙!听见没有,环境不卫生,都注意着点。”
两分钟后,三位混混被依次带上警车。
鹏哥则被束缚好,由120送往海谷市人民医院。医院八成也有识安的人,来接人的医护扫了眼那张平面脸,表情异常淡定。
“直接送去识安专区。”他无视疯狂扑腾的鹏哥,当机立断。说完还专门做了一通消毒,操作行云流水,非常熟练。
整套流程跑完,天还没黑透。
钟成说如愿以偿地按时下班,殷刃则买了本地厉鬼推荐的肉夹馍。两人一人捧着一个,在万兴街边找了个僻静角落,面对面打发晚餐。
馍酥肉香,腊汁迸出满口鲜美。食物热乎乎地下肚,殷刃仅剩的不爽全被夜风驱散。
他之前还真没尝试过这种生活。眼下他正在烟火气中忙忙碌碌,不用操心吃穿用度,甚至还与人这般亲近。
挺新鲜,还不错。记吃不记打的鬼王大人有点满意,决定待会儿再买两个肉夹馍当夜宵。
眼下过了饭点有一阵,钟成说明显饿了,吃东西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这人似乎很怕烫,只见他吃着吃着突然僵住,开始急促抽气。
鬼王大人没有压抑自己,当场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钟成说谴责地瞪了他一眼,默默背过身去。
殷刃也不在意:“咱们要不要吃绿豆刨冰?离这就几步路,据说很健康。”
胡桃小姐真诚推荐,她表示当初她减肥时常常去吃,钟成说那种热量控制狂应当不会抗拒。
果然,听到这个建议,钟成说又默默转回来:“好。”
……
次日,海谷市人民医院,识安专区。
经过一晚的治疗,橙脑袋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看到上门的殷刃和钟成说,他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好歹绷住了没逃。
橙脑袋叫钱志成,十九岁。他浑浑噩噩混完中专,现今在饭店后厨打工。
根据钱志成的说法,他自己“混社会还没多久”,尚处在觉得不务正业“很时髦”,被吴涛带着学坏的初级阶段。如今遇见这种事,钱志成连发型都懒得打理了,他任由橙色头发贴上头皮,整个人像条被雨淋透的博美犬。
“警察刚走。”他畏畏缩缩地说。
“我们的询问重点和警方不太一样。”殷刃笑得很亲切。
看到那张漂亮过头的笑脸,钱志成僵了好一会儿,有点大舌头:“也、也行,你们问吧。”
确认问题后,钱志成拿被子裹住自己,磕磕绊绊地讲述起来——
吴涛死的那晚,钱志成确实在封闭区,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一起行动。
事发时,吴涛身边只有鹏哥。
“鹏哥”真名吴鹏鹏,和吴涛有点血缘关系,论辈分是吴涛侄子。这俩叔侄是万兴街有名的流氓,某种意义上也算“搭档”。
“鹏哥年轻嘛,没涛哥……咳,没吴涛胆子大。”钱志成苦着一张脸,“那天晚上,吴涛说要带鹏哥‘尝点刺激,开开眼’,还说自己盯了个干净事少的。”
殷刃:“他们两个单独离开,没带你们?”
“没啊,他肯定就去、去干那个嘛。吴涛嫌我们几个太嫩,怕我们被条子问出啥来,坏他们的事。”
“‘干那个’是哪个?”
“我都跟条……警察说了呀!就是找女的耍、耍朋友,我又不在场,我也是胡猜。别的不知道,真不知道!”
钱志成吞吞吐吐,情绪有点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开始剧烈颤抖。
“后半夜鹏哥一个人跑回来,就就就你们看见那副鬼样,谁他妈敢上去问话啊!我们几个想跑,结果咋跑都会跑回厂房附近……只有厂房剩点吃喝,我们、我们就一直待在那,尽量远离他,再后来警察就来了。”
他使劲抓自己的头发,眼珠又开始乱转,嘴里疯狂喃喃“我什么都不知道”“凭啥你们不怕”之类的话。
要是看到吴涛的死状,这人搞不好会直接崩溃。
“够了。”钟成说站起身,一板一眼地吐词儿,“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钱志成:“?”
殷刃知道这人《沟通的艺术》病又发作了,他同情地瞧了眼钱志成,把钟成说拖出病房。
钱志成的隔壁就是“鹏哥”吴鹏鹏。
吴鹏鹏被固定在特制的病人束缚床上,输液架上吊了好几瓶水。殷刃眼中,他的五官依旧是扁平印花,这种“怪病”甚至有扩散的趋势——吴鹏鹏的指甲也变成了平面,就那样“画”在他的指尖。
他病房里还有个目光冷淡的护士,胸牌比其他护士多了个黑印记号。
“十五分钟。”她冲他们摆摆手,“这人周身煞气值没有减弱迹象,他很虚弱,不适合长时间问询。”
吴鹏鹏艰难地扭过头,手指一动一动:“……哈……”
钟成说:“他的读写能力……?”
“都不正常,现在他无法理解文字和画像,更别提主动书写。”
护士眉头微蹙。
“他对声音有反应,但只会答同一句话。你们注意点,患者情绪不稳,受不得太多刺激。”
她熟练地换了袋药液,收回输空的软袋。她右耳塞了识安耳机,殷刃能听到里面的呼叫:【1103、1103,四号病房郭来福突然出现自残行为,请立即处理……】
“我暂时离开一会儿,十五分钟后回来。”护士推上护理小车,目光仍然很冷淡。
她快步离开,只剩床头机器哔哔轻响,病房里的药味稍稍淡了一点。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能听懂我的问题吗?”钟成说打开手机记事本。
吴鹏鹏脖子动了动,看起来有点像要点头,但那个动作最终只变成了怪异的抽搐。他又试图眨眼,可惜他的“平面眼皮”也不怎么听使唤。
“……哈……哈……贱货……”吴鹏鹏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钟成说没有被这副惨象打动,他平静地继续:“看来你还能出声,那么‘哈’一声代表是,‘哈’两声代表否。我再问一遍,你能听懂我的问题吗?”
吴鹏鹏:“……”
吴鹏鹏:“哈。”
“你今年是不是十二岁?”
“哈、哈。”
“很好。”钟成说点点头,“7月13日凌晨,你是不是与吴涛在封闭区走动?”
“哈——”
“你们是不是打算袭击妇女?据我们了解,吴涛声称盯了个‘干净事少’的。”钟成说问得很直接,“吴鹏鹏,你最好不要说谎。我想‘坐牢’和‘维持现况’哪个更糟,你心里应当有数。”
吴鹏鹏嘴唇哆嗦了两下:“哈……”
“你全程与吴涛在一起行动?”
“哈。”
“接触到吴涛的目标了?”
“……哈。”
“现场没有其他痕迹,吴涛的袭击应当没有成功。我换个问题,你是否目击了吴涛的死亡现场——”
“等等,别——”殷刃没来得及捂住钟成说的嘴巴。
听到“吴涛的死亡现场”这半句,吴鹏鹏震了下,继而疯狂挣扎起来。
吴鹏鹏在束缚带中快速颤动,甚至要抖出残影,他喉咙里发出间隔、大小完全一致的咯咯声,仿佛被谁上了发条。沉重的病床被吴鹏鹏带动,磕得地板咚咚直响。
“哈哈哈哈哈!”他嘴巴越咧越大,冲天花板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贱货!”
吴鹏鹏身周煞气明显紊乱起来。
“行了,不用问了。”殷刃长吁一口气,“护士不是说过吗,他受不得刺激。”
钟成说疑惑地眨眨眼:“可是我没有刺激他。”
殷刃幽幽看了他一眼,眉目间全是遗憾。他摇摇头,走去病床前。
嗤啦。
只听一声裂响,吴鹏鹏的病号服被殷刃一把撕开。
钟成说极大震撼:“?!”
就连发疯中的吴鹏鹏都被这个行为镇住,他光溜溜地僵在病床上,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
殷刃不以为意,他松开吴鹏鹏一侧的束缚,矮下身体,认真观察吴鹏鹏的背部。
“我按着他,你把他背后的东西照下来。”他冲钟成说勾勾手。
钟成说:“……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东西?”
殷刃:“煞气流动观察,识安驭鬼师教材第一章。这人刚才发狂,有什么往他的腰后汇集。动作快点,这东西说不准会消失。”
钟成说连忙上前,连拍几十张。
殷刃的判断没错。
吴鹏鹏背后有个巴掌大的怪异印记,随着吴鹏鹏安静下来,它正在飞快变淡。
两人一个按住吴鹏鹏,一个疯狂咔咔拍照。就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冷眼护士推开了门。
护士:“……”这好像和她想象的“问询”不太一样。
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掰了掰手指关节。
下一刻,钟成说和殷刃脖子一紧,眼前天旋地转——纤细的护士一手一个,两人被拽着后领扔出病房。他们一前一后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病房门便在他们眼前嘭地关闭。
殷刃望向天花板,缓缓摊开四肢:“不愧是识安黑印,有两下子。”
试图爬起的钟成说:“我们得把图像传给卢小河。”
“不急。”鬼王大人慢条斯理地起身,“我们再查点别的,下班前一起提交就好。正好,我有个忙要你帮。”
五分钟后,某间空病房内。
钟成说摆出一副标准的立正姿势,声音有点局促:“……帮什么忙?”
钟成说面前,殷刃正坐在病床上。他已然解开上衣,正背对钟成说。
高梦羽事件后,殷刃喜欢上了宽松黑衬衫。但他脱衣服的方式与常人有点微妙的差别——眼下,殷刃并未将衬衫彻底褪下,他只脱了一边袖子,黑色衣料松松垮垮堆着,斜斜拢着肌肤。
大片脊背暴露在外,白皙的皮肤被阳光刷上一层微光。殷刃的后背线条漂亮,肌肉恰到好处,有种游鱼似的精致流畅。
为了确保背部露出,殷刃把长发撩去肩膀前,隐隐露出一截修长后颈。
那股让人微醺的淡香再次出现,比上一次还要明显。
钟成说屏住呼吸,又问了一遍:“……你要我帮什么忙?”
“帮我戳一下刚才的印记位置。”殷刃大大咧咧道,“看到是一回事,感受是一回事嘛。”
“……你感受这个做什么?”
“研究他发狂时的煞气流动。”殷刃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既然被赶了出来,我只能拿自己分析了。”
吴鹏鹏身长腿短,身材比例很差,殷刃无法照搬印记位置。而周围全是识安的人,他也不方便多长条手臂来戳。
鬼王大人并不想把工作带回家,搭档该求助就求助,不丢鬼。
钟成说抿了抿嘴唇,慢慢走过去。他伸出食指,犹豫了几秒,轻轻点上殷刃后腰某处。
“吴鹏鹏的印记在这个位置。”
殷刃的皮肤明明是温凉的,钟成说却感觉自己指尖发烧,泛起一波若有若无的酥麻感。
“果然有点偏。”殷刃唔了两声,在心中计算煞气流向,“你再稍微向左下方划,动作慢点,尽量顺着肌肉走向来。”
“……好。”钟成说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动。
他的指尖缓缓向下,轻得像一滴温水滑过。
室内非常安静,殷刃脊背上漏了几缕长发,它们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其实我们已经问到了很多东西。”钟成说突然开口。
殷刃分出一点心神:“怎么说?”
“凶犯的行为有些违和。”钟成说小声说,“吴涛被虫尸呛到濒死,这是役尸人出的手。可是看吴涛的死亡现场,这桩谋杀的仪式感非常强,尸体被处理得非常精细。”
“确实是这样。”
“假设吴鹏鹏提供的线索没有错,吴涛当晚袭击了一名女性。但警方查过监控记录,没有任何发现。”
“假如她是单纯的受害者,没必要特地躲开监控……她被凶犯灭口的可能性也很低,毕竟同为目击者,吴鹏鹏还活着。”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殷刃低笑,“如果她就是那位役尸人,这事不合常理。”
钟成说眸子闪了闪:“是的。”
“我想想啊,要她真是被突然袭击,用虫尸反击可以理解。但她第一反应该是逃跑,而不是留在原地切人肉臊子。”
殷刃调调坐姿,语气轻松随意。
“要么她早就盯上吴涛,想用他的尸体当布景。可这样她没必要使用虫尸,还留下暴露身份的线索。”大家都步入新时代了,电击枪它不香吗?
“你听上去有自己的猜想。”钟成说指尖停住。
“大概和你猜得差不多。”
殷刃扭过头,眸子在阳光下泛着隐隐红意。他弯起眼睛,笑容带着点狡黠。
“……凶犯可能有两个人。至少吴涛被杀时,现场除了吴鹏鹏,起码还有两个人。”
“嗯。”钟成说又开始滑动指尖,“被袭击的女性,很可能是一位没有登记过的役尸人。她被吴涛袭击,那些虫尸是她慌乱之中的反抗。”
“吴涛挣扎之时,另一个人插手,用某种手段分割了尸体。吴鹏鹏极有可能目击了这一切,并受到波及,出现精神异常。”
“这样一来,那种莫名其妙的割裂感就说得通了。问题在于分尸者的意图……不清楚死亡现场的布置手法,我无法下结论。”
“这才过了两天,不要着急。”殷刃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哎哎哎,停,就你手现在按的地方,记得帮我拍一张。”
“啊?哦,稍——”
钟成说一句稍等还没出口,病房门被打开了。
冷眼护士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
殷刃瞧了眼衣不蔽体的自己,迅速堆笑:“那什么,我可以解释……”
嘭、嘭。
这回两人直接被丢进了电梯。
“……钟哥,现在我们可以交工作报告了。”殷刃马马虎虎拉上衬衫,看了眼手机时间。
钟成说继续奋力爬起,脸上终于多出一丝委屈。
……
当晚,平安庄园 4号楼601室,钟成说的家。
“夜跑?”殷刃抱着一大桶朗姆酒冰淇淋,嘴里正叼着勺子。
“嗯,每周至少跑三次。”钟成说换好跑鞋,“我会在十一点前回家。我爸炖了冰糖肘子,我正好顺路捎来。”
“替我谢谢叔叔。”殷刃语气格外真诚。
“要一起跑吗?”
“不。”鬼王大人爬回沙发,继续拥抱冰淇淋桶,“你去吧,就让我独自发胖。”
他实在懒得动,不过做戏总得做全套。其实就算殷刃吃干净海谷市的人,都未必能胖上一斤。
钟成说没有再劝,独自出了门。
只是他的夜跑,稍微有点偏离正常路线。
一个多小时后,钟成说又站在了那间仓库前面。
钟成说擦擦汗水,再次进入地下室。他在架子最上方的箱子里翻找一番,挑了根雕满符文的玻璃管,又取出一罐样本保护剂。
做完准备工作,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袋子。
袋子与玻璃管类似,上面同样画满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咒。直到钟成说打开袋子,里面的内容物才露出真容。
那是一小撮漆黑的头发。
钟成说将它们封存好,继而抽出一支笔,在标签上快速写下一行字——
【殷刃(),20xx年7月13日】
那撮断发在样本保护剂里安静地躺着,黑得仿佛深渊之底。
钟成说仔细端详片刻,将它放去架子某层的样本筐里。惨白的灯光下,无数奇特的标本在玻璃管中浮浮沉沉。
一丝碎肉、一块牙齿、一片颜色奇特的皮……粗略看去,内容物基本没有重复。
钟成说烧掉了装过头发的样本袋,又将玻璃管仔细理好。他的动作很利索,这一切用时不超过十五分钟。
然而在要离开的那一刻,钟成说的脚步有些犹豫。
几秒的停滞后,他折回架子前,将那份头发样本重新挑了出来。
他静静地盯着它看。
良久,钟成说发出一声轻叹。他将它移去电脑桌上,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啪的一声,电灯熄灭。
一切重新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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