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副将一见这架势,登时要喊人,赵兴却一抬手,止住了。

        若是蛮族来人,那刚才一枪,便已取自己性命。

        于是赵兴只见那人一挥臂,飞射到眼前一块牌子,他下意识一接,只觉手掌被震的生疼!张开手一看,这个已经强弩之末的将军一阵喘气,眼神却泛光。

        只见金牌上刻着,后将军,蒋昭令。

        符离看着一阵心酸激动的守城将领,只面无表情的说了几个字,“拂晓,城北门内,接粮。”

        说罢,一闪身,转眼便从极高的城墙一跃而下!赵兴一惊,深怕好不容易来的希望折在此处,立刻扑到城沿边往下看,却见那只身影矫捷的非人一般,几个腾挪转身,便轻巧的落在城下。

        那人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场残躯毫无异状,看都没看,迅速离开。赵兴甚至都没看清他是以什么路线走的,只觉落到城下人便消失了。

        他又仔细在城下寻索,也无果,赵兴甚至都觉得这一番情景是他在饥疲中的幻想。但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他咬了咬牙,没错,不论蒋昭是从哪弄来这样的奇人,但只要补给粮食送的上来,兵将饿不死,他自信就能守得住!

        “传令下去,将库中仅剩粮米熬成粥,给兄弟们吃了!背水一战,死守平州!”

        那副将抹着眼泪,激动不已的下城而去,想想战死的兄弟,想想自己三岁的幼儿,如今仿佛都有了指望。他们能顽强守到如今的地步,忠君报国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淋漓的血仇,是身后家中的妻儿老小、祖宗根基。

        即便死了,守住河山,也能魂归故里。

        水时此刻,正灰头土脸的被一帮同样灰扑扑的家伙们围着,放眼望去,只有穿山甲还干净,它们如铁的鳞片密密实实,只要一抖,便依旧光闪闪。

        它们挖累了,便到地上来透口气。袋熊是瘫在地上最多的!它们胖乎乎、软叽叽,平日本就慢吞吞,如今拼了老命的挖洞,实在令熊疲惫!

        于是有不少便摇摇晃晃的钻出洞,眯缝着绿豆眼,晃着肥肥嘟嘟的腮帮子,“啪叽”四肢大张,肚皮朝天的倒在地上,放飞自我,更有甚者,还要倚着水时的腿,有个热乎乎的枕头可挺好呢!

        只是瘫了一会儿,便要被催工的勤劳鼹鼠上前踩踩醒!这些体型最小的家伙仿佛是永动机,不知疲倦的挖挖挖,累了便从挖开的地道中翻些蚯蚓小虫来补充体力。

        且还是一帮燥脾气,见袋熊还懒着,便冲上来,朝着袋熊的小耳朵“啊”的尖尖喊一声,吓的袋熊激灵一下,猛地滚起来,动作太快,脸上的肉都直抖。

        于是,等符离从宣城一路隐蔽的奔回来,就见他的小伴侣,蹭了一身的土,生无可恋的在拉架……

        好在穿山甲靠谱,真是性情稳定的老大哥!就仿佛一群无情的挖掘机器,顺着符离预定方向,已经快要挖通了。

        符离一露面,造反的小家伙立即熄火,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去挖洞,尚且还有一只袋熊在水时腿上睡的舒服,呼哧呼哧的直打呼噜。

        就见旁边的同伴跳起来,伸爪就是一个大嘴巴,那小东西叽里咕噜的滚下去,还以为敌袭,迷迷糊糊跳起来就跑!结果兜了一圈,眨着小豆豆眼,才反应过来,便讪讪的去挖洞了。

        符离走到水时眼前,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他埋汰的小灰脸,又凑近了,捧着水时的脸,“呼呼”吹了好几口气,这才露出小雌本来的面貌。

        可水时却被飞灰弄的鼻子痒,眯着眼一仰头,“啊啾”一声,打了个大喷嚏,看着也被喷了一脸灰的符离,不太好意思的急忙上手去擦。

        但他忘了,他的手也全是灰……

        于是,等悄悄般粮食的士兵摸上山来,就见洞里不知什么在往外“唰唰”刨土,可有劲了!而在场的唯二两个人,却都花着脸,上前帮着搬粮食。

        士兵年纪不大,也是新征的兵,看到此景,以为是种独特的掩藏方式,便也犹犹豫豫的,弯腰捧起一把土,谨慎的抹脸上了。

        “……”

        “……”

        水时与士兵面面相对,一时无语。

        这个并=兵身后,不断有人扛着粮摸上来,见到这场景后总要愣一下。

        于是等负责这次运输的大胡子沈平也越上山来,就见一队的兵,全都把自己抹的灰扑扑。

        “?”什么新战术,要不,我也?

        水时先是不好意思开口,可见越来越多的士兵如此,便更张不开嘴!见沈平上来,立刻抓紧机会,赶紧招呼人放下被分装成小布袋的粮食,转而堆到已经不往外刨土的洞口。

        士兵们只见堆在洞口的粮食“嗖嗖嗖”被拽进洞去,迅速不见踪影,他们大为惊奇!只是临行前将军交代,进山后不要开口,也不要多问,完成任务便即刻归营。

        最后,小队撤退前,一个站在队伍尾部的小兵实在好奇,便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布袋放的太远了,借着隐约的月光,只见洞口处伸出一只指甲尖利的胖爪子,挠了几下才将将勾住袋子,而后迅速的拖进洞去了。

        小兵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却被前头的班头回身敲了一下脑壳,示意他快跟上,别掉队!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空中也只是微微有亮,但被困在宣城的士兵早已迫不及待的等在北门,等待将军所说的粮食补给。他们已经饿的双颊凹陷,夜里将军叫熬了最后的粮食喝了些粥,才稍稍缓过气,只一脸期盼的来等运送军粮回营!

        刀枪已经磨好,力气也恢复一些,只等友军杀进包围圈,他们好出城接应!

        只是,他们等了好久,丝毫没有听到城外有打斗的声音,却有几个耳朵好使的,听到附近有“思思索索”小动物挖土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俨然到了自己脚下!赵兴是亲自挑了城内精兵来接应的,就只见后队的士兵“诶呦”一声,众人赶紧回头。

        稍稍熹微的天光中,只见那兵的脚下忽的塌下大洞,一只极大的穿山甲飞跃而出,浑身散发着挖通的喜悦!后边还跟着一个胖袋熊,探出头来看着四周,还挺谨慎。

        士兵着实饿了好多天,看见肉都眼放绿光!只是军纪严明,未曾乱动。赵兴则觉得事有蹊跷!拎着枪就上前去。

        却见袋熊又钻了回去,不一会儿,洞里便扔上来一个挺沉的小袋子,赵兴□□一扫,便戳开了布袋随即便愣住了,那只一袋子白花花的粮食!

        仔细一看,布袋上还用红漆写着“粮”字,这是军粮一向的规则,以便区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仿佛洞里的家伙已经探明了路。众位饿得不行的兵将,只见洞中登时如泉涌一般,“扑啦啦”的往外扔粮袋!

        赵兴想起今日见过的奇人,又深觉约定的地点没错,哪还管粮食是怎么来的!这也是人家的本事。况且以他们如今的情况,只要是能吃的,即便有毒也要饮鸩止渴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搬粮,兵将们早已按捺不住,瞬间一哄而上。只是两袋往外扔的太快,又未免堵住洞口,便先都挪到一边,又叫了些人来。

        那些体弱饿昏的,打仗攻城虽然不行,但一说抬粮食,立马精神!

        赵兴看着欢欣鼓舞搬粮的众人,心中稍定,军心稳定,战力充足,方能有退敌之机。

        直到洞口不再往外扔粮,晨光也即将凉透。

        赵将军额外拎了一袋粮食,解开了洒在洞口。一是酬谢,二来,也实在想见识一番到底是哪路神仙!

        就见依旧是毛绒绒的小爪子伸出来,探探的够了一把回去,尝了味道,仿佛不好,没有虫蚁好吃,于是又规规矩矩的放回来了。

        赵兴看着,极无法理解,又觉得是天意使然,万物有灵。

        他叫人圈了这处,不叫军士随便靠近与破坏,且同时不得捕食洞里钻上来的小野物,否则军法处置!这才又守回城上。如今有了米粮,要抓紧修整进食,天一亮,蛮族也许又攻上来了,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守卫与厮杀。

        水时与符离送完了粮,想了想还是要回到军营,因为他心中还有一桩事情放不下。

        在水时走之前,去看了一眼孙先生,他已经基业没睡觉,绞尽脑汁的研究那坚韧的藤甲,以求破解之道,只要能破藤甲,那也就有了战胜的可能。

        水时也对藤甲心存疑惑,由于种种原因,也定要弄个清楚才行。况且,就破甲方面,也许他可以给孙先生一些建议,他们或许该升级一番武器了,没有大型杀伤的重力□□,根本射不透柔韧的甲胄。

        只是临走之前,符离又叫来好几个小动物,把这洞口浅浅埋上才作罢,虽然这运输洞挖的很窄,只容许小动物通过,但狼的性格,总是很谨慎的。

        回了军营,后将军蒋昭立刻去拜见“功臣”,说什么也要符离与水时参军,并授予军衔,向上请功。但水时死命拒绝了。他并不在意虚名,况且,就符离的情况,不宜涉世太深,只是眼下形式凶险,不得已而为之。

        孙先生深以为然,劝住了极度惜才的蒋昭,这才作罢。

        符离也不管是什么将军,还是什么场面,一概不理,带着水时便往孙陆谦存放藤甲人的营帐走去。

        水时急忙回头告了罪,蒋昭可是第一天就见识了那位的厉害,况且毕竟世外之人,也不甚计较,反而送了粮后,解了燃眉之急,叫他能够周转,得以施展手段施压六路藩王援兵。

        个人有个人的俗世与烦恼。

        只是水时再次近距离看到藤甲,依旧心里发毛,这让他轻易想起东山峡谷中那一堆“骇人”的异状。

        眼下这具蛮人的尸身虽然较为正常,但藤甲却依旧脱不下来。孙陆谦使了好些手段,但想要不损伤内部取下藤甲,便十分困难。

        水时仰头看看符离,孙陆谦就见符离上前,伸手不知怎么划拉了一下,那藤甲便从蛮人的胸口前整齐的剖开了!水时只觉得这一批仿佛没有东山中的厉害,能更轻易被符离破开。

        这一具的藤根并不长在皮肉筋骨里,只是有一颗种子在胸前,被一团血泥包裹,藤身从血泥中吸取营养,不伤及人身,但可能养分不足,藤也弱。

        此刻孙先生尤子使用各种武器刺向藤甲,皱着眉研究。

        “藤条仿佛被特殊物质浸过,水火不侵,普通刀枪根本就。”

        没等他说完,站在旁边看两人研究的符离,却忽然抽出一根旁边武器架子上插着的重枪,只见他抬起胳膊,手臂上的筋肉因使力鼓起,挟着坚实的铁枪,猛的像藤甲掼去!

        “咔嚓”一声,铁枪没甲而入!直插进蛮尸身下的厚木板之中。

        孙陆谦才直着眼弱弱的说完下一句,“扎不透。”

        “……”

        所以并不是扎不透,而是要看谁扎。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木了,睡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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