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最后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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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呆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不可能, 他想。他绝对击落了每一枚金属片,绝无疏漏。
然而焦黑的树木消失在视野,森林边缘的草木气息变为密闭空间特有的陈腐味道。他的剑还在剑鞘之, 头盔却在抵达目的地时摘下了, 应该还在营地。奥利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还在呼吸,心脏跳动得厉害。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 房间四周密密麻麻画满法阵。奥利弗没有犹豫, 直接抬手击向门扉。
然后铺天盖地的尖锐疼痛淹没了他。
力量还没有成功发动, 他的剑便瞬间掉落在地。奥利弗半跪在石板上, 玩命喘息如果人在死亡时感受到痛苦,那痛苦也大致如此了。如同血肉被塞进绞肉机碾碎,或是被扔进烧热的铅水。他的脑浆几乎在瞬间沸腾起来,如果再这么来一次,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保持清醒。
冷静。奥利弗握紧安息之剑, 将背靠进角落。冷静, 奥利弗拉蒙。之前那个不知名的恶魔信徒也了这招, 而除了奥尔本之外, 对恶魔信徒的处理一向较为宽松。也就是说这里并非彻底被封闭的死牢,而是更接近“可疑人士关押处”的地方。
他甚至不是恶魔信徒,黑章履历也完全可查,事情应该还有回转余地。
奥利弗不太清楚“不战之罪”的定义。可如果他的考虑没有错,当初那几位骑士只知道弗吉尔是恶魔术士,并没有确认他的身份。而自己交战时戴着头盔,也不是在骑士们面前被传送走。
视线变得模糊, 冷汗滴落在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疼痛才慢慢散去。奥利弗费力地吞了口唾沫,小心地将手探向脖颈。
又窄又薄的金属紧贴他脖颈处的皮肤,轻若无物, 表面凹凸不平, 像是古怪的装饰。
抑或一个项圈。
但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他必须尽快回去,尽快回到尼莫身边。奥利弗思考片刻,将剑收回剑鞘,整个人缩进角落尽量配合,尽量表现得无害些,应该有点用。
他没有等待多久。不到半个小时后,一个枯瘦得如同干尸的男人走进他的房间。那人脸色仿佛死人,说话带着破碎的气音,并且语气差得要命。活像奥利弗是一只害了皮肤病的老鼠。
对方的证据立不住。
地表有着数不清的宗教,穆尼教的规模仅次于拉德教但无论是两者之的哪个,眼下都没有越过法律直接将人处死的权力。就算是深渊主教被捉到,按理来说也要经过出身国的审判,并依据相应的法条处理。
他有未完成的契约在手,只要声称自己只是刚好伪装成缄默骑士执行任务,应该说得过去。毕竟自己没有切实地在这次事件制造出什么混乱。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奥尔本对于恶魔关系者的严苛法律,他兴许会在审判时吃点苦头,事情解决起来可能没那么容易。
“我不是缄默骑士。”奥利弗忙说,小心地掰掉盔甲上的长刺,而后才站进队伍。“这只是任务用的伪装”
一阵麻酥酥的刺痛在他的脖颈处炸开,奥利弗倒抽一口冷气。
“现在为自己辩护还太早。”枯瘦的男人语气依旧冰冷而不耐,“安静点。”
“小子,跟我走。”他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
出门之后,奥利弗才发现那份不耐烦的根源他并不是唯一一个“罪人”。薄薄的金属项圈在数十个脖颈上闪闪发亮。罪人们之男女老少皆有,打扮各异,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萎靡不振的精神。奥利弗一身缄默骑士的盔甲往那边一站,不少人骇得直起脖子,一个劲儿往后退去。
干尸似的瘦子发出牙痛一样的声音,他随便做了个手势,那几个退后的人顿时发出凄厉的嚎叫。他们捂住脖子,老老实实站回原来的位置。
很好,奥利弗想。看这家伙游刃有余的态度,情况应该和自己推算的差不多。他思忖片刻,轻轻拍了拍身前鼹鼠先生的肩膀。
“但我的确还有一点点钱。”他轻声说道。是的,他的确还有这不是他的盔甲,真正的缄默骑士可不会在口袋里放叮当作响的钱币。不幸的万幸,弗吉尔先生刚给他的金币还躺在他的腰包。“您说您对这里经验丰富”
听到“钱”字,鼹鼠先生的耳朵根抽了抽,终于再次扭过头来。“嗯哼。”
“厉害啊兄弟,啧啧,这行头。”站在他身前的小个头男人扭过头来,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堆满假笑。他的头发短而稀疏,身材矮矮胖胖,小眼睛亮极了,整个人如同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鼹鼠。“别在意那些个管事的混账,他们的嘴巴向来臭得和粪坑似的。您这是头一回哎呀,我对这地方经验可丰富着呢”
奥利弗叹了口气,捉住对方抚摸盔甲侧袋的粗短手腕。“先生,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鼹鼠先生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发出一声冷哼,决然地将头扭了回去。
鼹鼠先生吞了吞口水“成交,您想知道什么”
对方没有提出异议,看来审判用时不会很长,事情也不会太过复杂。奥利弗心里轻松了些许。
“我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奥利弗悄悄捻出金币晃了圈。鼹鼠先生的眼睛瞬间变得锃亮。“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接下来会走什么流程”
“如果您能有用的情报,我可以给您一定的报酬。”
“多少”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边在审判后支付,一个金币。”
“不太方便说。”奥利弗含混地答道,“他不知名,也应该没有伤过人。”别说没有伤过人,之前其他宗教还把杜兰弗吉尔当英雄看来着。
“哦,”鼹鼠先生顿时兴趣缺缺,他挠了挠头发稀疏的头皮。“您放心,不战之罪死不了人除非您协助某个疯子犯下证据确凿的大罪。如果只是帮了点儿说得过去的小忙,对方危害不大最多十来年吧,十来年就能出来。”
自己可等不了十来年,奥利弗揉了揉太阳穴。
“嗨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您瞧见这架势了,他们可不敢这么对待重罪犯。在这的都是些多摸了两把恶魔的家伙,我们会去流水法庭您犯了什么事儿”
自己岂止多摸了两把,奥利弗一时语塞。“呃不战之罪”
“哎哟哎哟,了不得。”鼹鼠似的矮小男人砸吧着嘴,“我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恶魔术士呐您居然还护上了,胆子可真够大的。哪位恶魔术士啊据我所知,现在比较有名的就那么几个嘛。”
“这状况我见多啦,您只要把所有过失都推给委托人就行。哪怕任务没记录,您只要说是委托人的指示,自己毫不知情,万事大吉”矮胖的男人搓搓手,“横竖没证据,按照规矩,他们得抓您的委托人来对质相信我,没证据的事儿麻烦得很,人是成抓不到的。最多通缉令会影响您的委托人一阵子,过不了几天,他们只得将您放咯。”
“不行。”奥利弗斩钉截铁地答道。弗吉尔先生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身为一个力量衰竭,还带着个上级恶魔的恶魔术士,最不需要的便是多余的关注。“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您只能坚持自己突然想做好事,并对自己援助的对象一无所知。”鼹鼠先生的脸抽搐了几下,“我说,尊敬的先生,您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您不是黑章吗,就别玩假惺惺的那一套啦。”
“我是奥尔本人,黑章。”奥利弗补充了一些信息,“他们应该没有证据证明我帮过他。”
“那还不好说您有正在进行的任务吗”鼹鼠先生刻意压低语调,“最好是能解释您出现位置的那种。”
奥利弗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除非您能保证把那个恶魔术士抓来,将功抵过。”鼹鼠先生耸耸肩。
“不同罪名的处理方式有区别吗”奥利弗决定寻找其他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指了指脖子上的金属圈。“我们得一直带着这东西”
“当然不会”鼹鼠先生小声嘟囔,“您想什么呢,等您的判决下了,他们绝对会把这东西收回去。这是死囚才会保留的玩意儿而且还得是力量特别强的那种死囚才会留。怎么,您觉得这东西很便宜,能到处都是”
奥利弗无力地扯扯嘴角“真的不用了,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坚持自己不知情的。”
“行吧,但您得想好,这状况会对您不利。您要是个好小伙子,事情还好办些黑章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身份。”
“也就是说没有立刻脱罪的办法。”
“奥利弗拉蒙。”奥利弗礼节性地伸出一只手。
“操,你是那个黑章的拉蒙”麦卡瞪圆眼睛,下意识提高了声音。干瘦男人阴沉地瞥了他一眼,麦卡赶忙缩起脖子,音量骤降。“你就是那个收了艾德里安克洛斯的家伙”
“”可能是尼莫给他的冲击太大,奥利弗完全忘记了前任骑士长的影响力。“是的。”
看来穆尼教这次下了血本,骑士们打扫战场时估计得把他击飞的金属片一张张捡回去。他苦作乐地心想道。
这样也行,只要摘了这个东西,他绝对有办法逃掉。奥利弗摩挲着下巴他要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的罪名压到最轻,让这次越狱的影响不至于太恶劣。“谢谢您了,呃,您是”
“麦卡。”鼹鼠先生麦卡说道,揉了揉鼻子。“您呢”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丢下他。
寂静教会的废墟附近。
尼莫的手指深深插入上臂的肌肉。在火烧火燎的剧痛,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他将手指抽出,盯着其上鲜红的血液。同时能感受到上臂肌肉上的血洞蠕动着愈合,疼痛幻觉般散去。
“您的胆子真的很大。”麦卡转动着小眼睛,嘴巴里发出响亮的啧啧声。“但老实说,这对您的审判可不利。那个克洛斯不是和上级恶魔勾搭在一起,叛教了吗您这可是典型的亲恶魔倾向一会儿您可得早点把钱付了,在他们把您押走之前。”
奥利弗干笑两声。
队伍缓慢地向前挪着,看不到尽头。奥利弗攥紧拳头,焦虑啃噬着他的神经。快一点,他在心底飞速祈祷着,时间最好过得再快一点。尼莫应该已经处理完了寂静教堂的事情。他一定在等自己,他们说好了在事情结束时好好谈谈。
怒吼混杂惨叫,锯开空气,钻入他的耳朵。
尼莫能猜出欧罗瑞没有离开的理由。科莱斯托罗的本体回归深渊的动静不小,那位上级恶魔杀手成察觉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决定判定一下罪魁祸首的危险程度。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分外遥远,尼莫鼻子有点发酸。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小袋子,却摸了个空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那些酸涩的沙角梅已经随破碎的祭台沉入深渊。
他无力地笑笑,摸索着抓住滚在一边的法杖,拄着它尽力站起。尼莫收敛了周身所有气息,将它们牢牢禁锢在体内。若纯看气势的强度,他此刻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如同一个空壳,或者一具尸体。几只监视虫终于敢晃晃悠悠靠近,下一秒便被深渊法术钉死在空。
这次尼莫没有立刻撕裂空间。
尼莫认出了远处拉德教的圣徽,审判骑士和缄默骑士正气势汹汹地相互残杀。教堂陷落之后,缄默骑士的战线十分明显地动摇起来,他们在后退,动作变得迟疑,训练有素的猛攻最终化为破釜沉舟的疯狂。而欧罗瑞则是这风暴的心,挥舞大剑的战士依旧毫不留情地四处砍杀,身上的盔甲被厚厚的血浆染得通红。
一瞬间,战场鸦雀无声。
并非出于自以为是的善意或盲目的庇护,只是他今天已经闻够了血腥味道。如果奥利弗在这里,尼莫心想。如果奥利弗拥有这份力量,他应该不会对此完全视而不见。他们总是在这些“傻乎乎”的事情上保持着惊人的默契。
他无意插手深渊教会和其他地表宗教的恩怨,但欧罗瑞为他而来,那么至少让他把这件事处理好。
等再见到奥利弗,他得再去讨一袋。他心想。
尼莫握紧法杖,深吸一口气,将法杖末端抵上黑色的泥土。黑色的腐毒被吸入黄白的骨球,将它染成空洞般的漆黑。周遭的土地开始渐渐褪去黑色,露出棕褐色的原有样貌。毒素凝聚完毕后,尼莫双手握住法杖,努力感应着战场上每个厮杀的生命。他只能感应到战士们的战力强度,分不清阵营,但那无所谓
他小心地将魔力用改造后的骨球滤过,让它混进腐烂和枯萎的特质。然后锁定所有战斗的人们,气势陡然放开。
战场上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止住了动作,挥舞的刀刃停在空,凝聚的法阵瞬间消散。那气势太过沉重,强悍到不像真的。相比起来,上一刻空气浓郁的杀意简直如同床铺慵懒的温暖。如果说战场心的欧罗瑞是“危险”的话,突然压下的气势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无论是深渊教会的信徒还是审判骑士,反应意外地一致
那是“怪物”。
所有人都没有思想准备,最勇猛的战士也被猛然袭来的气势镇在原地,如同这片空间之内的时间被彻底冻结。在天上来回盘旋的监视虫噼里啪啦掉在泥地上,腹部的眼球直接爆开,条虫腿无力地抽搐。
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曾阅读过足够的书籍,他事先知道答案。
人们在什么时候会停止战争呢
在出现更可怖的共同敌人时。
“我无意破坏地表。”被魔力处理过的声音低语道,语调平板。“请回吧拜托了。”
黑袍身影没有看那些滑稽地凝固着的人们,又干脆地劈开一道裂口,消失在空间裂缝的另一端。欧罗瑞将大剑插入泥地,头盔后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是他的错觉对方把科莱斯托罗送回深渊并不是凭借某种道具或者独有的能力,而是依靠纯粹的蛮力。如果是这样,就算搭上这上千年的经验,自己也完全不是那个黑袍恶魔的对手。
只有欧罗瑞忽地抬起头。
在浑身鲜血的上级恶魔几步之外,空间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一个黑袍的身影在他身边出现,腐朽和枯萎的气息缠成混沌的一团,欧罗瑞甚至无法凭经验分辨那力量的本质。对方用黑色的虚影将自己的形貌整个裹住,同时刻意掩饰了自己的魔力特征。
除了强得不合理这一点。
奥利弗出事了。他茫然地想道,虽然不及自己,但奥利弗是个实打实的罕见强者。他的头脑明晰,绝对不会天真地放松警惕这样的他能出什么事呢
尼莫想下一秒就冲过去,又不太敢上前。最终他咬咬牙,加快脚步,向气息最为集的地方奔去。
他事先想过很多种情况,奥利弗受伤了甚至更糟,受了重伤。或者受到了某种精神攻击,丧失意志,甚至于了毒。无数种想法掠过他的脑海,他认真预想过无数凄惨的景象。但没关系,尼莫想道,他能治好他。只要奥利弗还剩一口气,他就能够救他。
地表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危险的家伙
见自己的目标消失,欧罗瑞将大剑背回后背。他无视了那些还在僵直的人们,径直离开了战场。
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完欧罗瑞的事情,尼莫飞快地向目的地前进他甚至不用感应,安没有提及聚集地点,那么它一定是他知道的地方。他穿过空间裂缝,向眼前的生机盎然的森林走去。
奥利弗不在这里。
“人呢”他迷茫地问道,语速极慢,像是试图挽回些什么。
安扔出几只死去的监视虫,它们被闪电整个电焦,散发出让人反胃的焦糊味道。“本来我们已经成功会合。这些东西似乎往奥利弗身上贴了什么,他”她收敛起之前大大咧咧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尼莫。“他就那么消失了。”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安靠着树干站着,垂着双眼。弗吉尔面色铁青,科莱斯托罗依旧在沉睡。艾德里安克洛斯紧锁眉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水。而杰西狄伦站在骑士长身边,少见的面无表情,灰鹦鹉几乎要在他的肩膀上缩成一个球。
尼莫左右确认了遍,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死心地又细细看了次,甚至用力量探测了一番。
“嗯。”尼莫顺从地应道,看起来有几分不知所措。
“蓝色的电弧,我看到一点金属的反光。”安狠挠头皮,“就这么点儿,没了。”
“我们遇到了穆尼教的人。”弗吉尔快速补充道,“他们用那个东西传走了一个恶魔信徒。看起来像是薄金属片,大概一张扑克牌那么大。”他伸出手比划了下。
尼莫没有吭声。他站在原地,双目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样子。身上的黑袍沾满烂泥和血污,头发散在肩膀上,带着些许落魄的味道。黑发青年握紧手的法杖,直直望着安,似乎在等她继续解释。
“我不知道。”安移开目光,看上去有点难过。“对不起,我真的”
“描述一下。”艾德里安克洛斯及时开口。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他走上前去,左手按在尼莫肩膀上。“莱特先生,冷静一点。先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
“孤岛法庭。”艾德里安干脆地回答,安则“啊”了一声。
“给我位置。”尼莫十分果断地继续说道,“我去接他。”
“不,你不能去。”这次开口的不是艾德里安,而是杰西狄伦。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尼莫的反应,吐出来的句子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孤岛法庭的防御非常完备,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些什么。相信我,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整个风滚草会成为地表公敌,等待我们的是屁滚尿流的每一天。”
艾德里安克洛斯皱起眉头,随后他缓缓舒了口气。尼莫立刻将目光投向骑士长的脸,活像答案下一秒就会写在对方的脸皮上似的。
“暂时没有大问题,我记得那东西。”艾德里安说道,“你们遇到了穆尼教的誓约骑士,他们喜欢管那东西叫罪契它们会将人传送到一个地方。”尼莫的状态看起来糟糕透顶,于是他暂时省略了它的另一个功能。
“哪里”尼莫立刻发问。
尼莫闭上眼睛。他抓紧胸口的布料,用力地挤压肺部,长长地吐了口气。
“对不起。”他微微低下头,声音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我刚才不太冷静克洛斯先生,您似乎对孤岛法庭比较了解”
“了解一些。”艾德里安克洛斯点点头,“据我猜测,拉蒙先生很可能被定为不战之罪。”
“我不会伤人。”尼莫一字一顿地说道,走到杰西面前。
“光是轻松突破防御把人劫走这一点就足够啦。”杰西没有回避尼莫的视线,“孤岛法庭可不是海拉姆的地牢,你们那套把戏用不了第二次。”
“我们知道你的能力,尼莫。”安的语气带着安抚的味道,“克洛斯说得对,暂时没有大问题。奥利弗没有受伤,以他的头脑,不会给自己找上麻烦。”
不,有关系。那是深渊教会的人做的。
是他的信徒做的。
“只要不是死罪,我想奥利弗自己能逃出来。”安飞快地插嘴,“按他平时的表现来看,他的实力绝对会被低估。他虽然是个循规蹈矩的傻瓜,可总不至于真的蠢兮兮地去蹲个几年监狱。”
“不战之罪”
“亲近恶魔,庇护恶魔术士。”前任骑士长目光扫过弗吉尔身后的骨手。“次数越多,惩罚越重。就我看来,拉蒙先生的罪不至死不管是收留我还是援助弗吉尔先生,都还在地表协议的容许范围之内,只有一点比较棘手。”
艾德里安克洛斯看了尼莫一眼,“最初在路标镇的那个事件既然知道了那是弗林特洛佩兹,我相信他的死跟你们两人扯不上半点关系。可罪名已经被记录在册,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理论上确实有变数存在。”
“莱特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艾德里安十分直接,“这种事情只有教会高层才能了解。”
尼莫扯出一个苦笑“我知道这听上去可能很疯狂,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衣领便被结结实实地揪住,杰西直截了当地将他从众人面前拖离。
“如果那个罪名消失呢”尼莫舔舔干裂的嘴唇,有点艰难地开口。“如果那个罪名消失,他是不是就绝对安全了”
“你打算做什么”安的口气带着点忧心忡忡的味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是深渊教会的人做的。”尼莫语速缓慢,听上去不怎么舒服。“我只需要知道是谁。如果真的犯人被抓住,应该足够推翻他的罪名了吧。”
“我姑且将你当做一位占卜师,狄伦。”尼莫紧盯着对方那双愉快的蓝眼睛。“告诉我,奥利会死吗”
“不会。”
“那么他会平安无事吗”
“别干傻事。”信手加了个隔音法阵后,金发青年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忘记克洛斯是谁了吗而萨维奇,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她的反应。”
尼莫有点悲哀地看着对方“我该感谢你没有逃跑吗”
“您的确比我强大,但追求刺激是我的人生最大的乐趣。”杰西舔舔嘴角,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您不会想要现在坦白的。”
“死罪的话,三周。”
“好。”尼莫说道,“我会在三周之内将真凶找到,至于我的情报获取方法我不想对您说谎,我只能保证,这答案不是由伤害他人得来的。”
前任审判骑士长静静地注视着他。
“不会。”杰西的笑容在这个答案下显得有些阴森,“说实话,你的主意非常不错,我强烈建议你快点动身。”
尼莫转过身,直接抬手毁掉了隔音法阵。就这样吧,他想。他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路标镇,寻找线索锁定真凶,然后亲手将凶手交给孤岛法庭。越快越好。
“克洛斯先生,如果是最糟的情况。”他朝艾德里安望去,声音莫名的冷静。“从审判到正式定罪,这个流程需要多久”
奥利弗握紧那枚金币,不太确定这个小小的交易是否能顺利完成。倒不是因为他想要赖账,而是他的交易对象状况实在是不太妙。
“死罪”麦卡尖叫道,声音恐惧又绝望。“我只不过偷了那个混球一瓶香水只是一瓶该死的香水”
“您说的那个混球刚好是赫尔姆斯公爵。”
是的,他会去除一切可能的隐患,尽快与奥利弗见面,并向他坦白一切。而不管奥利弗逃离与否,这都将是尼莫莱特在风滚草的最后一个任务。
直到他确定“真正的自己”对同伴们没有威胁。
遥远的孤岛之上。
“这不重要。”年迈的法官一脸疲态,语气多了些不耐。厚厚的书本在他的两侧摞成高塔,唯一没有放书的地方摆着个精致的铃铛。
“求您了大人,我是流民,您知道我会遭遇什么您发发慈悲,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垃圾,绝对不会在战场上派上用场”
“证据确凿,人赃俱获。这个送去凋零城堡。”老人敲了敲桌子上的声音奇妙的铃铛,“下一个。”
“我不知道他是公爵,见鬼公爵会醉倒在乡下酒馆吗”
“这不重要。事实十分清楚,您作为一个流民,窃取了一位公爵的合法财产。”
“我还给他我能还给他,求求您,求求您”
他从眼镜上方瞥着奥利弗。“蛇级黑章,嗯”
“是的,先生。”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护的吗”
麦卡发出一声高亢尖利的惨叫,绝望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他胖胖的脸惨白如纸,豆大的汗水混着鼻涕眼泪,顿时流了满脸。那双小眼睛疯狂乱转,仿佛周遭空气里突然会伸出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可他脚下的地板无情地裂开,他只来得及再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哀嚎。
地板闭合。奥利弗站在了原先麦卡站着的位置,手脚冰凉。
“奥利弗拉蒙,唔,奥尔本人奥尔本的法律,我看看,我看看。”法官戴上一副金丝眼镜,挥了挥手,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书从书塔飞出,摊在他面前。“唉,麻烦啊。”
“你再在这里待个几天吧。”法官活动了下肩膀,拿起敲铃铛的小锤。“回你的收容室去,下一”
铃铛突然疯狂作响,一封信从法官面前的桌子上出现,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将信从法阵捻起,慢悠悠地用拆信刀拆开,开始阅读。
然后眉头越拧越紧。
“我的罪名呢,先生”
“好吧,狡猾的小子。这的确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法官的五指轻轻敲打着木制桌面。“你的罪契有标记,穆尼教的誓约骑士送来的,地点在深渊教会附近。但是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对应的指控报告。”
奥利弗谨慎地保持着沉默。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全项罪责测试简直就像在他每一个骨头缝里挖掘恶意,奥利弗着实想不通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得罪了所谓的“守门人”,导致他们如此想要让他担上重罪。
但他扛住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测验。
他对此生所有决定全部问心无愧没有憎恨,没有懊悔。没有失控的愤怒,没有蓄意的施暴。他在那昏暗的房间内整整站了四个小时,除了“亲手杀死父亲”这一个“已知事实”,测试监察硬是没有挑出任何破绽。
“这个带到楼上去。”法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刚从午睡清醒。“守门人那边有要求,给他做全项罪责测试,费用由他们承担。”
“全项罪责测试”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奥利弗的心跳停了一瞬,不祥的预感将他的心脏勒得死紧。他下意识想要反抗,可这念头一起,脖颈处的金属项圈便开始隐隐作痛。
可现在没有人能让他打听一下消息了。
“你可有效忠之人”测试监察不厌其烦地问道。
“没有。”奥利弗低头凝视着手腕上的锁链。
干枯心脏的跳动陡然剧烈起来。
“如果勉强一下,用这个再次定罪倒也符合那边的要求就是耗时太长。”测试监察看起来比奥利弗还要疲惫,嘴里不住地嘟嘟囔囔。“三周多唉。”
测试平淡地进行着,直到最后一项。
一个干瘪的人类心脏漂浮在水晶容器里,缓慢地搏动着,带有令人不快的黏腻暗红。它被摆着奥利弗面前,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奥利弗总觉得这颗心脏正在打量他。
“不是,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位王。”
那颗古怪的心脏跳动得剧烈极了,一副要把水晶容器撞碎的架势。
“谎言,又是谎言。”测试监察捏紧羽毛笔,飞快地在板子上做着记录。“好极了,看来您正是一位骑士。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您的地位,您的爱与忠诚”
“谎言”本来昏昏欲睡的测试监察立刻来了精神。
“真的没有。”奥利弗蹙眉,“我只效忠于我自己。”
“您是说,您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对某位大人物立下誓言,并且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测试监察扬起眉毛,“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唔,您可不像奴隶,也不像仆从让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试。您是一位骑士吗”
“这东西真的没有出问题吗我绝对没有参与过任何册封仪式。”奥利弗喃喃说道,他死命翻找着一切可以被追溯的回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会出问题,这可是用一次少一次的珍品。只要符合条件,没有什么能逃过它的感知您必然向某位王者,或者地位等同于王者的人效忠,而对方承认您的骑士地位,并进行过确切的册封仪式。”
“那么现在,我要开始清查您的身份了,拉蒙先生。”测试监察转过身去,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厚册子。“如果您不在地表任何国家和宗教的骑士记录之内,您的麻烦可就大啦。”
锁链将奥利弗的手扯向水晶容器,出乎意料,那容器的触感十分温暖。
像是被液体的黄金包裹,那颗让人反胃的干枯心脏渐渐化为金色。它平稳而有力地搏动着,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看来您深爱着您的王,并对他抱有深切的忠诚。”测试监察的口气里多了几分嘲讽。“终于藏不住了,嗯哼听着,小子。这测试可是要花一大笔,如果只是想捉弄一个无辜的人,不会有人花大价钱开这种玩笑。”
他扫了眼奥利弗身上缄默骑士的盔甲。“效忠于深渊的骑士您知道吗仅凭这一条,我们就可以跳过所有的取证流程。”
“在所有国家的法律里,那都是毋庸置疑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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