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木容找到京墨
在禅韫“凭空消失”的那几天，京墨只是颓然了一会儿，便重振精神。
他能够感受到禅韫的心在慢慢向他贴近，所以他不相信，禅韫会抛弃自己，即便对方是她的母亲。
——所以，他要找到他的妻子。
在京都搜人对他不是难事，难的是木容的阻碍。
她是禅韫的母亲，也是他的长辈。
他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唯独不敢如此对她，说到底，确实是他有愧于木容，所以面对她三番五次的阻挠，京墨只能自认倒霉，再另行找办法寻找。
可是京墨没想到的是，木容居然主动找到了他。
那天两人的会面算不上很正式。
木容看着京墨成熟不少的面孔，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这异样很快被她压下。
她未曾开口之前，京墨不敢轻举妄动。
“阿墨，好久不见，一别多年，你倒是稳重了不少。”
木容是个体面的人，尽管今天找京墨为的是有点冒昧的事，依旧不影响她叙旧。
京墨双手平放在大腿，微微摩擦，将手心的渗出的汗水抹在西装面料上。
他抿了抿唇，眼睛半敛，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容姨说笑了，多年未见，我哪里还能像当初一样？”
“是啊，人都是要长大的，也要朝前看。”
木容有些感慨。
她在包里摸索片刻，拿出了一份熟悉的文件。
京墨在看到纸张上的字眼时，瞳孔一缩。
“阿墨，你是聪明人，我也不跟你打太极，小韫是我带走的，你应该也能看出我对待你们这段婚姻的态度。
当初你们结婚时，情况紧急，京家对禅氏伸出援手，甚至不惜牺牲你的婚姻，这一点，容姨感激不尽，但是婚姻不是儿戏，我和小韫父亲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定然不能由着你们胡闹。
京家对禅家的帮助，我们记在心里，这个人情，往后不触及到禅氏的利益，只要京氏需要，我们不会拒绝，但这段婚姻，我们不会承认，趁着你和韫儿还年轻，签署离婚协议书，对你们都好。”
京墨呼吸一窒，他想说没有牺牲，他甘之如殆。
可是看到木容决绝的眼神，他双唇张开，又不知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这番话只是木容拒绝他，拒绝京家的说辞，仅此而已！
沉默良久，他微微抬眼，“容姨，我不签，我爱她。”
“爱？爱有什么用？”
木容不禁笑，眼里是阅尽千帆的漠然，“阿墨，你们还小，所以对爱情怀抱着憧憬，但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我们都是要生活的，要考虑实际因素，尤其是韫儿……你若是真的爱她，应该放手才对，你已经坚持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又要突然出现呢？”
木容情绪忽然有一点失控。
京墨知道她又是忆起了往事。
“容姨，你冷静一点……”
“阿墨，我无法冷静，韫儿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木容松开攥紧着包的手，将离婚协议书朝京墨那边又推了推。
“阿墨，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
上面的字眼那么刺目。
“容姨，如果，那些现实因素全部消除呢？”
京墨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眸中的滔天巨浪。
木容动作一顿，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京墨抬起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那些现实因素全部消失，是不是，您就能允许我和韫儿在一起了？”
消失？
木容苦笑。
如果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她又何苦做这个拆散鸳鸯的恶人？
她叹了一口气，转头朝外看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空中餐厅，透过玻璃窗，地上的人们在她眼里像密密麻麻的蚂蚁，昼夜不分地劳作。
在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中，总有些地方，被包裹在鳞次栉比的大厦中，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是大部分人的居所。
“阿墨，你有体会过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知道日子最苦可以苦成什么样子，对那些人来说，可能死亡都是解脱，但他们连自我了结的权利都没有，你也体会过纸醉金迷的上层生活，奢侈的一个比一个奢侈，他们手指头里漏出的一点，可能都够前者不吃不喝好几辈子。
这两种生活，哪一种更好，你有答案吗？
前者平凡普通，用劳作换取能够保障自己生存下去的酬劳，或许有时可以奢侈一下，买点喜欢吃的贵点的水果，获得短暂的快乐，这种平凡的日子里，有车贷房贷和子女的未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这是他们要面临的现实因素。
至于后者，物质条件有极致的满足，但在精神层面，或许远不如前者幸福，权势、金钱的争夺或许从出生到生命终止都不曾停息，在这种环境里，用不争不抢换取平凡的生活也是痴人说梦。
这个世界上，谁不在为了克服自己面临的“现实因素”而努力，可又有多少人真正成功摆脱了这些“现实因素”？
我信你为了韫儿可以付出一切的决心，但在京家，你真的能独善其身吗？在费尽努力之后得来的结果，真的会如你预期中的一样吗？”
这一场豪赌，她不敢将自己的女儿置身其中。
木容目光沉沉，她希望自己的话能够说服京墨——即使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京墨是个不折不扣的犟种，她早就知道。
“容姨，您是心理学家，应当清楚救赎的力量有多大，我是个软弱的人，无法做到自我救赎，可是韫儿出现了，她是我心之所安，我答应过您试着放弃，一次便足矣，我知晓您担忧的是什么，但我不会。”
我不会让那群财狼虎豹伤了她。
这是京墨的承诺。
木容凝视他许久，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便也没继续下去，但同样，京墨也无法说服她。
对于禅韫，她分毫不让。
“阿墨，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坚持你的想法，我也会继续用我的办法保护我的女儿。”
木容提着包走了，独留京墨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眼神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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