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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抗拒她的人声鼎沸


南桑感冒复发了。

不是之前的头晕嗜睡无力。

是所有病毒性重感冒的症状齐发。

体温没到发烧,鼻息和唇舌萦绕的温度却滚烫至灼人。

凌晨三点。

南桑痛苦到几乎要把苦胆咳出来。

南桑的三次颦危手术,江州知道大概,包括盐城的。

但还是那句话。

知道只是知道。

哪怕是亲眼所见,不亲身感受,很难百分百共情。

他不清楚南桑身体的具体情况。

不知道只是一场感冒和一场低烧,就能轻而易举的夺走她的生命。

南桑在江州手忙脚乱的拍她后背顺咳嗽时。

掀开通红的眼睛,哑声告诉江州,“送我……”

南桑察觉到常温皮肤下寸寸高升的灼热,挤出字,“去……医院。”

她攥着他的手臂,在呼吸艰涩,心口隐约发闷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然……我会死的。”

南桑再醒来是在医院。

许久没在院子的房间醒来了。

目光一寸寸的扫视这间豪华尊贵的病房。

转动脑袋看向窗外。

和院子瞧过去四四方方的天空不一样。

因为窗户是宽口落地的,加上病房所在楼层很高。

天从四四方方变成了横向开口。

南桑定定的看了许久。

直到病房门被打开。

江州提着保温桶站在病房门口,和南桑对视几秒后,转身关了门。

背对南桑垂头陷入沉默。

十几秒后再转过来。

眼圈微红,唇角带着笑走近,“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分寸,别惹我生气。不然就你这来阵风能吹走的身子骨,都经不起爷一根手指头敲。”

他弯腰刮了下她的鼻梁,“听见了吗?”

南桑看着他眼底的内疚和后怕。

感觉他大抵知道她身体是真的不好了,也该知道她之前是真的感冒,不是在装。

南桑认为他知道了,就该和她道个歉。

如果是在山上,如果对方是景深。

南桑会因为他的不道歉,追着他哔哔哔的不停说。

这会却没什么精神。

准确来说是没什么力气。

说话都感觉很累。

她只字未提之前因为这件事,俩人发生的争吵与事非对错。

乖顺的恩了一声。

江州抬手轻轻搓搓一下她没血色脸。

眼圈发红晦涩。

他和南桑想的一样。

的确知道了。

南桑当时没意识前让他送她去医院。

江州送了。

距离最近的自然是北部医院。

却没去。

因为想料理刘老最少要大半年。

但和刘老已经谈和。

而且南桑好端端的无人知晓的在他身边活着,是江州反复强调的谈判内容。

刘老答应,景深被抓。

南桑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江州没那么怕南桑被人瞧见了。

但还是不想她被人瞧见。

让她听见太过的难听话。

哪怕南桑什么都没记起来,却对于她从前好像是有数了,江州还是不想。

所以江州没带南桑去离得最近的北部医院。

去的是东边的一家私人高等医院,主妇科的,顺便给南桑仔细查查身体,尤其是孕前检查。

南桑在车上一直咳。

也没怎么有意识。

但江州确定她没发烧。

哪怕南桑说她有可能会死,没亲身经历过南桑三次颦危的江州,是真的以为还好。

她说有可能会死,只是太惜命了而已。

到了医院后发现不是。

南桑血检,白细胞浓度高到了极点。

路上的咳嗽不是她还有意识。

是南桑陷入了昏迷,肺部在发出示警。

她进医院的时候没发烧。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

温度直接跳到了三十九度,且持续朝上攀升。

她因为支气管炎引起了感冒。

后复发。

小小支气管炎的炎症直接蔓延到了肺部。

CT片中南桑的肺部,遍布大量白泡。

医生说再晚来十几分钟。

南桑肺部会被血液快速充满,直接破碎。

因为她五脏六腑全是旧伤,本就脆弱到极点。

牵一发而动全身。

加上这地主做的是妇科。

技术不达标的情况下。

百分之八十会抢救不过来。

江州当时的脑袋像是被猛砸了一下。

白花花一片。

恍然、无措、懵懂且晕眩。

他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晕眩的看着南桑被推进ICU,直接用上最强浓度的抗炎机器。

晕眩的看着她三天了,炎症才从起起伏伏变成平稳。

晕眩的看着她只是三天,好不容易养出点血色的脸苍白一片,下巴比刚下山的时候还尖细。

他隐约知道自己错了。

以为南桑身体只是弱了点。

她一直吃药膳喝中药,不吃其余任何别的东西,是因为她不会做,加上她喜欢。

毕竟那些药膳和中药,是盐城杨浅和忠叔给她配的,她想家。

他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和南桑的比。

认为她不过忘了调次空调。

不可能感冒。

就是因为把景深交出来了,痛苦到在他这装不下去。

不该认为饿她一天不能怎么样,她身体好着呢,而且冰箱里又不是没有零食,她是故意的,在逼他给她求和。

江州在南桑脱离危险,被推着做了全面CT后,看着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创伤的CT片。

懵到整个人都是傻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南桑的身体会这么差。

已经差到一个小小的支气管炎。

就能要了她命的地步。

江州后悔、内疚、后怕。

在她没醒的早上握着她的手说了成千上万次对不起。

可当人真的醒了。

‘对不起’三个字却说不出口了。

大多数人都有个通病。

看到什么,怕什么。

南桑差点因为个小毛病没了。

江州吓的全身打颤。

南桑轻而易举,没开刀,没怎么样的被救了回来。

虽然说是险象环生。

但却就是简单的活了下来。

因为生死起来的忧患被盖了下去。

腾空而起,节节攀升的,是对自己利益影响更大的忧患。

他暗暗发誓,以后会好好照顾南桑,再不让南桑生病。

同时拒绝道歉。

大手探出,依旧选择死死握住感情主导权。

继续昨晚的计划。

威逼也好,恐吓也罢。

让如今怕死了他再闹的南桑继续习惯依附他的喜怒哀乐而活。

待她习惯了,眼睛里,世界里,思想里装满了她对他好,只对他好,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

他才能继续下一步计划。

重塑南桑的认知。

这是江州思来想去,唯一能让他衍生出安全感,和南桑好好相守下去的办法。

是他不再因为患得患失,像个神经病,他累,南桑也累的唯一办法。

他扯了凳子在醒来的南桑身边坐下。

知道自己错了,却一句不认错。

反而指责南桑的错。

说南桑该再好好照顾好点自己。

因为她是他的。

是他的所有物。

她不能生病。

生病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说他这四天虽然不忙,但是也没有闲到整日在医院里守着她的地步。

这几天,他因为南桑影响了太多该处理的公事。

说南桑不好好照顾好她自己,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是错。

他问南桑,“听见了吗?”

南桑勾起笑,虚弱、温顺、且乖巧。

“听见了,对不起。”她抬手揪着江州的衣角晃了晃,哑声说:“我下次不会了。”

她很内疚的模样:“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让你担心,不让你浪费时间和精力照顾我。”

南桑说,“江州别生气。”

南桑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像极了当年在景深面前装失忆的她。

她不知道。

一次没见过的江州更不知道。

弯腰似施恩般,“亲亲我吧。”

南桑亲了亲他的脸颊。

被江州扶了起来。

江州带来的是粥。

南桑想吃药膳。

她每个周一早上的药膳是很多温和豆子混杂着中药干花熬的粥。

她问过中医。

她的药膳早餐,周一的最温和,其余的也很好。

无病吃了可增强免疫力,促进中午和晚饭的营养吸收。

有病吃了更好。

但没说,就着江州的手喝。

在他喂两口,示意她吻吻他时,乖巧的应。

像是个没有脾气的小动物。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睛跟随着他的身影转动。

几乎一刻不停歇。

到底是虚弱。

下午,南桑眼皮打架睡着了。

再醒来,窗帘被紧密拉上。

昏暗的病房里,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和一声声不间断的‘妈妈’。

像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又不像。

因为这孩子得哭的多用力,声音才会从手机里溢出来。

南桑转动脖颈,看向发出声音的洗手间方向。

发现真的是从手机传出来的。

因为唐棠在洗手间里哄。

她像是哄了很久了。

哄的嗓子都哑了。

但手机对面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凄厉,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

似乎不止有哭声。

还有成年人,像是保姆,在电话那端也要崩溃了。

唐棠从哄孩子变成哄保姆。

哄了不知道多少句后沉默几秒,突然爆发了,“他还不到三岁,能多难带!我说了我忙完就回去,忙完就回去!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

“你如果敢把小宝自己丢家里,我他妈把你全家的祖坟都挖出来丢进海里喂鱼!”

话音落地。

唐棠的呼吸在安静的病房里漾起了回声,又重又沉,像是午夜拉响的风车般。

恼怒的是她。

几秒后无计可施缓和语气开始说好听话的还是她。

在电话对面孩子不只是哭了,隐隐好似开始干呕,且声声似泣血般喊着妈妈后。

慌了的还是她。

南桑在唐棠出来的刹那闭上眼。

像是从没醒过。

她清楚感觉到唐棠走到床前,似乎看了看她。

接着好像犹豫了几秒。

转身走了。

南桑在病房门被关上后睁开了眼。

目光在昏暗中行走,确定这地没监控后起来了。

坐起身喝了床头柜上的水。

下床有点虚弱和打晃的去了窗边。

开了点点窗帘,开了医院窗户能开的最大缝隙。

额头贴着玻璃看这间明显是顶楼病房窗户下的璀璨灯光,和密密麻麻像是蚂蚁般,小小的人群走动。

竖着耳朵听距离很远的大片人声鼎沸。

南桑盯着看了许久。

把窗帘和窗户关上了。

回床边开上方的小灯。

拧开床边的保温桶。

药膳。

南桑眼睛亮了。

洗了手找新牙刷刷牙。

上床盘腿坐着,小口小口的吃。

不过几口吃不下了。

她收拾好放一边,下来走两圈,想消化消化再吃。

但走不太动。

重新靠坐回床边。

侧目看窗户。

已经关上了。

但距离很远的人声鼎沸恍若还在耳边。

南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人群。

在盐城大点了后不喜欢。

来这更不喜欢。

但好像是许久没接触过。

莫名冒出了点冲动。

她脑袋转动,移向了门口。

忘了虚弱。

腿从床上变成垂在床边。

像是做梦般想下去时。

病房门被敲了敲。

像是护士的声音传来,“江太太,该打针了。”

“在吗?”

“我进去了?”

南桑在她进来的前一秒,回了床上。

扯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像是睡着了。

听见护士小心道:“江太太,请问现在方便吗?”

没人回声,她推车小心走近。

靠近病床边,恭敬小心道:“江太太?”

南桑不动如山,恍若昏迷。

听着护士长出口气,听着她自言自语,“真倒霉,不对,是又倒霉又晦气,几十个人,怎么就摊上我给她打针,吓出心脏病谁负责?”

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全是怨气和不满。

扯出南桑手腕的动作却又轻又小心。

打针的动作更轻,像是屏住了呼吸。

在一针结束,确定南桑没醒来后,再次大气长出。

开始收拾器皿。

她好像没到能克制住心理活动的年纪。

怕的不得了。

喋喋不休的碎语却没停。

念叨着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样了竟然还能活着。

接着开始哔哔护士站的护士。

说她们胆小自私,推她出来做替死鬼。

护士的声音远离了。

门也被关上了。

南桑在许久后睁开眼。

按住她打针后没怎么用心好好按,流出血的针眼。

没再看窗户。

也没再下床。

好像刚才没对人声鼎沸有过渴望。

江州在十几分钟后来了。

南桑松开摆弄的手指,绽开温顺的笑,软声像是兔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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