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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仇难平


当熟悉的倩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之时,四下万籁俱寂,好像时间也都在此刻停止。一道道灼热的视线,悉数落在云水的身上。那一刻,所有人都开始相信,林慕白是对的。

可是对了又怎样,如今的林慕白,就在哑叔的手里。

不,不该喊哑叔,她不但不哑,也不是男儿身。

真实身份,有待揭开。

“够了,别再杀人了。”云水垂眸,语音暗哑,带着清晰可见倦怠与无力。

“你真的没中毒?”欧阳蕾瞪大了眸子,却不敢轻易上前,要知道林慕白还在刀口上呢!她可不想自己凑上去,变成第二个人质。

云水没有答话,可是她的出现,足以抵消了所有对林慕白的质疑。

“不,不可能,我爹失踪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坐在房间里一夜,你怎么可能——”方仁杰不信,打死也不信。云水弱质纤纤,怎么可能和别人一起合谋杀自己的父亲?

他不信,如意班的那些人也都不太敢相信。平素的云水,温婉知礼,对待每个人都是浅笑盈盈的和气。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又生得如此清秀容貌,换谁都会动心。

可是事与愿违,这世上往往你觉得最不可能的,最容易出现,打破所有人的幻想。这就是现实,残忍的现实。所谓毁灭,就是将最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单凭一个女人,是杀不了你爹的。”林慕白面不改色,“可是有了两个人,把握就会大很多。”

“你出来干什么?”哑叔嘶吼,“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事都是我安排的,跟她没关系,你们放了她。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我这条命横竖是要送在这儿了,你们何苦再害了无辜的人?云水与此事无关,都是我做的。放了她,我死!”

“娘!”云水走到跟前,扑通就跪了下来,“你别再杀人了,夫人跟此事无关,她是个好人。爹的仇已经报了,你都已经杀了方问山和付流,方仁杰——”她回头泪如雨下的望着方仁杰,“他都已经成这样了,您就高抬贵手,别再伤及无辜了。娘——”云水声声凄惶,“我们已经害死了不少人,虽然高渐和付流都非你我之手杀死,可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负罪太深,你可知我夜夜辗转难眠?我害怕。”

林慕白觉察到脖颈上的刀刃,力道稍减,跟前跪着的云水,因为垂头哭泣,瘦弱的双肩止不住颤抖。

终于,传来刀刃落地之声。

咣当一声,刃口还染着林慕白的血。腰间一紧,林慕白愕然,只觉耳畔有云水之母一声低喝,一记云水的泣喊。便已被人打横抱在了怀中,稳稳的落在了容哲修身边。抬眸,迎上容盈微红的瞳仁,眸中惧意未散,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生怕她再丢了。

脖颈上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也染上了他的胸口。

林慕白的眸微微泛红,敛眸垂头,深吸一口气轻语,“放下我吧,我没事。”

他却加重了拥抱的力道,狠狠摇头。

“我真的没事。”他不允,她也不强求。干脆老老实实的将略显沉重的脑袋靠在他肩头,俨然夫唱妇随之态,一眼看去若夫妇般的鹣鲽情深。却让夜凌云握紧了袖中双全,眸中恨意阑珊。

“其实那天晚上,方仁杰看到的,只是云水自己剪出来的剪纸人影。你们都忘了吗?这可是云水最擅长的事情,剪出一个自己,对她而言,根本不难。烛光下,剪影能无限放大,外头看上去,与真人无恙。”林慕白靠着容盈,慢慢悠悠的说着。

暗香在旁,担虑的望着林慕白脖颈上的伤,想了想赶紧转身回房去拿药箱。

夜凌云瞧了管家一眼,管家急忙退开。

这一幕,当然逃不过容哲修的眼睛,朝着明恒使了个眼色,明恒悄无声息的隐没人群。

“剪影?”方仁杰僵在当场。

云水泪流满面,哑叔就在她怀中,嘴角淌着血。挨了容盈一掌,伤及肺腑,自然不轻。如今也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云水怀中,一双恨意之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方仁杰。

林慕白从袖中取出兰花木簪,“这枚簪子是从高渐的房里拿来的,是高渐亲手雕刻的,准备送给云水的。上头的火花兰,是以云水的剪纸为模板,精心雕刻的。”

“高渐?云水?”方仁杰无法接受,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没想过,自己与付流明争暗斗了那么久,最后云水和高渐竟然还有私情。并且,云水还利用高渐,来达到自己报仇的目的。

“云水,是你自己说,还是我继续替你说?”林慕白觉得有些累。

许是这个怀抱,太过温暖,温暖得人都起了困意。

云水潸然,“高渐是个好人,他其实早就知道我是来报仇的。虽然表面上,他处处与我不对付,实则是为了保护我。因为他一直在方问山的掌控之下,是方问山养的户奴,他担心方问山如果察觉,会对我不利。他太了解方问山的为人,心狠手辣。”

“我喜欢他,他也是真的喜欢我。他知道我想杀了方问山,于是在来夜家庄的路上,他决定放手一搏,弄坏了马车,想直截了当的杀了方问山。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做,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娘说让我好好利用,利用高渐来对付方问山,可我不答应。”

“马车之事失败后,我知道他必定会引起方问山的怀疑,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即便他身临险境,我也帮不上忙。所以我们约好了,既然方问山死不了,那我们就一起私奔。什么仇恨,对我而言,我看不见摸不着。可我没想到,娘会把醉三给他,让他杀了方问山。”

“高渐很聪明,他知道他的存在只会拖累我,他也明白方问山是什么人,警惕性何其重。方问山,是绝对不会喝下毒酒的,所以他根本没打算杀任何人,他只想自己解脱,也为我解脱。可我们谁都没想到,我娘——”她落泪,“竟然偷偷的告诉了方问山,那一夜高渐要与人私奔的事情。”

“方问山不知道是我,却在高渐自尽之前,杀了高渐。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自然要为高渐报仇,所以我娘说的任何要求,我都应了下来。方问山失踪那夜,其实是被我和我娘引出去的。我往他的门缝里塞了纸条,就悄悄的去了既定的地点,与我娘设了陷阱。”

“可我们没想到,方问山的武功那么高,还随身带着匕首。我娘挨了一刀,受了伤,方问山也讨不了好,但还是逃脱了。那天夜里我是故意跟付流吵架的,借此让付流离开了北苑。我知道方仁杰在外头,我既想走又想留下时间证人,就留了自己的剪影摆在烛光前,看上去就跟我坐在桌案前,等付流一样。”

“其实那天晚上,是我拦住了付流,我们在外头——”她顿了顿,长长的羽睫垂落着,有晶莹的泪珠沿着根根分明的睫毛,滴滴坠落,“于是方仁杰就会认为,我一夜都在房中,而付流一夜未归。便是来日有人问起,他也能为我辩解,让我与此事脱离任何关系。”

“那些纸条是什么缘故?”欧阳蕾低问,“为何每个人死,都要有纸条呢?”

“那是我娘,想保住我。她早就打定了鱼死网破之心,所谓的高山流水,只是让大家都以为我也是目标之一,如此大家才不会对我起疑。前期我能成功蛰伏,后面我能成功的洗清嫌疑。”云水抱着面色惨白的母亲,泪如雨下。

“那琴声呢?”容哲修问,“为何杀人还要弹琴呢?”

“因为我娘想把所有的事,都牵扯到付流身上。高山流水,其实也是在告诉大家,我是最后一个要被杀掉的人。不然,大家猜不到纸条的意思,我娘的苦心就白费了。”云水笑得凄然。

林慕白扬眸,“那琴不是付流弹的,是你吧?”

“是我。”云水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付流会弹琴,所以琴声起,人死。就意味着,付流跟此事有着莫大关系。其实,是你想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付流身上,因为你们知道方仁杰冲动的性格,知道如果方问山出事,方仁杰一定会第一个怀疑是付流。鉴于二者父亲的恩怨,方仁杰也有理由相信,付流会杀方问山。”林慕白扭头望着他,“当年虽是伙伴,可是一旦安定了下来,就会害怕对方有朝一日出卖背叛自己。那些尘封的秘密和往事,就像毒瘤一样会越来越大。怀疑和无止境的猜忌,终究让你们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方才我如果没来,你们就应该已经远走高飞了。”

云水重重合上双眸,泪已经逐渐干涸。

“为什么?”方仁杰落泪。

“因为我娘要为我爹报仇,她找了你们,已经太久太久了。我们,都没有时间在虚耗。”云水容色迟滞的望着方仁杰,“我不叫云水,我姓王,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爹就是当年被方问和付奎害死的王巡抚——王航生。所有人都说我爹是溺亡,可我娘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祖上是渔民,常年水里来水里去,怎么可能小小的一条护城河就可以溺亡?”

“娘说,那一日灯会,画舫轻摇,风光极好。可是我爹看到有人溺水了,就赶紧去救人,顾不得脱衣裳,顾不得喊人,自己跳了下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上来。我娘,拦都拦不住。我爹的尸体被捞上来之后,仵作说溺亡,我娘不信,想去击鼓鸣冤。可刑部来人,给了抚恤金就要我们闭嘴。”

“娘知道,这是有人通了上头,肯是拿钱买了人。我爹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还因为正直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还有人拍手叫好,说我爹死的好,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我娘就拿着钱,带着刚刚周岁的我,走得无影无踪。因为她担心,我们也会被人杀死。”

“那段时间,娘花白了头发,极好看的容色,也变得憔悴不堪,布满了皱纹。短短数年,就如同老妪,再也不是当初美丽的巡抚夫人了。因为哭得太多,娘的嗓子都哑了,有时候说着话突然就断声了。大夫说,娘是忧郁成疾,伤了了喉咙。”

“在我八岁的时候,娘走了。把我丢在一户农家,走得无影无踪。我知道,她不是不要我,她是要为爹去报仇了,可她不愿我跟着,因为我太小会拖累她。”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垂眸轻叹,不免扼腕。

“沅河决堤,养我的那户人家都死了,剩下我一个人漂泊。可我没想到,还能遇见我娘。也许是冥冥之中,我爹也要我为他报仇,他死得冤,怨气难消。”云水抱紧了自己的母亲,“我认出了我娘,我娘也认出了我,母女天性那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

“方问山是我杀的,跟云水没关系。”苍老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女儿怀里,比身体更虚弱的是灵魂。她已经报仇了,方问山死她手里,死得那么惨,她无愧与自己的夫婿,却愧对自己的女儿。这场恩怨,是她亲手把女儿也一起葬送了。

“该死!”方仁杰骤然腾空而起,几乎是拼尽全力。即便手铐脚镣,他的愤怒也足以忘却一切,沉重的铁链,狠狠的朝着云水怀中的哑叔甩去。

“娘!”云水惊呼,以身覆之。

“云水!”林慕白一声喊,却见靠得最近夜凌云压根没有要出手拦阻的意思。这些衙役,本就不是方仁杰的对手,而夜家庄的护院,没有夜凌云的吩咐,自然不会插手。

“不许杀——”金无数来不及喊。

沉重的链条已经甩在了云水的脊背上,一口嫣红的鲜血喷在了她母亲满是褶子的脸上。王夫人翻个身,惊恐的抱着自己的女儿,歇斯底里的嘶喊着,“云儿?云儿?!”

方仁杰身子一颤,神情骇然,即刻被衙役摁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也不想动弹。抬头,是云水满是鲜血的容脸,她扬起释然的微笑,“娘,把解药给庄主夫人吧!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仇恨而活。”

那笑容,看在方仁杰的眼里,一如初见,却痛彻心扉。

美眸,合上。

再也没有睁开。

金无数轻叹一声,“王夫人,你满意了吗?”

换来的是,凄厉的哭喊声,声声断人肠。

如意班曾经怎样的辉煌过,高渐也曾是让人欣羡的一等一名伶。可谁知道,最后的最后,如意班到底树倒猢狲散,以后再也不会有如意班了。

在一处荒地,衙役找到了方问山被烧成一团的尸体,距离骨灰还差那么点火候。与泥土混在一处,早已不成样子。但到底还是找到了!

方问山固然是心狠手辣的,没被王家母女杀死,还敢潜入夜家庄准备杀死云水。可他也明白,这桩案子必定是自己的旧仇,而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允许他揭开过往伤疤,所以只能悄悄的来杀人。

很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忘了自己老了,再也不似当年的血气方刚。没想到,杀人不成,反而被追出来的王夫人设计杀死。不得不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场精心布置的连环杀人案,到此告一段落,剩下的就该是金无数的事。夜凌云唯一没弄明白的是验尸簿上到底写了什么,等到金无数打开来,夜凌云才知道,原来林慕白从离开就怀疑方问山没死,也就是从方问山来杀云水的那时候起,林慕白就已经怀疑云水是凶手了。

直到确定了方问山的身份,林慕白便猜到,这是一场谈不上对错的寻仇之杀。

好在王夫人最后遵循了云水的遗愿,把醉三的解药交了出来。醉三其实是当年那庄悬案的证物,被王巡抚无意间带回了家,并且千辛万苦寻了醉三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在王巡抚死后,醉三就落在了王夫人的手里。当所有人都以为物证消失的时候,却忘了王夫人手中的醉三。她曾经想过,要用醉三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可叹终归仇恨胜了一切。

房间内不见暗香,林慕白蹙眉,想着这丫头方才见自己受伤,应该不会走远,难不成去药房了?外头的路暗香也都认得,应该很快能回来。

思及此处,林慕白悬了心,但面上依旧佯装无事。

“很精彩。”容哲修瞧着她脖颈上的伤,“看样子,你也得养一养了。”他吃着切片的苹果,饶有兴致的望着林慕白,“诶,你是怎么想到那么多的?为何我都没发现?还有啊,你怎么知道方问山第一次没死?”

“那具尸体,肩膀处有个斜面的茧,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一般都是骑射军才可能出现的痕迹。每个人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习惯,骑射军长年累月背着箭筒,所以茧会从肩膀处一直延伸到腋窝底下,而且拇指的指腹处,也有因为长年的弯弓射箭,留下划痕或磨出来茧子。”林慕白坐在镜子前头,小心的擦拭脖颈上的血迹,麻利的上了止血散与金疮药。

“那你怎么知道云水会弹琴?她可一次都没在人前摆弄过,如意班的人都不知道,何况是你?”容哲修撇撇嘴,一脸的嫌弃,“本来就长得马虎,如今还折了脖子,真是越发难看。也就我爹够傻,能看上你。”

林慕白已然习惯,也不以为意,在脖颈上缠了一圈绷带,“那次我去给她诊病,看见她指尖的伤,说是瓷片划伤,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那是被琴弦所伤,我诊治过的病人不在少数,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我还当什么大夫?”

“那你说王夫人饱受金创之苦,你该不是跟你给人看相一般,是随口胡诌,用来投石问路的吧?”容哲修好奇,看人还能看出那么大毛病,他还真就不信了。

闻言,换林慕白嫌弃的打量着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寻医问药,自然是要望闻问切。望,那就是面色眸色还有人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神态,闻——”她顿了顿,“窃师学艺可不好!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便如同看人手相,其实也是诊病的一部分,我哪日在码头说的话,都是真的,可不是信口胡诌的。那人眸色浑浊,眼白泛黄,看上去年轻,其实腑脏已经出了问题,问题在肝那是事实。”

“我为其看手相,是想进一步确定自己的推论。一般背夫的茧子都以指节上居多,可他是在掌心,那是长年累月握着东西用力,才会造成这一的茧子。那你说,不是背夫的背夫,跑到码头上鬼鬼祟祟的,是为了什么?”林慕白反问。

容哲修一句都答不上来,狠狠吃着自己的苹果。

他心中安慰:肯定是门牙落了,才会说话漏风,才会说不过这狗屁大夫。

“不过,还是要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林慕白望着容盈,他一直坐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为自己疗伤包扎。他帮不上忙,也不懂帮忙,只静静的坐着。

待她回头时,他随即笑了。

“真是——”容哲修别过头去,暗道:有了女人忘了儿子,真没义气。

暗香还没回来,林慕白有些担心,她不怕暗香迷路,只怕——夜凌云会做手脚。夜凌云此人行走江湖多年,做什么事都是悄无声息的,可以不计手段,只求目的达成。

“我去荷园那头看看。”林慕白起身。

“你是想去找夜凌云?”容哲修一字一顿。

林慕白点了头,“看住你爹,我很快回来。”

“我们很快就会走,你确定还要跟我们一起吗?”容哲修问,五月在门外凝眉。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慕白拂袖而去。

柳色青衫,越走越远。

五月这才踏入房间,“世子,明恒也没有回来。”

容哲修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闹出事来,就热闹了。刚弄了一出庄主夫人神断连环杀人案,再来一出庄主自导自演的好戏,那可比看戏来得更有趣。”

闻言,五月不语。按理说明恒追着暗香过来,应该早就回来了,如今还没见到人影,估摸着要出事。

且说荷园那头,林慕白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问了问林婉言的情况。

“为何不进去?”夜凌云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眸色灼灼的盯着她。

林慕白也不看他,只是退开半步,“没什么,既然人醒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告辞!”

她掉头就走,却听得身后的夜凌云幽幽道,“你打算一个人走吗?小徒弟不要了?”

羽睫陡然扬起,回眸间四目相对,各自凛冽。

行至荷园僻静的亭子里,看一眼不远处盈盈风动的绿荷,林慕白眸色幽沉,“你想怎么对付我都不打紧,放了暗香,她与我们的事毫无关系,也不该被牵扯其中。”

夜凌云端坐亭内,伸手拂过身边的位置,“坐下说吧!”

吐出一口气,林慕白淡然坐定,眸光望向别处,仍是不去看他,“这么做有意思吗?”

“生气了?”夜凌云问,“我没救云水,你觉得很失望,所以才会生我的气?横竖都是杀人死囚,早晚要死的,还不如现在死得痛快,就不必过堂了,不好吗?”

“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旁人的生死?”林慕白睨了他一眼,“再说,我为何要失望。救不救人在你,我无权置喙你的仁义道德。我只想带回暗香,离开夜家庄,就此而已。”

“离开这儿,跟恭亲王走?”夜凌云口吻冰冷如刃。

“跟谁走,是我的事。”林慕白回答得很清楚,没有半点犹豫,更不见半分眷恋。所有的眷恋,在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消耗殆尽,再也不复存在。

夜凌云盯着她看了良久,终于笑出声来,“这才是我认识的你,不喜欢不认定的事,永远都是一口回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以前如此,如今还是没有半点改变。你说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既然你不肯告诉我,过去发生的事情,那我就自己去找答案。”林慕白起身,“记得把暗香毫发无损的送回来,否则我会恨你,也不会放过你。”

“你就不去看看她?”夜凌云问。

“看了又怎样?看一眼,能让她长寿十年,还是能让我自己长命百岁?既然都不能,看了也是两两相厌,何必呢?”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林婉言如今是你唯一的妻子。”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给了夜凌云,“既然你不肯,那让我来。反正你我之间,总要有人先踏出这一步的。”

信封上,休书二字娟秀而清晰,却如刀刃狠狠剜心。

夜凌云骤然起身,眸子瞬时冷凝如霜,“休书?”

“我早就说过,如果你不肯写休书,那我就休夫。横竖,只是要个书面证明罢了,你休我可以全了你夜家庄的声誉,顾全你夜凌云的名声。若你现在觉得难堪,还是可以补一份给我,这份我自己收回。”林慕白一脸的淡漠疏离,两人已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时隔多年,人心早变。

“你就那么想走?我待你不好?还是说,你爱上了那傻子?”夜凌云上前一步。

林慕白蹙眉,已然做好了退步的准备,“是,我想走,离开夜家庄,离开你,离开林婉言,离开那一年的虚假记忆。我要去找自己真实的记忆和过往,而不是被你混淆得真假难辨。囚徒般的生活,非我所想,也非我所要。林婉言喜欢你,也值得你去珍惜,大家各自保重吧!”

“林慕白!”夜凌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林慕白咬牙挣脱,眸色陡沉,“我没有第二颗醉三的解药再救她!夜凌云,我们三个之间到底隔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和林婉言肯定都心知肚明。既然你不想我知道,就永远都别让我知道。”

这话,让夜凌云稍稍一怔。他们三个之间隔着的,何止是情感,还有利益。可有些话,他是真的不能说,也不能再让她知道。

“无话可说了吗?”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还有继续的必要吗?你留不住我,不管是人还是心,夜凌云,我一定要走。”

语罢,林慕白转身就走。

“她的生死对你而言,是一种负担,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会感激你。慕白,若你回来,我可以答应你,让她从此消失,放弃那些虚无的东西。”他说得很轻,很冷,也很绝。

顿住脚步,林慕白娇眉陡蹙,“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旁人的生死不过是儿戏,可在大夫的眼里,你们便是十恶不赦。她再不济,也为你生儿育女,我再好也只是局外人。夜凌云,醒醒吧!我救她,压根没想过她会感激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觉得舒坦。不管是谁,欠的债就该还,这才是天公地道。把暗香送回来!”

“我会杀了她!”夜凌云幽冷开口,直视几欲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重复,“我会杀了暗香,杀了你身边的所有人,直到你回来我的身边为止。今日你不肯,我杀暗香,明日还可能是你的另外一个小徒弟。你知道的,恭亲王府那边我暂时不敢动他们,但你也要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夜凌云说的话,你最好当真。”

林慕白冷然转身,眸光凛冽。

“我不在乎杀多少人,我也不在乎死多少人,这夜家庄那么大的产业,我不怕花钱。”夜凌云继续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前我没有能力做到的一切,如今我有能力拥有,为何还要成全?我已经查清楚了,你如今在清河县开了个林氏医馆,里面还有个小徒弟叫宋渔。”

“夜凌云!”林慕白眯起眸子。

夜凌云笑得风光无限,“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浑身铜臭味,可我也要告诉你,钱不是好东西,但钱能买到好东西。钱买不到自己的命,却能买到别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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