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殷摄带着萧贝贝走了,连带着昭阳殿那乌压压的宫人也都走了,偌大一个乾元宫忽然间就冷清得让人心慌。

秀秀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姑姑......”

谢翎仿佛是没听见,仍旧直愣愣地跪着,秀秀略有些不安:“姑姑,你没事吧?”

谢翎被惊着似的微微一颤,目光不自觉落在身侧的柱子上。

若是当真受不了,就自己选......

殷摄......

“姑姑?”秀秀又小声喊她,声音里满是忐忑,“你没事吧?”

谢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脸上晦涩的神情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她甚至还扯了下嘴角:“能有什么事儿?奴才哪有不挨打不挨罚的......你下去吧。”

秀秀知道她言不由衷,曾经的大周朝是有五大世家的,谢家身份远比其他四家更有尊荣,谢翎这样的嫡女,更是非比寻常的尊贵,如今却......

可她不敢多言,也怕谢翎恼羞成怒会发作她,犹豫片刻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谢翎听着她脚步声消失,僵硬许久才抬手摸了一下脸侧,已经彻底肿了起来,比之前她给自己的那两巴掌狠多了。

可她却诡异的没感觉到疼,满脑子都是殷摄刚才的话。

奴婢吗......

她缓缓垂下眸子,她进宫后自认已经足够卑躬屈膝,可殷摄显然并不满意,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戳着她的心窝子提醒她,警告她。

我要怎么样,你才会满意呢?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嘴角漫上来苦笑,可随即就甩了甩头,逼着自己不再想那些烦心事,就算她和殷摄之间是她有愧,可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轮不到旁人插手。

就算是青梅竹马的萧贝贝也不行。

她抬眼看向宫门口,眼神逐渐沉静——悦妃娘娘,这一巴掌我会讨回来的。

萧贝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趁势往殷摄怀里钻:“皇上,我冷。”

殷摄的胳膊僵在身侧,迟疑许久才落下,却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将外袍脱了下来:“下了雨自然会冷,日后出门让丫头带着衣裳。”

萧贝贝喜滋滋的抓着殷摄落在她肩上的衣裳,眼睛亮的像两颗星子:“摄哥哥,晚上传召我侍寝好不好?”

殷摄哑然,无奈一叹:“你这丫头怎么不知羞?当众就说这些?”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萧贝贝一叉腰:“我现在都是你的妃子了,这是迟早的事情嘛......而且我不光要侍寝,侍寝那天还要谢翎跪在外头伺候,我要好好出一出当初她把你抢走的气。”

殷摄眼神微不可查的一沉,迟迟没开口。

萧贝贝抱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摄哥哥,你答应我嘛,今天就传召我好不好?”

“你还小,不着急。”

萧贝贝很是不甘心,眼珠子一转:“十七岁不小了,谢翎当年嫁给齐王的时候比我还......”

“够了!”殷摄的脸色陡然黑了下去,但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片刻后他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别提她,心烦。”

其实当年谢翎没来得及嫁给齐王,因为就在两人大婚之日,齐王谋反的罪证被送到了御前,禁军立刻将齐王府围了,谢家再次毁婚将女儿带了回去,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牵连。

这大约就是报应。

可这仍旧不妨碍那件事成了殷摄的逆鳞。

萧贝贝觑着他漆黑的脸色,虽然有些畏惧,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她就知道提起这件事,殷摄会生气。

“好好好,不提她,”萧贝贝讨好的朝着殷摄笑,“沉光,快把兰灵酒送过来,那是皇上最喜欢的酒,我特意从兰陵带来的。”

她仰着脸等着殷摄的夸奖,殷摄却仿佛没看见,自顾自进了昭阳殿正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萧贝贝有些失望,却不过片刻就振作起精神来,撒着娇拉他看自己从兰陵带回来的东西。

殷摄毕竟受过萧家大恩,即便心里不虞也还是将情绪收敛起来,耐着性子陪她玩闹。

这一折腾天色就暗了,萧贝贝却不罢休,还要他留宿昭阳殿,好在翰林学士祁砚求见,他才找到机会抽身出来。

可刚见完祁砚,他的脸色就又沉了下去,萧贝贝的那句话,鱼刺一般卡在他咽喉,想忘都忘不了。

“她在做什么?”

蔡多福连忙上前一步,方才在昭阳殿里他无声无息的仿佛根本不存在,可但凡殷摄有吩咐,他立时便能给出回应。

“回皇上,谢翎姑娘一直在乾元宫里受罚,不曾动弹。”

殷摄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蔡多福琢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再开口,垂头落后两步跟着。

可走着走着他便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只隐约觉得目光来处仿佛是自家主子。

他将腰弯得更厉害了些,从头到脚都写着谦卑。

殷摄却仍旧开了口:“蔡公公不愧是父皇留下的老人,宫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蔡多福浑身一抖,这话可有些重了。

他连忙跪地:“奴才不敢,只是先前听闻谢翎姑娘性子烈,皇上又说了那样的话,奴才是怕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才多注意了一些,可旁的事,奴才就是个瞎子聋子......”

“行了,”殷摄抬了抬手,刚才的阴阳怪气已经散了,只剩了一脸嘲弄,“以后不用在她身上浪费心思,做好你的本分。”

谢翎若是当真性子烈,当年怎么会悔婚?又怎么会明知有愧还敢进宫面对他?

说到底是贪生怕死,恋慕虚荣,这样的人绝不会伤害她自己。

他快步走了,蔡多福这才敢爬起来,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额头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心里忍不住叹气,他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两人一路回了乾元宫,谢翎果然还跪在之前的位置上,她出身好,教养好,即便又疼又累,已经摇摇欲坠,腰背却仍旧挺得笔直。

可越是如此,越透着可怜。

然而殷摄却看都没看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等进了正殿大门声音才远远飘过来:“进来伺候。”

谢翎被雨后的湿冷凉风吹了一天,脑子已经发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和她说的。

她撑着地站起来,膝盖又疼又麻,踉跄了几步才堪堪扶着柱子站稳,只是从小的教养由不得她走路摇晃,即便疼痛难忍,她也只是咬着牙,不曾露出瘸腿的狼狈来。

殷摄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似乎累极了的样子,听见脚步声眼睛都没睁开,只正了正头。

谢翎知道,这是要自己给他按摩头部的意思。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指慢慢走了过去,拿捏着力道按压,殷摄不开口,她便也哑巴似的不出声。

气氛静谧得让人心乱,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殷摄就在这时候突兀地开了口:“让朕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怎么报复悦妃是吗?”

谢翎动作一顿,却不过片刻就再次按压了起来:“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敢对悦妃娘娘不敬?”

殷摄将她的手拽了下去,捏在掌心里把玩,粗糙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旖旎又暧昧,可说出口的话却毫无温度——

“那样最好,你记住,如果你敢伤她半分,朕会让你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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