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八章 这是来砸场子?
不过这鞋子,对招的时候容易打滑。淡云是好手,最清楚这一点,因此沉着脸谨慎地绕着小石走了一圈以后,立马将鞋子脱下,以投掷暗器的手法丢出去。小石扯起身边精美桌布,一抖一收,竟以柔力卸去,两只鞋子一只飞出窗口,另一只滚下楼梯。
下面的人听见动静,觉得不太对劲,想要过来支援。花满溪心里看淡云郑重神色,知晓这一双主仆绝非易于之辈,即刻清喝道:“不许过来,全都乖乖呆在下面,机灵的,去请有用的人来。”下面的人好歹也是花满溪精心选拔出来的,连忙挨了一声,撒开脚丫,大步如飞而去。
一些忠心的酒楼门堂客还在下面守着,随时预备冲上去救人,花满溪心里叹息了一声,倒没有太过紧张。一半是出于对徐锦非和淡云的信任,一半总觉得这九王妃来的古怪,杀意却不足,虽然她不曾练过什么武功,可是看人心,品人性,她还是会一点儿的。
小石举起那只烧制东西的铁坩埚,举起丢砸出去。其上余温未退,花满溪就是碰到一下,指尖都会烫出红痕来,这女子却是面不改色。而且铁坩埚与她接触,即刻发出了浇了冷水般的嘶一声,白烟袅袅而去。
小石头也不回,只轻声问道:“废了她的手,这男人也还是这德行。我若是杀了她,你以后在这京城就过不下去啦,回不回家?”阿依眯着眼睛,手里竟然还端着那杯新鲜的橙子汁儿。这古时可不如现代方便,将这新鲜的橙子压榨成这一杯鲜甜汁水,不知道废去多少人工。
她微微仰头,看那阳光灿烂的琉璃顶,平淡道:“没有家了,不要杀她,我只是想他回家,初一也过了,我不太高兴。”
这对主仆言行古怪,淡云边听边觉得有一星半点的熟悉,又推敲不出来,看这打扮言语,没准还是异国人。这小石一双手,他刚接了一掌,就觉得有一股寒气,沁沁凉凉的,直往胳膊上钻过去。他气劲一吐,从腰后拔出两柄弯月般的短刀来,弧度妙曼的很。小石冷清清看了他几眼,正要继续动手,一道声音悠然而来。
“想动我家娘子,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南谨行这王妃,未免不识礼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好整以暇的徐锦非。他也并非每日都十分忙碌,却不敢老是去天鲜楼,这在自家娘子的产业里蹭吃蹭喝,像什么样子?只是苦了徐阳,还要陪他在不远处的茶楼里,一壶接一壶的喝茶,喝的他直跑茅厕。
徐阳忍不住向徐锦非抗议,徐锦非就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喝的茶比你少了?怎么就你跟个猴儿似得,火烧屁股坐不住,茶可清热排毒,你给我好好坐下。”说罢他再饮一盏,幽幽叹息道:“不喝了,没有娘子泡的味美。”
徐阳两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这会儿一有人察觉出事,徐锦非是立马就接到了消息。可惜对外他还要装装瘸子,只得一脸高人风度的任由手下推上来。此刻面覆银甲,难以辨认神色,只有唇角微微一弯,花满溪分得出来,那是一个柔和的微笑。
花满溪心下一松,主动上前去,扶住了徐锦非的轮椅。阿依手一挥,示意小石停下。她双目凝视徐锦非许久,突然发问道:“你真的是个瘸子?”徐锦非不惊不怒,十分冷淡道:“世人皆知。”
阿依深深吐气,本来对花满溪无所波动,此刻心情却骤然浮动起来,最后淡淡道:“如果你真是个瘸子,便让我踹上两脚。若是你能从五楼滚到一楼,我就承认你是个瘸子。”花满溪骤然色变,心里恼怒起来。方才九王妃欺她,试探打量与轻微的恶意戏谑都是平衡的,但是看见徐锦非之后,那种恶意却像水波一样浮动起来,甚至开始溢出。
明明知道徐锦非武艺高强,花满溪还是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阿依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叹息道:“打架的时候,女人挡在前面,我实在是,唉,很不喜欢。小石,把他们都杀了吧。”
楼下赶来的九王爷色变,几步抢上楼,怒声喝道:“你敢?!”
他只是不在城中半日,这婆娘真是要翻了天去。虽然他背地里也厌恶徐瘸子,可要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场把一位重臣,还有他的夫人诛杀,九王都不知道皇帝会有怎样的怒火。徐锦非不讨天家喜欢,甚至遭到忌惮是一回事,被格杀在当场,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锅太子是决然不肯接住的,那还不全部扣在他九王头上?就算是皇亲国戚,最好的下场也是要幽禁终生了。他还有大好的以后,无数的美酒和美娇娘等着他享用,怎么能折在这里?要不是顾及着一点情分,南谨行恨不得先伸腿一脚,把阿依从五楼踹到一楼。
九王妃阿依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波澜,专注地看着南谨行道:“你昨天没回家,我怕你掉进湖里,很担心。”此刻人多,南谨行不好发飙,不然他早跳起来骂人了。男子汉大丈夫,又是他这种皇亲贵胄,不回家怎么了,上次掉进湖里,还不是她一脚踹的?
一对奇怪夫妻,眼神在空中噼里啪啦交汇,扬言要杀人的平淡如水,匆匆赶来的却是怒火中烧。良久却不再讲话,花满溪硬着头皮咳了一声道:“两,两位既然聚在一块儿,夫妻之间,总可好好商量,请离开吧。一应损坏物件的账单,我到时候会寄到府上。”
小石肩膀一抖,还要冲出去,阿依将她拉住,语气平淡向南谨行伸出另一只手:“这位姑娘说得对,我们回家说。”
收拾了一切之后,花满溪觉得今天可能是运气不好,干脆提前打烊,也算是让一些伙计早些回家。自己却推着徐锦非,坐在五楼的窗子边上吹吹风。她没有说话,徐锦非倒是过了良久,伸手去拉她的手,最后握在手心,轻轻地捏了一下。
翌日,皇帝就接到了九王妃在天鲜楼闹事,屡次出言不逊,甚至动了手的密报,这种事不必在朝堂上讲,但暗地里满可以捡起来,把南谨行骂了个狗血淋头。南谨行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发愣了小半个时辰。刚一脚出了御书房,太子又请人来了。
南谨行焦头烂额,差点举手投降道:“我可是从父皇那里挨骂回来的,你若是也要说劝诫的话,就不必说了。反正那徐锦非也没掉块肉嘛。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就知道冲我发火。我跟你说啊,你托我打听的事,我还没有眉目呢。但这天鲜楼,我还非要去了,我看那臭娘们能拿我怎么办。”
南谨言皱起眉头,倒了一杯酒道:“我自然不是酸腐的儒生,又何必对你说些没用的话。弟媳妇平日里虽然偶有出格,也不至于悍厉若此,你惹着她了?”
“什么呀我敢惹她?她一不俊二不俏两眼一瞥顶武松。我的天。”南谨行心里气闷,喝了一口酒道:“回去我就把她骂一顿,让她好好在府里呆着,别出来给我裹乱。”
南谨行喝罢酒,将杯子一摔,就大步流星而去,显然是有点上头。府里阿依静坐灯下,她也饮酒,一碗一碗饮,配以鲜萝卜脆花生,廊前一池红鱼,翻波涌浪,也算是美不胜收。南谨行看见她就没好气,抢过酒碗,猛饮一口道:“今日你去那酒楼做什么,嫉妒人家小娘子长得比你好看?”
阿依微微抬头,又微微摇头:“皮囊色相,红颜枯骨,我内秀,那群小娘子比不上。那个叫花满溪的,菜炒的很不错,我本来还想学一学,再废了她的手。但她的相公,是个很熟悉,很危险的人物,我不应该动手吗?你也不喜欢他,装模作样。”
南谨行差点噎得一个仰倒,放下空了的酒碗,示意再添一点,又低斥道:“你这是和本王说话的态度吗?酒喝二两飘了你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三个月,哪儿都不准去。到时候本王要是在天鲜楼再看见你,就——”
“如何,休了我?”
“以后都不给你酒喝,半滴也不。”
南谨行又喝了一碗,整个人有点醉醺醺的,但还是嘱咐了一句:“不准出去,听到没有?本王是去办大事的,你争锋喝醋的,扯本王大腿,像什么样子,你到底站哪边呢?”阿依不语,只放任有些酒气上涌的南谨行慢慢地靠在了长椅上。
南谨行都要昏昏欲睡了,咚的一声巨响,整个人从椅子上滚下来,不由大怒道:“阿依!”王妃在月色中从容伸出一只鼓槌,猛地一敲,九王爷软软倒下去,她才平和叹息道:“吵死了,躺好听我敲鼓。”
第二天,南谨行在家里昏睡到晌午,才腰酸背痛的起来了。关于昨晚的记忆,烧成了一团乱麻,记也记不清楚,只好先扶着腰,让丫鬟端来清洗的面盆。人模人样地拾掇了一遍之后,晚上又去了天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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