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


润茗茶馆  白天  内景

茶馆角落里,丁小五正盯着一道物理试题“设有一金属线圈及一磁铁,如何使用磁铁而使金属线圈发生电流?此种事实,有何应用?试举二例”思考。

程嘉树:这是南开大学33年物理考试的习题,你先做,有问题就问我。

丁小五:好。

看到丁小五认真解题后,程嘉树便走到双喜身边,双喜正趴在桌上,一笔一画写字,写的全是菜名。

程嘉树:不对,建水豆腐的“建”上面没有点,罚写两遍。

双喜:少爷,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程嘉树瞪了一眼:还少爷!那就五遍。

双喜:我……

程嘉树:再说就写十遍了。

双喜:好好好,我写!

程嘉树:不努力,其他食堂师傅就超过你了。

双喜偷偷白了一眼程嘉树,可又一边乐呵呵地开始罚写。

阿美捧着上一次程嘉树给她的《论语》大声朗读:子在川上……嘉树哥哥,这个字念什么?

程嘉树:曰,子在川上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阿美摇头:不知道。

程嘉树:意思是孔子在河道上说。

阿美:为什么要去河道上说,不能在街道上说吗?

程嘉树:嗯……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这时,毕云霄也举起了手:老师,我也有问题。

程嘉树走到毕云霄身边,一把打下他的手:捣乱啊!

毕云霄:嘉树哥哥,我的实验课怎么办?

程嘉树跟毕云霄打趣道:你啊,就把《普通物理学实验》从前到后,再从后往前背一遍。

这时,裴远之走进了润茗茶馆。

毕云霄:裴先生,跟您汇报一下,我们群社这位小组长实在太严格了。

双喜:我也能做证。

裴远之看到大家学习气氛甚好,很欣慰:我倒很欣赏这位学术股小组长的严格作风。

阿美给裴远之倒上一杯茶,随后又坐在一旁大声朗读《论语》。

程嘉树:裴先生,您不会是专程来表扬我的吧?

毕云霄:你想得美!

裴远之:暑期快到了,群社打算组织夏令营活动,我有几种方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双喜也放下笔,拖着椅子凑了过来。

裴远之:一是学习小组暑期课程,第二围绕抗日救国我们可以排演戏剧、组织歌咏队,三是去乡下调研。你们觉得如何?

毕云霄:我支持围绕抗日救国开展社团活动。

裴远之:嘉树呢?

程嘉树:我与云霄想法不同。

裴远之:说来听听。

程嘉树:我一到昆明就投入到学业中,又因为转系一刻都不敢怠慢,所有时间都用在课本和实验中,甚至都还没好好认识这里。我想趁着暑假到云南各地走走,像当初步行团从长沙到昆明一样,用脚丈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毕云霄看着程嘉树:可以啊,程嘉树,把游山玩水说得这么高端!

程嘉树:少来。

裴远之:说来正巧,嘉树的想法正好契合了学校“国情普查研究所”的研究课题。陈达教授正在组织进行县域社会行政调查研究,不如我们也申请作为一个调查小组,参与到其中,大家以为如何?

毕云霄:我举双手赞成,没能参加步行团是我毕生的遗憾!

其他同学也踊跃报名:我也要参加!

裴远之:嘉树,你统计一下想参加调查小组的同学人数。

程嘉树:好。

裴远之:虽然现在学校很多理工科的实验研究受到了条件制约无法开展,但社会是一个大课堂,当你打开视野,走出学校,你会发现能做很多以前想不到的事,我们应当好好利用这个假期。

大家纷纷鼓掌。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男生宿舍出现了一个景象,几乎每个铺位上都摊放着或多或少的行李,大家来回穿梭,十分忙碌。

“我们去飞机制造厂实践。你们化学系呢?”

“曾先生联络了云南化工厂,带我们去体验生活。”

“我们更有意思,去重灾县做田野调查,收集害虫样本。”

“我们也一样。先生认为要研究地质,就要融入大自然中去。实地勘察这里的陆地景观,搜集资料再加以归类和分析,才能保持思想活力。”

宿舍的一侧,程嘉树带着几个男生打背包,毕云霄也在其中。

程嘉树:将被子对折再对折,折成四折,然后左右各叠一次把被子摞起来叠好。背包绳一长一短,先拿着对折的那部分搭在被子上。

程嘉树做一步,其他人也跟着做一步。

毕云霄:行啊程嘉树,这背包打得有模有样,步行团没白待!

出身于军人家庭的毕云霄对于打背包自然不陌生,很快就打好了一个漂亮的背包。

有男生看着手里的背包绳不知所措,怎么也折不好,气急败坏地将背包绳扔在一边。

男生:实践就实践,学这个干吗?

程嘉树看着那男生,想起了当年润名教自己打背包时的情景,一时愣神。

毕云霄:社会实践、田野调查也是集体统一活动,即便不是军事化管理,也要注重纪律性,而且打背包、裹绑腿也会给旅行带来便利,当然要学了!

男生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背包绳。

毕云霄转头见程嘉树发愣:想什么呢?

程嘉树回过神来:叶润名教我打背包的时候,我的态度跟他一样。

毕云霄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那个男生还是打不好,程嘉树拆掉自己已经打好的背包。

程嘉树:我再示范一遍。背包绳一长一短,先拿着对折的那部分搭在被子上,然后用右手套着绳子将被子翻过来……

其他不会的男生也全部跟着程嘉树的动作开始学习。

毕云霄看着程嘉树,仿佛看到了叶润名的身影……

西南联大文颉宿舍  白天  内景

文颉小心翼翼地把雪花膏、衣服等东西包好,放进了箱子里。又将自己的衣服、课本等压在上方,十分珍惜地注视着。

这时,宿舍外传来同学的声音。

同学(画外音):文颉,快点,要集合了。

文颉把箱子盖上,拎着出了宿舍。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外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毕云霄、李丞林等群社同学打着绑腿、穿着草鞋,背着背包,一副参加军训的模样从宿舍走出,煞是整齐壮观。

裴远之等在宿舍外,看到他们这番模样,既诧异又赞许。

裴远之:真不错!

程嘉树:步行团烙下的,不打绑腿、不穿草鞋都不舒服。

毕云霄看到裴远之惊讶的反应,像是找到了知音:裴先生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

裴远之笑了:群社的力量。

这时,祝修远带领着文颉等三青团成员也路过这里。他们拎着皮箱、戴着小帽,打扮得十分精致。

祝修远:裴先生,你们群社也参加县域社会调查活动?

裴远之:正是!

祝修远:你们去哪儿?

裴远之:玉溪。

祝修远:巧了,同一处。

程嘉树听闻此次调查小组的目的地竟然是在玉溪,怔愣住了。文颉注意到程嘉树的反应,得知程嘉树也去玉溪,心情复杂。

几辆马车到了,文颉等三青团成员将行李交给马车夫。

祝修远:裴先生,你们怎么去?

裴远之:步行。

祝修远:那我们可要快你们一步了,加油。

裴远之:玉溪见!

马车载着祝修远、文颉等三青团成员而去。

裴远之、程嘉树和毕云霄等人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感受到了某种不同。

裴远之:出发!

程嘉树和毕云霄走在了最后面。毕云霄凑到程嘉树身边对他说:都八九个月了,也该去看看华珺了,不知她现在什么样了。

程嘉树心情复杂,感受到内心的迫切、紧张、犹豫……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对于毕云霄的话,他不置可否。

空镜:白天  外景

乡间,崎岖的红土地被太阳炙烤着。

空镜:白天  外景

一栋残破的土房,院子围栏里散养着几只鸡,除此以外就再无其他。

农户家院子  白天  外景

程嘉树等人走进院子,只见一位满头银发、身形瘦削的老人从屋内走出,到围栏边喂鸡。

裴远之介绍道:大爷您好,我们是西南联大的师生,想对这里的人口状况进行社会调查。

老人:哪里的?

程嘉树:西南联大。

老人:哦!我知道你们。

毕云霄:您怎么会知道我们?

老人:中学来了个女老师就是你们学校的,我听大孙女说的,她们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去那里免费上课。

程嘉树想起了什么,心里一动。

毕云霄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大爷,那位老师是不是姓林?

老人摇头,一边喂鸡一边答:姓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因为路远,每次上课大孙女就起得特别早。回来后还盼着下一次再去,可喜欢那位女老师了。

程嘉树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笑容。

裴远之:大爷,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老人:76。

裴远之:那您家几口人?

老人起了戒心: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程嘉树:大爷,我们来这里做人口调查,了解这里有多少户,多少人,都多大岁数,一家都几口人,了解以后,我们还会统计并且分析。不光问您,我们还会挨家挨户地走下去。

裴远之:我们希望这些调查能对云南贫穷救济、公共卫生、教育普及等社会基层事业的开展有帮助。

老人摆摆手:这些我听不懂,但我信你们,进屋说吧。

大家开心地随老人往屋里走去。

农户家堂屋  夜晚  内景

铺着厚厚干草的地上,毕云霄、李丞林等人已经呼呼入睡。

堂屋一角的油灯下,程嘉树看着疲累一天的同伴,一种满足感在心里升腾。

他在本上记录下今天普查的数据:

……

这时,李丞林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了毕云霄的脸上,毕云霄梦中呓语一句,就又睡去。

面对此情此景,程嘉树笑了。

接着普查的数据记录,他继续写道:今天,我们调查了30户、150人。某一瞬间,我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步行团,不由得想起了你,润名。云霄说我像是被附体了,我也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了你的力量。叶润名,我会让你为我们骄傲!

程嘉树将日记合上,而这正是叶润名曾经的日记本。

这时,裴远之走到程嘉树身边问他:嘉树,还不睡?

程嘉树摇摇头:睡不着。

裴远之:走,屋外说去。

程嘉树随裴远之一起走到了屋外。

农户家小院  夜晚  外景

月光下,两人坐在农家小院里。

程嘉树:裴先生,今天我想起了步行团,也想起了叶润名。

裴远之:哦?

程嘉树:当时我们走进了一个靠种植罂粟为生的村子,有个叫贵生的十几岁的孩子,要养活抽大烟的父亲、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可他从未放弃过生活的信心。

裴远之:我听润名提过这件事。

程嘉树:我当时想捐钱帮助贵生,闻先生说,捐钱只能缓一时之急,救一人一家之穷。真正的帮助是改造和建设社会,首先我们自己要成为一个有用之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有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有用的人,但是至少这次人口普查是一件有用的事,可能会真正帮助到这个家庭的事,我心里特别痛快!

裴远之听闻,十分欣慰,他抬头看看天,对程嘉树说: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

夜空中,风清月皎,静谧温和,北极星格外明亮。

程嘉树也抬起头:小时候我奶奶说,人死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知哪一颗是叶润名……

裴远之:有的人本身就是星星,光芒璀璨,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会照耀着、影响着身边的人。

在这清风习习的夜晚,皓月当空,程嘉树和裴远之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与怀念中。

玉溪县城客栈外  白天  外景

几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祝修远、文颉等三青团成员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从马上下来后,祝修远指挥着挑夫把他们一行人的行李搬进客栈。

文颉一路护着手中的行李箱,一刻都不松手。他看向远方,小声地跟另一位挑夫边说着什么,边比画着方位。

祝修远:大家先把行李安放好,一会儿我们先去县长家拜访,看看有什么能够先了解的,以便开展后续调查。

文颉:祝先生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跟你们同去了。这里有个朋友,我想去看看她,很快就回。

祝修远神秘地笑笑:是去看林华珺吗?

文颉不好意思地笑了,默认。

祝修远:好,那你就直接回客栈会合。

文颉点头,拎着他的行李箱朝着刚才挑夫比画的方向走去。

乡下昆华中学教室  白天  内景

文颉刚走进学校,就听到教室方向传来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林华珺(画外音):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孩子们(画外音):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文颉走到教室外,看到林华珺正在带领一群小女孩诵读这首《登鹳雀楼》。

一位女孩举手问林华珺:林老师,黄河是什么河?

林华珺:黄河是母亲河。

女孩接着问:那,黄河在哪里?

林华珺:黄河在中国北部,流经了好多个地方。

女孩:林老师,我们现在在哪里?

林华珺:我们现在在中国的西南方。

女孩:林老师,我想去看黄河。

其他女孩也十分踊跃。

“林老师,我们也想去。”“我们也想看黄河。”

林华珺:会有那么一天的!同学们再跟我一起念一遍《登鹳雀楼》。

孩子们:登鹳雀楼……

乡下昆华中学教室外  白天  外景

已经下课,文颉和林华珺边走边聊。

文颉有意解释着:这次是学校组织了社会调查,刚好路过,顺道来看看你。

林华珺笑笑:我挺好的。

文颉:华珺,都已经暑期了,你怎么不回昆明?难道学校不放假吗?

林华珺:放是放了!现在来上课的都是附近村里的女孩。这里不重视女孩的教育,家里常常不愿意花钱让她们上学,甚至很小就给她们订了婚,到现在还有缠足的。

文颉:所以你想借着暑假办免费夜校?

林华珺点点头:是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教师宿舍门口,文颉习惯性地直接走进了林华珺的宿舍。

乡下昆华中学教师宿舍  白天  内景

介于上次文颉的表现,林华珺不愿再和文颉走得太近。

林华珺站在门口,委婉地下逐客令:文颉,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不要耽误你跟小组会合。

文颉像是没听懂林华珺的意思:不耽误。社会调查不过走个形式罢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文颉看到宿舍里其他老师的床铺已空,只有林华珺的书桌上还放着教材。

文颉关切地:你一个人住这儿不害怕吗?

林华珺:有什么害怕的,一贫如洗,我要是贼都懒得光顾。

文颉:可这穷乡僻壤的,尤其现在暑期,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实在太危险了,要不我留下和你一起教孩子们读书吧?你还记得咱们在蒙自配合得多好。

林华珺:不用了,孩子们的课业我应付得来。文颉,社会调查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更值得你去做。赶紧回去吧。

林华珺再一次下逐客令。

文颉点点头:阿美的作业我给你带来了。

文颉打开箱子,把阿美的作业本递给了林华珺。他顺势从包里拿出了在胭脂铺挑选的雪花膏。

文颉:华珺,我给你买了一瓶雪花膏。

这瓶雪花膏彻底暴露了文颉的心思,林华珺本能地后退一步。

文颉:很香的,你试试?

林华珺:我不能要。

文颉本能地以为林华珺是觉得礼物太贵重。

文颉: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今时不同往日了。忘了告诉你,我加入了三青团,这次社会调查也是随团一起来的,三青团福利很好,有助学津贴可以拿。而且我听说随着加入时间越久、职位越高,钱就会越多。

林华珺皱眉:文颉,加入社团是为了更好地参与实践活动,不是为了拿钱。

文颉:当然,我加入社团也是为了参与实践活动。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后你不用过得这么辛苦,我会照顾你。华珺,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

林华珺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想要打断他:文颉……

文颉: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可能你已经忘记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在长沙的时候,当所有人都污蔑我、看不起我的时候,只有你安慰我,告诉我不必太悲观!也只有你懂我,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在我内心早就感觉干枯的时候,是你让我感受到了雨水的滋润。从那个时候起,我就……

林华珺不想听,打断他:文颉,咱俩是同学朋友,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

文颉:我可不是只把你当同学和朋友。华珺,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照顾你。叶润名不在了,程嘉树也不管你了,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林华珺开口:在我心里,你只是同学、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

文颉:为什么?你对我就……

林华珺打断:对不起。

文颉:是因为叶润名?还是因为程嘉树?华珺,叶润名已经死了,程嘉树只不过是个不负责任的纨绔子弟,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情绪激动,情不自禁拉起了林华珺的手。

林华珺受惊,迅速甩开,恼怒地:文颉,请你自重!你走吧。

文颉不依不饶:我不走!除非你能给我一个理由。

林华珺:够了!

她的怒火震慑住了文颉,文颉终于冷静了一些。

林华珺:该说的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林华珺后退一步,退到门口:请你离开!

文颉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林华珺:对不起,我,我太冲动了,你早点休息,我,我改天再来看你。

文颉欲走。

林华珺看到雪花膏还放在桌上:这个雪花膏,你拿走吧。

文颉回身拿起雪花膏,低头离开。

玉溪县城客栈  白天  内景

文颉一脸阴沉和挫败,拎着行李箱又回来了。刚走进客栈,就遇到祝修远等人要往外走。

祝修远:文颉,你回来得正好,县长安排了接风宴,邀请我们过去吃饭。

文颉:祝先生,我不太舒服。

祝修远:你没事吧?

文颉: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

祝修远:那你歇着好了,下次集体活动可就不准不参加了。

文颉脸唰地红了:祝先生,你们等我放下箱子,马上就来。

祝修远:别紧张,和你开玩笑的,我们走了。(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见到朋友了吗?

文颉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乡下昆华中学外  白天  外景

程嘉树问裴远之:裴先生,下一户咱们去哪儿?

李丞林累得有些喘不上气:哎呀,我不行了。裴先生,咱们能稍稍喘口气再出发吗?

裴远之看了看其余几人也都有些疲惫,唯独程嘉树精神饱满。

他想了想,道:要不就原地休整一下吧,养足精神好上路。

大家纷纷席地而坐,或喝水,或重新打绑腿。

程嘉树看到毕云霄脱了草鞋,脚上起了血泡,便自告奋勇:我来帮你挑!

毕云霄表示怀疑:你……真的会?

程嘉树胸有成竹地拍拍自己:我好歹也是走过3500里的人,脚上长过的血泡比你起过的茧子都多。

毕云霄:程二少爷不得了了。行,那我可就把性命交到你手里了。

程嘉树:小题大做。

李丞林:程嘉树,我也起了血泡。

其余几人也附和道:我们也是。

程嘉树:别着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程嘉树蹲在地上,认真地为毕云霄挑血泡。

这时,裴远之走到他身边,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幽幽地说了句:嘉树啊,前面就是昆华中学了,去看看她吗?

程嘉树手一抖,只听毕云霄一声哀号“程嘉树”,接着一阵大笑声,响彻乡间。

乡下昆华中学  白天  外景

一眼能看到头的几间简陋的屋子,都不足以称之为“校舍”,程嘉树看到眼前此景,不由得感到揪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未迟疑便向学校里走去。

此时正值暑假,学校里空无一人。

程嘉树走过红土地、路过教室……每一步、每一处经过的地方,他都仔细打量着,试图寻找林华珺的痕迹。

终于走到教师宿舍门口了。

程嘉树耳边回响起裴远之的叮嘱。

裴远之(画外音):走到尽头,最破的那一间便是教师宿舍了,一到那里你肯定能认出来。

程嘉树矗立在门口,良久。

他盯着门口,仿佛视线能穿过这一道门。期盼、紧张、退缩……复杂的心情让他现在忐忑不安。

程嘉树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做出敲门的手势,只是很快又将手缩了回来。

程嘉树自我安慰道:程嘉树,不就是见个面嘛,怕什么?

程嘉树鼓起勇气敲门了……期盼的声音并未响起,他继续敲,还是无人应答。

他将手放在门上,稍微用了点力,门被推开了……屋里没人。

程嘉树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失落。

乡下昆华中学教师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踏进宿舍,屋里除了床、书桌和凳子外,几乎空无一物。

他目光扫过——打着补丁的床单、斑驳的茶缸、一小碟咸菜……

看到林华珺在这里的生活痕迹如此简朴,程嘉树鼻子一酸。

书桌前,摆放着整齐的备课资料,程嘉树指尖轻轻触碰。他看到林华珺的小提琴也放在一角,往事被勾起。

闪回——

小提琴乐声隐隐传来,程嘉树被吸引。

一个长发女孩正微闭着眼睛,忘我地拉奏着小提琴。她的头发随着音乐的抑扬顿挫,在夏夜微风的助力下,肆意飘扬挥洒。

她回头,一张忧伤的林华珺的脸。

接回现实——

程嘉树沉浸在回忆中,情不自禁拨动琴弦,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他回头……

相隔数月,四目相对,终于重逢。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谁都不想也不知要如何打破沉默。

时间过去了一阵,林华珺率先打破沉寂,她举着手里的暖水瓶,对程嘉树抱歉地笑笑:还挺沉。

说着,就往屋里走。

程嘉树也回过神来:给我吧。

林华珺还是自己拿着,当她经过程嘉树身旁时,程嘉树想侧身让到一边去,不巧林华珺也从这一边绕过,两人撞到了一起,既紧张又尴尬地笑了。

林华珺打开暖水瓶,她也深呼吸了一口,颤抖着手在杯里倒上热水,她能感觉到身后程嘉树注视的目光。

林华珺:真不好意思,这里连茶叶都没有。

她转身递给程嘉树水杯,虽然故作镇静,但颤抖的手出卖了她,程嘉树看在眼里,接过杯子,像宝贝一样紧紧攥在手里。

程嘉树:哎呀,烫。

他边叫着边把杯子放到桌上。

林华珺本能地想上去察看他的手:没烫着吧?

当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后,空气仿佛静止了,缓过神来,林华珺和程嘉树都把手默默地挪了位置。

林华珺: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刚打来的热水,不烫才怪。

两人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林华珺把凳子掸了掸:坐。

程嘉树坐下。

林华珺:你来做社会调查的?

程嘉树:对!裴先生、云霄、李丞林他们也来了。

林华珺:真的好久没见到大家了。

程嘉树又喝一口水,未料还是被烫到。

林华珺:不好意思,没有凉开水了。

程嘉树:没事没事,我喜欢喝热的。

程嘉树小口小口地喝,引得林华珺抿嘴偷笑。

林华珺:给我。

程嘉树不解,林华珺伸手接过他的杯子,然后拿起另外一个杯子,用两个杯子交替倒水,好让热水凉得快一些。

程嘉树看到林华珺的细心,莫名一阵心疼,有些难以释怀。

林华珺倒着水,程嘉树搓手看地板,都在努力寻找话题。

林华珺:听——

程嘉树:我——

两人的话撞到了一块儿。

程嘉树:你先说。

林华珺:物理课跟得上吗?

程嘉树:……起初有点吃力,不过现在好多了。

林华珺:你刚才想说什么?

程嘉树:我们在村口遇到一位姓贾的大爷,他说他孙女就在这儿上课。

林华珺点头:是燕子的爷爷吧。

程嘉树:怎么放假了还上课?

林华珺:我想趁着暑期办个夜校,让附近村里的女孩有地方可以学习。

程嘉树:像蒙自那样。

林华珺:对,像蒙自那样……

两人再次沉默了。

开水凉了一些,林华珺把杯子递给程嘉树。

程嘉树双手接过水杯,捧在手心,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一如眼前的林华珺,令人甘之如饴。

林华珺:还烫吗?

程嘉树:不烫,刚好。谢谢。

两人虽想故作轻松,但是客气和不安还是十分显见,沉默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林华珺:对了,你们住哪儿?

程嘉树:现在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林华珺:不如就住学校吧。

程嘉树:也好,我找裴先生他们去。

林华珺:我给你们准备晚饭。

程嘉树:嗯。

等他出了门,林华珺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两个杯子,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微微笑了笑。

乡下昆华中学教师宿舍  白天  外景

程嘉树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乡下昆华中学教室里  黄昏  内景

程嘉树、毕云霄和李丞林等一起把教室的桌子往角落里搬。

毕云霄抬着一张桌子的一侧:嘉树,帮我抬一下。

程嘉树显然心不在焉,站着发呆,没听到毕云霄喊他。

毕云霄提高音量:程嘉树!

李丞林拍了拍程嘉树:醒醒,帮忙抬下桌子。

程嘉树这才回过神,帮毕云霄抬起了另一边桌子,一同往角落移去。

放下后,毕云霄走到程嘉树身边:去吧。

程嘉树:什么?

毕云霄:魂都不在这儿了。华珺正在做饭,你去帮帮她吧。

程嘉树看了看好兄弟,两人心照不宣,程嘉树离开了教室。

乡下昆华中学厨房  黄昏  内景

乡下的大土灶,林华珺正在切菜,她的动作很娴熟。

“要帮忙吗?”程嘉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华珺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准备做一道京酱肉丝。

听闻是自己最喜欢的京酱肉丝,程嘉树心中一动:买肉花了不少钱吧?

林华珺:用的是上次悦容姐带的钱。

两人心照不宣。

程嘉树傻站着。

林华珺:会拉风箱吗?

程嘉树:风箱?

林华珺用眼神指了指灶台下面的风箱。

程嘉树站着研究了一会儿,他蹲下身,试着往灶膛里加柴火,右手拉动风箱,可太过用力,一拉火却灭了,弄了一脸烟灰,狼狈得咳嗽不停。

林华珺笑了:你这堂堂物理系的高才生,风箱原理都弄不懂啊。

程嘉树还在咳嗽,林华珺蹲下在他身边:没事儿吧?

程嘉树艰难地吐出“没事”两个字。

林华珺看到他一脸烟灰,又可怜又可爱,于心不忍道:我教你吧。

说着,林华珺一边做动作一边讲解道:拉风箱也是有讲究的。刚生火的时候,风不能大,风一大就容易把火吹灭。你看像我这样,轻轻拉动就好了。

程嘉树像学生一样,蹲在林华珺身边乖乖听着。

林华珺:接着,等引火的柴草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放进些麦秆,就可以用力拉了。记住,拉风箱用的是巧劲,长拉短放、快拉慢推,才不至于弄得一脸灰。你试试!

林华珺松手,程嘉树接过。

此时,裴远之走进厨房,见此情形便悄声退了出去。

程嘉树接过拉杆,动作熟练了不少。

林华珺:果然是物理系高才生,孺子可教也。

程嘉树脸被火熏得发红,竟有点羞涩,卖力地拉着风箱。

林华珺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禁好笑。

林华珺在锅里倒上油,将切好的肉丝下锅,“呲”的一声,油烟冒起,热热乎乎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烧菜,一个拉风箱,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这难得的相处时光,也让他们无比珍惜。

程嘉树帮林华珺拉风箱生火(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乡下昆华中学厨房外  黄昏  外景

晚霞边,厨房外的小院里,难得的惬意。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

毕云霄看到程嘉树脸上又灰又红,尤其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感到诧异:程嘉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程嘉树:我啊,做了个物理实验。

毕云霄:什么实验?在这里能做什么实验?

程嘉树:简单,每顿饭都有机会,明天早餐就你来做。

毕云霄好奇:我做就我做。

程嘉树和林华珺相视一笑。

裴远之:华珺,辛苦你忙前忙后招待我们了。

林华珺:裴先生,您太客气了,难得在玉溪可以和大家相聚,我真的很开心。

毕云霄助攻一把:那我们以后可就常来了!对吧,嘉树?

程嘉树瞪了毕云霄一眼,“嗯”了一声,继续闷头吃饭。

林华珺:欢迎!裴先生,这次社会调查是学校组织的?

裴远之:是的。学校条件虽然大不如前,但现在也逐渐走上了正轨。基础教学外,深度研究、田野调查也都相继展开,很多院系都根据专业成立了课题研究小组,我们是县域社会调查课题中人口普查的一支小分队。

裴远之说得激情澎湃,林华珺听得也十分投入。

林华珺:裴先生,我在玉溪好一阵子,对这里还算比较熟悉。你们的调查走访如果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华珺责无旁贷。虽然暂时离开学校,但我还是联大的学生。

裴远之:好!

毕云霄:华珺,我们特别需要你的帮忙!对吧,嘉树?

程嘉树夹了一大口京酱肉丝塞进毕云霄的碗里:吃你的饭吧!

转而,程嘉树又偷偷瞟了一眼林华珺,继续低头吃饭。

玉溪县城客栈  夜晚  内景

文颉躺在床上发呆,回忆起与林华珺的对话。

林华珺(画外音):文颉,在我心里,你只是同学、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该说的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文颉手中举着那一盒雪花膏,他静静地盯着,心中郁结难解。

房间门开,祝修远等其他团员回来了,文颉立刻把雪花膏偷偷藏在了枕头底下,切换成虚弱的表情。

祝修远:文颉,好些了吗?

文颉撑着床爬了起来:我还好。大家有收获吗?

祝修远把县志递给文颉:从县长那里把县志都拿来了,我们计划把县志认真看完,应该就能了解大半。

文颉:我觉得这样好,看了县志就好比我们把所有调查者都集中到了一起,由点及面,通过它就能看到全貌。

祝修远:对!县志上有我们需要的所有讯息。

文颉:祝先生,这样我们就无须挨家挨户走访了,但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所有数据,省时又省力。

祝修远:说得不错!

同学:我听说裴先生、程嘉树他们去了昆华中学落脚。

祝修远:我记得林华珺就在那里支教,程嘉树他们跟林华珺关系好,也难怪,肯定是投奔林华珺去了。

听闻这个消息,文颉心里怒火中烧,极其不是滋味。

空镜:夜晚  外景

乡下蝉鸣蛙叫,月朗星稀。

乡下昆华中学教室里  夜晚  内景

干草铺成的地铺上,大家都入睡了。

黑暗中,程嘉树睁开了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转了个身,发现和毕云霄正好脸对着脸。

毕云霄不仅磨牙,还打了个嗝。

程嘉树扇了扇味道:京酱肉丝里的葱都让你吃了吧!

实在睡不着,程嘉树索性起身,从行囊中拿出日记本,靠窗坐下。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恍如白昼。

透过窗户,程嘉树看到了院子对面的教室宿舍,只见教师宿舍的灯也还亮着。

程嘉树左思右想,几度提笔放下,终于在日记本里写下了一句话:今天见到她,真好。

乡下昆华中学教师宿舍  夜晚  内景

这一晚,睡不着的不止程嘉树。

一盏油灯下,林华珺伏案备课,却不停地分心。

她的眼神落到了一旁的小提琴上,程嘉树在宿舍抚琴的模样再次浮现在她脑海,林华珺将手放到小提琴上,极轻地拨动琴弦。

思绪太多,心里太乱,她合上了教材。

林华珺拉开抽屉,将教材放进去。在抽屉深处,她翻开《飞鸟集》,那道心形数学题依然还在……

乡下昆华中学外  早晨  外景

清晨天还未亮透,文颉便在昆华中学外徘徊。

一阵说话声传来,他立即躲在了遮挡物背后。

他看到林华珺和程嘉树、毕云霄、裴远之等人从学校里走出,彼此交谈十分融洽默契。

恨意在文颉心中越烧越旺,他死死地盯着这群人,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后,才不甘心地离去。

某村村长家  白天  外景

林华珺、裴远之、程嘉树、毕云霄等围在一个年约六十的男子身边。

裴远之:村长好,我们这次来是要完成一个人口调查的课题,还请村长帮忙。

程嘉树:我们要挨家挨户走访调查,怕有个别老乡不理解我们的工作,希望村长能帮我们跟老乡们打声招呼、安排一下。

村长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出力!

这时,村长家的厢房传来了哭声,村长儿媳妇哄抱着小孩就出来了。

林华珺很温柔地询问:怎么了,你为什么哭?

程嘉树也扮鬼脸,想逗笑小孩,但小孩丝毫不领情,反而越哭越厉害了。

村长叹了口气:唉,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小孙子不会说话。

小孩还在哭。村长的儿媳妇边哄孩子,边告诉他们:生老大的时候满心欢喜,可到该会说话的年纪了,别家小孩都咿咿呀呀的,只有我家姑娘不说话。到了老二,我想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结果还是,真不知造了什么孽。

说着说着,女人就哭了。

村长有些无奈:不光是我家,村子里很多孩子都这样。村里人都在传,说我们村被诅咒了。

裴远之没说话,但他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村长:村长,您的脖子怎么了?

程嘉树等人这才发现村长的脖子确实比他们都要粗一点。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以为然:脖子?

裴远之:您的脖子一直这么大吗?

村长:这么一看,好像是比你们大一点,不过我们这里的人脖子都大。

裴远之若有所思。

某村长家外  白天  外景

程嘉树:你们发现了吗?不仅村长脖子大,他儿媳妇的脖子也不小。

大家神情严肃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李丞林:裴先生点出后,我盯着村长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再对比我们的,确实不同。

林华珺:不留心观察,就会忽略。

毕云霄突然大叫一声:哎呀!

大家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毕云霄:我想起咱们去贾大爷家,贾大妈也是大脖子。

程嘉树:一惊一乍,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裴远之:刚才村长说,大脖子在村里很普遍,他周围很多人都如此……

林华珺:这样看来,确实有些不对劲,因为我的学生当中也有几个聋哑儿。我原本以为只是特例,但今天得知村长的孙子孙女都是,那就绝不简单。

程嘉树:大脖子、聋哑,很可能就是这里的地方病。

裴远之想了想:我们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这样吧,大家分头前往不同村子,做人口调查的同时仔细观察,记录下有多少人大脖子,有多少小孩不会说话,再看看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

大家神情严肃,纷纷赞同答道:“好!”

玉溪县客栈  白天  内景

文颉心事重重走入客栈,坐在床边听着大家的讨论,想的却是自己的心事。

房间里,祝修远正和其他团员就调查情况进行讨论。

同学甲:祝先生,我们已经根据县志统计好了这里的情况,人口数、家庭关系、年龄……都包括在内了。

同学乙:是的!还好我们抢先一步拿到县志,听说程嘉树他们挨家挨户走访,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祝修远:大家做得好!聪明人就是要善于走捷径,利用一切条件和工具达到目的。这次我们有县志查考,得到了所有的数据,比群社快了不少。

同学甲:祝先生,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祝修远:如果这里完成好了,咱们就按计划离开,前往下一处。

同学乙:祝先生,听说附近石林由平地耸立,大石连接,十分奇伟,您看我们现在比群社提前完成了调查,能否去附近石林游玩几天?

同学甲:是啊祝先生!据说那里石林绵延不断十余里,风景独好,现在刚好暑期了,您看……

祝修远:文颉,你是不是还想抽点时间去看林华珺?如果想去,尽管说,反正我们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了。

文颉掩饰着:不用,不用了,她不是还要招待群社的人嘛。

祝修远:倒也是。

同学甲:祝先生,去不去石林?

同学们殷切地看着祝修远,等待他的回答。

祝修远:好吧!

同学们欢呼,文颉脸上强挤出笑容,仍在回忆在昆华中学门口看到的一幕幕。

乡下昆华中学教室  夜晚  内景

夜已深,油灯下,程嘉树、林华珺和裴远之等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大家这些天的调查结果。

程嘉树:裴先生,您看这一户,户主姓龚五十一岁,妻子李氏四十八岁,这户人家六名成人,一半都有大脖子病。

李丞林:而且三个小孩中,一人像是智力低下,另外两个小孩年纪太小,暂时还无法判断。

裴远之一边听,一边也在自己的本子上做着记录。

林华珺:我也把夜校女孩们的情况又了解了一遍,35名学生中,三名智力低下,两个聋哑儿。是我平时疏忽了,原本以为她们只是没接受过教育才反应慢、听不明白。

林华珺叹了口气,很沮丧。

程嘉树见状安慰她:这不怪你!如果不是深入走访调查,谁能想到班级少数的存在,其实是这里的普遍现象。

毕云霄:裴先生,这件事可大可小。

裴远之点头:既然我们通过实地走访,得到了这一组数据,证实大脖子病广泛存在,那几乎就能推断出——它就是地方病。

李丞林:你们说儿童智力低下、聋哑和大脖子病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裴远之:我甚至怀疑智力低下、聋哑都与大脖子病有着直接关系,但我们缺乏相关知识,难以判断。

毕云霄:裴先生,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李丞林:我们还要去别的县城继续进行人口调查吗?

裴远之:不,我们回学校。既然我们发现了这种地方病,就不能不管。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找专家教授分析和解决问题去。

要走了,程嘉树心下失落,林华珺的表情也有了微妙变化。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都极力掩饰着不舍的情绪。

空镜:夜晚  外景

夜已深,厨房外的小院里一片静谧,唯独一阵阵劈柴声从厨房里传来。

乡下昆华中学厨房  夜晚  内景

毕云霄:都大半夜了,你不睡觉了?

毕云霄边说边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程嘉树闷头劈柴,满头大汗,完全不搭理毕云霄。

程嘉树:让开,再不让开我的斧头不长眼,小心把你当柴劈了。

毕云霄挪了个位置,继续观摩程嘉树劈柴,感慨地:乖乖,你这是打算把林华珺一年的柴都劈完啊!

程嘉树不搭理他,继续劈柴。

毕云霄:有力气在这里劈柴,怎么就不能去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明明都还关心着对方……现在这算什么!

程嘉树:你不也关心叶润青吗?什么时候去航校看看她,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毕云霄被噎住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一刺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程嘉树,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唯唯诺诺的,还是原来的你吗?一点爷们儿劲都没有。

程嘉树依旧劈自己的柴:你最爷们儿,那你去航校,跟叶润青说去啊。

毕云霄:我在说你跟林华珺的事儿,你老扯润青干什么?有意思吗?

程嘉树:我劈个柴你在这儿叨叨叨,你有意思吗?

程嘉树又狠狠地劈了一根柴,把它们摞在一起,整齐地靠在墙边。

毕云霄更气了:你还别跟我提润青,要是没有你,润青也不至于去航校,我也不至于连她面都见不到,你就是一搅屎棍……

程嘉树:对,我是搅屎棍,你们是什么……

毕云霄愣住了:是什么?

程嘉树哈哈大笑,劈柴劈得更有劲了。

毕云霄猛地反应过来,十分气恼,大喊了一声“程嘉树”!

乡下昆华中学  早晨  外景

一大清早,程嘉树独自一人背着背包、打着绑腿,站在了校门外。他走走停停,想用心记下这里的一草一木。

林华珺也早早来到了这里,两人相遇。

程嘉树:早!

林华珺:早。

两人默契地走在了一起,静静地散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适安好。

林华珺:他们呢?

程嘉树:正收拾着。

林华珺:你起得真早。

程嘉树:是睡不着。

林华珺不语,两人继续走着。

程嘉树:每次去茶馆阿美都要问,(模仿阿美说话语调)华珺姐姐什么时候来看我?

林华珺被逗笑。

程嘉树:我说,我也不知道啊,等有机会见到她,我帮你问一问。

林华珺:你回去见到阿美,代我告诉她,等这期夜校一结束,我就回去看她。

程嘉树强压住喜悦:真的吗?

林华珺点头。

程嘉树:太好了……我是说,阿美知道后肯定要说太好了!

两人心里都暖暖的,这时裴远之、毕云霄、李丞林等人到了。林华珺朝他们走了几步,毕云霄一个劲给程嘉树使眼色。

林华珺:裴先生,这次没时间带你们四处转转,可惜了……

裴远之:我们不仅转了,还有了重要的发现。华珺,要没有你带着我们挨家挨户走访,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问题。

毕云霄:我也觉得这一礼拜待得真值得,我们程二少爷不仅学会了拉风箱、糊窗户,连地都会翻了。

林华珺愣了一下,不太明白。

李丞林:可不嘛,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几天之内,生生地磨出了一手水泡……

程嘉树:你们俩人说相声呢。

裴远之:嘉树手怎么了?

毕云霄:劈柴劈的呗。

林华珺看向程嘉树的手,程嘉树注意到她的目光,赶紧把手掌朝下,掩饰着。

程嘉树本想一带而过,说道:我没事。

奈何毕云霄抓过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掌强行掰开,只见程嘉树的两只手尽是血泡。

林华珺忍不住心疼:宿舍备着一瓶酒精,我去拿来给你消毒。

说着,林华珺转头就往回走。

情急之下,程嘉树拉住了她:真没事,别小题大做了。毕云霄,最近就你事儿多。

说完,程嘉树左手拉住毕云霄,右手驾着李丞林,就往前走去。他边走边回头,对林华珺说:华珺,我们走了,你保重!

身后,林华珺和裴远之站在一块儿。

裴远之:华珺,保重!早日回去把学业继续修完,我们昆明见!

林华珺点点头,眼眶渐渐湿润,目送着他们离开。

林华珺看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程嘉树仍不时回头冲她挥手,直到他们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林华珺回过身,往学校里走去。

经过她种的那片菜地,林华珺发现,所有的菜地都被重新翻过——

闪回——

程嘉树在认真地翻着菜地。

林华珺感动,她继续往回走,来到了宿舍边,发现原先那扇破旧的窗户也已被修好。

闪回——

趁林华珺没在,程嘉树把宿舍的窗户修好。

林华珺来到了厨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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