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


树林里  白天  外景

树林里,林华珺坐在地上,摊开课本,学生们坐在对面,也都把课本放在腿上,听林华珺讲课。

林华珺:……作者文天祥通过这首《过零丁洋》,以自身命运哀叹国家命运,由悲而壮,最后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把诗人的民族气节和舍生取义的人生观表达得淋漓尽致!

学生们认真听着,林华珺停顿了下,看了看四下的环境,又道: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另外一首诗,陆游的《春望》,有没有同学能背诵这首《春望》?

一个梳两条辫子的女生举起手。

林华珺朝女生点点头,示意她背诵。

女生: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女生似乎忘了下面的句子,林华珺接了下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在林华珺的背诵声中,提着两个布兜的文颉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悄然坐在一旁。

林华珺背完诗句,宣布:大家休息一下吧。

文颉起身,把一个布兜里的零食水果分给学生:来来,叔叔给你们带了些水果。

学生们叽叽喳喳:谢谢文叔叔……

林华珺:谢谢你每次给孩子们带吃的。

文颉笑:别客气。哦,对了。

文颉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这是阿美让我带给你的作业,说让你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有进步了。

林华珺一笑,接过了作业本翻看起来:大有进步嘛。

文颉:阿美很努力。

林华珺拿出笔来批改阿美的作业。

风扬起她的秀发,那恬静美好的笑颜,让文颉心神荡漾。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及其他同学一起走着,程嘉树朝毕云霄使了个眼色,故意磨磨蹭噌地落在后面,忽然一下抓住了旁边一个人,正是在教室窗外听课接话的男生。那男生被人猛地抓住,有点发蒙。

程嘉树和毕云霄左右夹着他,到一个没有人的山坳中,男生惊惶地挣扎:你们要干吗?

程嘉树:你要干吗?

男生挣扎:我什么也没干啊,你们放开,放开我!

毕云霄:别激动嘛,我们也什么都没干啊。就是问问你。

男生:问什么?

程嘉树:你在教室外面干吗?我注意到你好几次了,鬼鬼祟祟的……

男生:我没有鬼鬼祟祟,我就是,就是听听课而已。

程嘉树和毕云霄对视了一眼,程嘉树:说实话!

男生: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叫丁小五,是从北平来的,想来报考西南联大,可是现在还没到考试时间,我又不想闲着,所以就来听听课……

程嘉树和毕云霄松开了丁小五。

程嘉树:北平来的,难怪听着口音耳熟。你真的是考生?想考什么系?

丁小五活动了下肩膀,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喜欢物理课,每次赵先生上课的时候,我就偷偷站在窗外听讲。

程嘉树瞥了一眼丁小五:物理课,听得懂吗?

丁小五一梗脖子:当然!

毕云霄:那我考考你,电磁波知道吧?

丁小五点点头。

毕云霄:那你知道电磁波谁发现的吗?

丁小五: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预言了电磁波的存在,但是德国物理学家赫兹在1887年通过实验,才真正证明了电磁波的存在。

毕云霄:哟,还真知道啊。

丁小五补充:赫兹不但证实了电磁波的存在,还测定了电磁波的速度等于光速呢。

毕云霄要说话,程嘉树抢过来:背书谁不会啊。

丁小五:那你再来啊!

程嘉树指着空中:听见警报声了吧?我问你,你说这声音是在冬天传播得快还是在夏天传播得快?

丁小五笑了笑:夏天。

程嘉树:为什么?

丁小五:因为声波传送速度除了跟介质的密度和弹性有关之外,还跟温度有关。现在这警报声是在空气中传播的,同等条件下,随着温度的上升,声音传播速度也在一定程度地增大,夏天温度高,所以就比冬天传播速度快。

程嘉树拍拍手:别说,你还真是这块料。(见丁小五很自豪)仅次于我!

丁小五: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程嘉树没回答,转头朝前走,边走边说:走吧,带你去见见其他同学。

毕云霄拉起了丁小五,还帮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同场转——

丁小五站在联大的学生中间,大家对他都很感兴趣。

赵孟奇:你从北平来的?那边学校怎么样了,跟我们讲讲?

丁小五吸下鼻子:医学院、北大农学院和北洋工学院几个学校被日本人弄到了一起,对外声称北大已经恢复。

一学生问:既然学校已经恢复了,那你怎么不留在北平上学啊,还千里迢迢跑昆明来?

丁小五啐了一声:呸,我才不上日本鬼子办的学校哪!

赵忠尧在不远处招呼大家:物理系的同学们,来来来,上课了。

程嘉树揽着丁小五的肩膀,朝赵忠尧走去。

镜头拉升,山坳间,到处都是讲课的老师和学生,天地间变成了一个大课堂……

乡下树林  黄昏  外景

林华珺、文颉和孩子们等在树林里,警报声已经不再,有的孩子也已昏昏欲睡。

林华珺批改完作业,一抬头发现文颉望着自己。

林华珺:怎么了?

文颉有些尴尬:啊,没事。

林华珺:警报应该解除了,咱们也回去吧。

文颉:不再待会儿吗?万一又响了怎么办?

林华珺:不会的。超过半个小时没有声响,就不会来了。(看向孩子们)孩子们,咱们回去吧。

孩子们轻车熟路地手拉着手跟在林华珺身后,接连往外走。文颉见状帮着林华珺张罗了起来。

文颉:孩子们,慢点走。

就这样林华珺在前方带队,文颉走在队尾,护送着孩子们往学校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林华珺突然崴了下脚,文颉立即跑上前。

文颉:崴着脚了?

林华珺活动了一下脚踝:不碍事。

文颉蹲下身:真没事?我看看。

林华珺:真不碍事!天快黑了,咱们抓紧回吧。

文颉无奈起身:好吧。

文颉又回到队尾。他们牵起孩子们的手,朝学校走去。

玉溪昆华中学教师宿舍  黄昏  内景

林华珺回到宿舍,文颉跟着林华珺走了进来。

林华珺:学校课业重吗?

林华珺:从学校过来挺花时间的,你课业重,不用每个月特意过来看我。

文颉: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这句话有些超越了同学情谊的界限,让林华珺微微有些讶异。

文颉也意识到这点,连忙掩饰:我能考上联大多亏了你。

林华珺微微一笑:你考上联大是因为你的优秀。

文颉: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同学,互相关心照顾是应该的。你放心,课业我应付得过来,不会耽误。

文颉从包里一股脑拿出很多日用品:我给你带了一些日用品,肥皂、毛巾,你还缺什么告诉我,我下次给你带。

林华珺:不用不用,贷金就那么多,你务必留着自己用。

文颉: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可是答应了阿美的,要把她的作业本准时带到。

林华珺:好吧,但这些日用品,不能要你……

文颉打断她: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文颉没有给林华珺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出门。

林华珺:等等。

林华珺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仅有的几毛钱,追出去,只见文颉已经走远。

西南联大新校区  黄昏  外景

丁小五跟着程嘉树、毕云霄等人一路从后山走回联大新校区。

丁小五:嘉树哥,我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来旁听啊?

程嘉树:没问题。可过不了几个月就考试了,你每天旁听,也未见得就能考上啊。

丁小五:如果能来旁听,我就一定能考上!

程嘉树:你知道联大物理系有多难考吗?

丁小五:那当然!每月三次考试,计算上出现误差就会丢掉50%的分数,方法上失误扣去100%分数。普通物理学成绩低于70分的一年级学生,便几乎失去了攻读物理专业的机会,过了这一关也仅仅是严峻考验的开始。

程嘉树:虽然现在每学期实验数量只到战前的三分之一,但如果实验课成绩低,物理成绩就会不及格。

丁小五:嘉树哥,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就想试试。要不这样,嘉树哥,你来当我的辅导老师好不好?

程嘉树:你还得寸进尺了!

丁小五:付钱的。

程嘉树:钱就不必了,给大家伙买点鲜花饼、饵块就行。

丁小五:嘉树哥,这么说你答应了?

程嘉树:趁我没反悔前,好吃的伺候。

丁小五:走咯!

某处民宅(中共云南地下党驻地)白天  外景

空地上,郭铁林和裴远之挥拍打羽毛球。

轮到裴远之发球了,他屈膝,往对角线发了个角度刁钻的低球,球擦网而过。

郭铁林步伐矫健,迅速挪动步伐,接球,往对面轻轻一挑,球刚过网。

裴远之似乎预料到这个角度,接住球,回挑。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郭铁林突然发力,一个大扣杀,裴远之差了一步,球还是落地了。

郭铁林见状,大喊一声:好!

两人一起往场边走去,席地一坐,看向远方。

郭铁林:每次打球流汗,都有种又年轻了的感觉。

裴远之:我们本来也还年轻。

郭铁林笑了:联大的学生们情况怎么样?

裴远之:除了家在上海、广东、四川等地的还可能获得家里的资助,大多数学生,尤其北方沦陷区的同学只能靠自己了。

郭铁林:那他们吃什么?

裴远之:大部分在大食堂里用餐,也有少数早餐只喝一杯开水,午晚饭就着辣椒酱啃大饼的。虽然诸多后勤工作尚未完全就绪,但大家心气都很足。

郭铁林点头,表示赞同:好!你们的群社要团结和争取更多的学生,将团结抗日、集体合作的精神和学术活动开展下去。

裴远之:我们群社除《群声》壁报外,还要在大西门办一块《大家看》壁报,向市民宣传。下一步,壁报还准备聘请闻一多、朱自清、卞之琳教授做导师,并发表他们的作品。现在群社与三青团在发展上肯定还将会有一番竞争。

郭铁林:对三青团确实不可忽视。三青团倚仗着国民党中央党部的支持,吸引了一批热衷政治权力的青年。

裴远之:请组织放心,与三青团斗争,我们会寸步不让。其实,在联大学生中,附庸权势者毕竟还是少数,群社正是因其纯粹之风,目前反令三青团组织难望项背。

润茗茶馆  白天  内景

热水冲进茶缸,几片茶叶飘起,水已很透明,看得出不知冲了多少泡。

茶馆里,人声鼎沸,大家都在高谈阔论。

阿美倒好茶后,便在一张板凳上坐下,双手托腮仔细聆听程嘉树、毕云霄和林真之间的对话。

程嘉树:最近航空工程系建立了风洞,你去看了吗?

林真:看了。

程嘉树:以为如何?

林真:It  is  amazing!

阿美: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

毕云霄:你知道风洞是干什么的吗,你知道研究风洞的价值吗?

阿美:不知道。

毕云霄:风洞呢就是人工建立一个大实验室,可以制造巨大气流并且控制它,之后模拟飞机飞行的气流状态,从而进行空气动力学的实验。

程嘉树:你这么跟她解释不是让阿美更懵吗?

毕云霄:你翻译翻译。

程嘉树:阿美,坐。

阿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这时,茶馆里又来了新客人。李丞林、文颉等文法学院的一帮学生来了。

李丞林:我觉得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写得最好,遣词造句,斟酌有度,文眼清晰,意境悠远。

文颉:你懂什么?《背影》才写得好!父子情深,送别车站,淡淡描写了父亲去买橘子,就把朱先生对父亲的思念勾勒了出来!

李丞林:嘿!文颉,你是闻先生的学生,对朱先生也有研究啊!

文颉:这叫触类旁通!学着点儿!

李丞林: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看到程嘉树等人在远处)嘉树,你们物理系学得怎么样了,能不能给我们文法学院腾个地儿?朱先生马上就来。

程嘉树:差不多了,你们教室呢?

李丞林:让生物系给占了。

毕云霄、林真等起身,大家默契地像接力一般。李丞林坐在刚才毕云霄的位置上。

毕云霄:那我们走了。阿美上新茶!

文颉走到程嘉树身边,等着程嘉树给他让座。

程嘉树有些迟疑,一边起身给文颉让座,一边还是问出了口:文颉,华珺在玉溪还好吗?

文颉坐下,并不看程嘉树:不用你操心,有我照顾她挺好的。

毕云霄看在眼里。

阿美熟练地为文颉等人倒茶,随即又在板凳上坐下,等待着开始新一轮的旁听。

程嘉树心情复杂,但还是随着毕云霄和林真走出了茶馆。

西南联大新校舍  白天  外景

程嘉树一声不吭地跟在毕云霄身后走着,看着地面,心事重重。毕云霄回过身停下脚步,程嘉树不自知地撞到了他身上。

程嘉树:无聊!

毕云霄:跟你学的。

程嘉树绕过毕云霄继续往前走,毕云霄小跑几步追上。

毕云霄:为什么不跟阿美说实话?

程嘉树:你忍心说,你说!

毕云霄叹了口气:我也不忍心……

两人继续走着,前方便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校门了。一位先生骑着马进了校园。

(字幕: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教授  周培源)

毕云霄:周先生今天有课?

周培源:量子力学与原子光谱。

程嘉树:您什么时候给我们讲讲爱因斯坦?

周培源:好啊!

毕云霄:周先生留美的博士论文就是广义相对论方向,听说您还参加过爱因斯坦主持的讨论班?

周培源从马上下来,笑眯眯地将马拴在了院子里:是有这么回事。

毕云霄:您这样子像极了大将军。

程嘉树:周先生,它叫什么?

周培源哈哈大笑:它叫华龙,中华之龙。上课去了,再见!

周培源离开,真像将军一样威风地走向教室。

程嘉树捋抚华龙,毕云霄给马喂草料。

这时,有同学来喊:毕云霄,裴先生喊我们去开会。

程嘉树:你们群社又有活动啦?

毕云霄把草料塞到程嘉树手中,对同学说:咱们走!

程嘉树:天天这个活动那个活动的,小心实验课挂科。

毕云霄走远。

群社伙食委员会(食堂)白天  内景

同学带着毕云霄走到了食堂一角,只见三五名同学围着裴远之。

裴远之:我想做个小调查,如果答案为是,就请同学们举手。

大家纷纷应和。

裴远之:大家多久没吃得畅快了?

同学们齐刷刷举起了手。

裴远之:多久没吃到家乡菜了?

同学们又齐刷刷举起了手。

裴远之:怀念那一口味道吗?

同学们手都没放下。

毕云霄配合着手部和脚部的动作:裴先生,我举双手双脚,就想吃一口家乡味。

裴远之:好,那我宣布,我们的伙食委员会成立!

同学们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毕云霄代大家问出了心中疑惑:裴先生,什么是伙食委员会?

裴远之:同学们背井离乡,好不容易在昆明安定了下来,我想我们群社一定可以做点什么,从改善大家的伙食做起,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毕云霄:我们应该做些啥?

裴远之:我知道很多北方来的同学都不太习惯这里的口味,那我们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合作监督食物采购、烹饪,大家一起用餐。

同学甲:好是好,可到哪儿找会烧北方菜的师傅呢?

毕云霄:巧了,我刚好认识一个。

裴远之:谁?

毕云霄:到时候见了你就知道了。

裴远之:好,那就分头行动。

裴远之起身,大家也纷纷往外走,明显情绪和积极性提高了不少。

西南联大教室  夜晚  内景

方悦容走进教室,零星还有学生从她身边走过。

教室里,只剩一盏烛光还亮着。

方悦容走到这盏烛光边,轻轻喊了一声:嘉树。

程嘉树抬起头,有些欣喜:悦容姐,你怎么来了?

方悦容:同学们都走了,你不回去?

程嘉树把课本和笔记合上,那是一本萨本栋著的《普通物理学实验》。

程嘉树:马上就要月考了,我本来就是转系过来的,半路出家,不抓点紧不行。

方悦容坐在程嘉树身边,看着比以往消瘦的他,既欣慰又心疼。

方悦容:学业再紧张,身体还是第一位,你看看你,这半年瘦了好多。

程嘉树打趣道:可我也英俊了好多。

方悦容拿出了一个信封给程嘉树。

程嘉树:悦容姐,不用打开我都知道是什么,心意收下啦!前日收到大哥的来信,也给我寄了钱。

方悦容:是吗?嘉文哥信里还说什么了?

程嘉树:他说家里已经度过最困难的时候了,一切在慢慢变好。

方悦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嘉文哥太不容易了。对了,听双喜说,你在学习之余也兼做家教?

程嘉树:嗯,钱虽不多,但……(调皮一笑)您和裴先生的份子钱,我可是准备好了的。

说起和裴远之的感情,方悦容怔了一下,心头泛起一丝酸涩。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下来,佯装生气。

方悦容:好大的胆子啊!玩笑开到姐姐头上了。

程嘉树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我姐,我得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怎么,裴先生他难道……

方悦容:我和裴先生只是朋友!

程嘉树:我才不信!

方悦容:你再胡说,姐可生气了。

见方悦容脸色沉了下来,程嘉树只好作罢:好好好,不说了。

方悦容欣慰地望着程嘉树:再回北平,姨父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程嘉树:悦容姐,过段时间爸也该过生日了,上一次还是两年前。离家时我跟爸说,人的身上有两条命,一条生命,一条使命,爸立刻就拆穿了我。

方悦容也淡淡地笑以回应。

程嘉树:直到现在我才开始理解什么叫作使命。

窗外月色皎洁,思乡之情在姐弟俩心间蔓延。

方悦容:明天我要下乡去采买大米,会路过昆华中学,要不要同去?

程嘉树顿了一会儿,还是找理由婉拒了:我就不去了,明天小组还有实验要做。

方悦容:你真不想去看看华珺吗?

程嘉树沉吟片刻,从口袋掏出了一些钱,递到方悦容手中。

程嘉树:华珺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想必很清苦……钱不太多,聊胜于无,悦容姐,请你务必交给她,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方悦容:我懂。

程嘉树看着那盏烛光,陷入了沉默。

乡下菜地  白天  外景

林华珺带着几个学生在菜地里,一边浇水一边背书,林华珺念一句,学生跟着复述。

林华珺:子在川上曰。

学生们齐声道:子在川上曰。

林华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学生们: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林华珺:同学们,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意思是,孔子在河边说道,时光像河水一样流去,日夜不停。它提醒我们时间宝贵,要学会珍惜。

远处,在林华珺的身后,方悦容渐渐走近。

林华珺:就比如我们用水浇灌菜苗,时间就像这水一样,流入泥土就看不见了,但水被土壤吸收后,土壤会滋润菜苗成长。

方悦容静静地看着她和孩子们交谈,颇感欣慰。

林华珺:虽然我们看不到时间像河水一样流去,但老师看到你们和禾苗一样每天都在成长,老师就知道时间去了哪里。

身后传来了一阵掌声,林华珺转头看到方悦容,两人开心地相视而笑。

林华珺:悦容姐……

乡下昆华中学教师宿舍  白天  内景

林华珺有些兴奋,手忙脚乱,又感到不好意思,在一个很旧的搪瓷杯里倒上热水。

林华珺:悦容姐,真不好意思,这里连茶叶都没有。

方悦容:是我唐突了才对,给学校采购正巧路过这里,也没提前知会你。

林华珺:哪里的话,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华珺搬出一把椅子,用手掸了掸:悦容姐,请坐!这里实在太简陋了,请你别介意啊。

方悦容:你在这里生活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她打量着林华珺的宿舍,除了床和桌子几乎空无一物,被单还打着补丁。突然,一股心酸涌上方悦容的心头,她有些情不自禁,握住了林华珺的手。

方悦容:华珺,你在这里能习惯吗?要不还是先回去把学业修完吧?

林华珺:悦容姐,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挺好的。

方悦容叹气:你们俩倒好,一个在乡下受苦,一个用读书来封闭自己……

林华珺:嘉树他……还好吗?

方悦容:瘦了好多,好像除了读书就只知道读书了。

林华珺沉默了。

方悦容:我本不该多事,但好歹虚长你们几岁,实在是不想看你们这么苦着自己……

林华珺握住了方悦容的手:悦容姐,你的心意我都懂……我在这里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充实,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里有多穷困,孩子们就有多需要我。

方悦容:我听见你跟他们说,时光像河水一样流走,有多宝贵,就当有多珍惜。华珺,你也珍惜珍惜眼前人呐!

林华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孩子们的作业,上面都是稚嫩的字迹。

林华珺:悦容姐,孩子们就是我的眼前人。曾经我的确抱着远走的心情来到这里,也以为日子会难挨,但我发现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充盈,时间好像慢了下来,我也开始留意起了一草一木。

方悦容心情也逐渐平静:菜都种上了。

林华珺笑了:一来实践中学习效果好,二来还能补贴生活,孩子们特别充实。

方悦容:华珺,虽然希望你早日回昆明,但看到你现在焕然一新,真为你感到高兴。

林华珺:从蒙自办夜校,再到这里教书,我好像慢慢开始懂了读书于我的意义。

听到林华珺这一席心里话,方悦容心情复杂: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连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林华珺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他应该也在物理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方悦容点头。两人都笑了。

这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林华珺看向窗外。

空镜:白天  外景

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叮当作响。

西南联大教室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记着笔记,突然他听到有声音在头顶响起,节奏越来越密集。渐渐还有水从铁皮屋顶的缝隙里落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望向窗外。

雨越来越大。

黑板上写着爱因斯坦相对论公式:

“Δv=|v1-v2|/√(1-v1v2/c∧2)”“M=M0/√(1-v∧2/c∧2)”“t=t0*  √  (1-v∧2/c∧2)”等。

赵忠尧又接着写下了“E=mc2”,他说道:E为能量,m为质量,c为光速。

赵忠尧讲课的声音逐渐变小,同学们也都交头接耳,互相问“什么”,显然已经听不清了。

赵忠尧只得又提高了音量:E为能量,m为质量,c为光速……

雨声更大了,程嘉树看到赵忠尧索性在黑板上写下了“静坐听雨”四个字。

雨水勾起了程嘉树的心事,他再次看向窗外,思念起了林华珺。

乡下昆华中学门口  白天  外景

细雨霏霏,林华珺撑着伞,将在校门口躲雨的孩子送到教室。

孩子们都进到教室坐好后,传来琅琅读书声。

林华郡拿出那一页写着心形数学题的纸,在教室门口看着远方,心中思念着程嘉树。

西南联大壁报墙  白天  外景

文颉在联大壁报栏旁(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文颉距离壁报墙几米远,便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光景,联大各社团在此争相招揽人才。

往前走了几步,更靠近了些,他看到毕云霄将一张群社的壁报张贴在角落里。

查良铮、刘兆吉站在“高原文艺社”的壁报前,“群声歌咏队”“铁马体育会”“冬青文艺社”“联大话剧社”等都各有一席之地,而占据中心位置的是一个叫三青团的组织。

在三青团的壁报前,刚升为助教的祝修远正被大家围在中央。

文颉看到大家都围绕着祝修远,便也凑了上去。

有同学问道:祝先生,您能解释一下三青团跟其他社团的区别吗?

祝修远:同学们,三青团顾名思义就是三民主义青年团,现在正值抗日救亡运动蓬勃兴起之际,虽然我们寄寓在昆明,但身为知识青年难道只在象牙塔里读圣贤书吗?

同学们纷纷应和道:不能。

祝修远:三青团将在假期组织战争救济小组,开展时事讨论,下乡宣传抗日,同时我们还要发起冬衣征集活动。

不远处,毕云霄也凑了过来:同学们,这些活动群社也会举办,欢迎大家来参加。

大家的注意力被毕云霄短暂吸引后,很快又回到了祝修远身上。

祝修远:除了给大家提供社会活动机会,三青团还将为同学们带来更多便利,我们会发放助学补贴,中央政府也允诺提供帮助,方便同学们在战时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谁想报名一会儿跟我走,服务社就在附近,金城银行储蓄处另一半就是。

同学们踊跃地围上祝修远。

听到这里,文颉也挤了过去。

“我报名!”

“报名表在哪儿领?”

……

文颉好不容易挤到祝修远身边:祝先生,我也报名。

祝修远却没注意到他,而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一脸懵懂地看着眼前热闹景象的程嘉树。

祝修远:程嘉树,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三青团啊!

文颉皱眉看过去,只见其他社团的负责人也注意到了程嘉树,一时间程嘉树成了大家争抢的对象。

查良铮:程嘉树,好久没来诗社了吧。我们现在都改名“高原文艺社”了,有兴趣翠湖边见啊!

程嘉树:就算不冲着步行团的情谊,我也一定会好好想想……

铁马体育会同学:听说嘉树同学篮球打得不错,来我们体育会吧!游泳、远足、各项球类比赛,要乐意还能跑到乡村,像人猿泰山一样吼一嗓子。

程嘉树兴趣缺缺,正在组织如何拒绝的语言时,毕云霄站了出来。

毕云霄:程嘉树什么社团也不去,就是去,近水楼台的,也轮不着你们抢先。

他一把拉过程嘉树:走,吃饭去。

看着程嘉树轻而易举地成为众社团的竞争目标,妒意让文颉内心又充溢起了恨意。

群社伙食委员会(食堂)白天  内景

食堂一角,一群人围坐一块儿吃饭,裴远之也在其中。

双喜上菜,全是程嘉树爱吃的口味——京酱肉丝、炒合菜、烧茄子等。

双喜冲程嘉树诡异一笑,程嘉树感到一丝迷惑。

程嘉树:奇怪,今天什么日子,全是我爱吃的。

毕云霄、双喜等人注视着程嘉树,程嘉树越发感到不自然。

程嘉树:看着我干吗?

双喜:程嘉树同学,趁热吃。

程嘉树:你们盯着我怎么吃!

双喜:好好好,不看就不看。

毕云霄也佯装吃饭,一边还是忍不住偷瞄程嘉树。

程嘉树将信将疑地把一口京酱肉丝送入嘴里。很快,味蕾的享受让他放下心防,不由得又吃了一口。

程嘉树:不错,还是那个味儿!

毕云霄激动地拍桌,双喜也兴奋地握拳。

程嘉树被吓了一大跳:吓我一跳!我吃口饭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奇奇怪怪的。

他起身要走。

毕云霄按住了他:干吗去?

程嘉树:去别处吃啊,你们这么看着我,我头皮发麻。

毕云霄按住程嘉树:不准走!吃了这顿饭,你就是群社的人了。

程嘉树:什么意思?我吃了这顿饭怎么就是群社的人了?

毕云霄:你吃的是双喜做的饭不?

程嘉树:是啊,他那手艺我闭着眼睛都能吃出来。

毕云霄:那就对了,吃了双喜做的饭,就是群社的人了。

程嘉树:我吃双喜的饭都十年了,怎么就一下变成你们群社的人了?

双喜突然又冲程嘉树一笑,很自豪地向程嘉树介绍:程同学,因为我现在也是群社的人啊!

程嘉树感到诧异:什么?你是群社的人?

一群吃饭的同学看向程嘉树:我们都是!

双喜:程同学,你要不加入,以后可就吃不着我做的饭了,京酱肉丝、烧茄子这些都没你的份儿了。

程嘉树:怎么连你也进群社了?

双喜:我不仅加入了群社,裴先生还教我识字了。我现在可是食堂师傅里认字最多的!你抬头看看,这食堂所有的菜单都是我写的。

程嘉树抬头向菜单看去,虽然一笔一画很笨拙,但程嘉树竟然有点感动。

程嘉树:都是你写的?

双喜:那当然!

程嘉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毕云霄:你这半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大家都在进步,就你看不到。你现在看到双喜加入群社有多大的改变了,要不,你也进来吧。

裴远之:嘉树,你理科成绩好,就来群社当学术股小组长吧,大家共同进步!

程嘉树:看来不加入,连家乡菜都没得吃了。

毕云霄:那就是同意了。

双喜:还想吃什么告诉我!

这时,丁小五带着鲜花饼、炒饵块等小吃来找程嘉树,见这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甚是开心。

丁小五:嘉树哥,我给大家带鲜花饼和炒饵块来了!一起吃吧。

他把带来的食物放在桌上。

“鲜花饼!”毕云霄先伸手拿了一块:好吃!

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青年服务社  白天  内景

文颉排在报名的队伍里。轮到他了,他将报名表递上。

祝修远接过报名表,一边打量文颉,一边仔细地看着表格。

祝修远:文颉?我记得你,你是闻先生的学生,我们一起参加了步行团。

文颉:学长好!哦不,应该喊您祝先生了。

祝修远笑笑,他在“三民主义青年团团员证”上写上了文颉的名字,盖上印章,递给文颉。

祝修远:欢迎加入三青团!

文颉双手接过:祝先生,刚才您说加入三青团还能够发放助学补贴,请问我要如何才能申请到呢?

祝修远:现在就可以,填一张表格就好!

说着,祝修远拉开抽屉,递给了文颉另一张表格。

祝修远:团里每年还会进行领导选举,入团时间越久,担任职务越高,就能申请更多补贴。所谓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文颉,好好表现!

文颉:一定!

青年服务社  白天  外景

服务社门口,文颉胸前已经佩戴着三青团的徽章。

他看了看胸徽,又看了看手中装着补贴的信封。此刻,心中涌动着希望。

胭脂铺  白天  内景

文颉第一次走进胭脂铺,生疏而紧张。

铺内墙上挂着各色招贴海报,几位打扮时髦的男女在店内挑选东西。

文颉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与环境显得格格不入。老板走到他跟前,文颉接触到他的眼神,立刻摆出了一副装腔拿势的姿态。

老板:先生,买点什么?

文颉:先看看。

香水、雪花膏、唇膏、花露水、香粉……胭脂铺里化妆品琳琅满目。

老板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文颉的意图:买给女朋友的吧?

文颉点头默认:嗯。

老板介绍道:这里有英国进口的上好鲜花露、玫瑰香油膏,美国进口的花露水、香粉,(取出一支精致的唇膏)这款唇膏新到的,卖得特别好。

文颉认真听着,老板转出唇膏的膏体向他展示。

老板:这唇膏内含神秘色膏,你别看现在是橘色的,擦上立刻变玫红,一整天都不褪色,你女朋友涂上一定好看。

文颉心动了:这要多少钱?

老板:不贵,就七元。

文颉犹豫了,这相当于他一个月食堂包饭的钱:还有其他的吗?

老板:要不来支国货吧,能便宜点。

老板的话触及文颉的自尊心,他故作淡定:她应该不喜欢唇膏,我还是买雪花膏吧。

老板把唇膏收起,递给了文颉一盒雪花膏。

西南联大校内  白天  外景

文颉回到学校,正好看到闻一多夹着课本,一门心思赶路。

文颉:闻先生!

闻一多停住脚步:文颉?好久未见,你这是去哪儿了?

文颉兴奋地:闻先生,我刚刚加入三青团了!

闻一多皱了下眉,没多做回应:哦哦……下礼拜轮到我上《论语》,记得来听课啊!

文颉:好的好的,闻先生,你不知道,三青团可好了,不仅给我发了助学津贴,还得到了中央政府的支持,他们允诺将来也会帮助我们,在战时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闻一多看着文颉,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出:我们终归要驱除仇寇,复还燕碣,战后国家重建将需要一大批各方面的人才。文颉,眼光放长远些,难道你读书就单单是为了得到一份津贴,和找一个好工作?

说罢,闻一多转身离去,留文颉在原地竟说不出话来了。

外文书店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在一排外国杂志的架前翻找,一边聊着天。

毕云霄:找到了吗?

程嘉树:没呢。是《Nature》杂志吧?赵先生说哈恩(Otto  Hahn)在《Nature》上发表了一篇很重要的论文,当他们用一种慢中子来轰击铀核时,出人意料地释放出很高的能量。

毕云霄:是《Nature》,战前,赵先生和王先生的研究成果也在《Nature》发表过,当时就是我们学院的一件大事。

程嘉树继续翻找着杂志:赵先生还说莉泽·迈特钠(Lise  Meitner)用物理的方式证实了她提出的核裂变的概念,预言核裂变释放的能量将远超我们熟悉的化学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毕云霄:什么?

程嘉树:我也说不清。但自从查德威克(James  Chadwick)发现中子后,物理学家便热衷用它去轰击各种元素,企图有新发现。

毕云霄:而现在……

程嘉树:对!科学界风起云涌,云霄,我真希望自己也是其中的元素。

毕云霄热血也被点燃:接着找!程嘉树,我收回刚才在食堂的话,这半年你也变了……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嘉树,云霄”。

程嘉树和毕云霄回头,发现罗恒站在书店门口。很快,书店的门又被推开,叶润青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润青,一身制服,打扮干练,如脱胎换骨般。

毕云霄:润青……

程嘉树也愣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反倒罗恒大方地走到他们身边,依旧阳光。

罗恒:嘉树、云霄,好久未见。

程嘉树:是啊,昆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程嘉树和毕云霄边说边看向了门口的叶润青。

罗恒也回头:润青,来呀!

叶润青还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愠怒、心痛……十分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张冷脸。她盯着程嘉树看了一会儿,即刻决绝离去。

罗恒见状既着急又想打圆场:嘉树、云霄,咱们找天一起喝茶!我……

罗恒指着门口,程嘉树点点头表示理解:快去吧。

罗恒边说边跑,离开了书店:再见,再见!

事情发生得太快,毕云霄根本还来不及反应:这……我……

程嘉树:你也追出去呀!

毕云霄反应过来:你还有脸说。(又想了会儿)你看到润青了吗?

程嘉树:嗯。看来这半年大家都变了……

两人就这样继续看着书店门口,还在回味刚才的情境。

空镜:黄昏  外景

昆明的黄昏,云朵很大,天空很绚烂。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操场  黄昏  外景

叶润青坐在操场一角,看着天空中的云朵发呆。

前方,罗恒提着把凳子走到叶润青的身边。他将凳子竖着一放,坐了上去。

叶润青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不太搭理罗恒。

罗恒:润青,我带你去飞一次行吗?

叶润青:(拿起模型,答非所问)这是你自己做的?

罗恒:对呀!我带你在昆明飞一圈,保证能让你忘记烦恼!怎么样?

罗恒模拟出准备起飞的动作,将手放在“虚拟”的操作杆上:罗恒号呼叫塔台。

叶润青没理他。

罗恒又重复了一遍:罗恒号呼叫塔台。

叶润青还是没理。

罗恒继续重复:罗恒号呼叫塔台,

他丝毫没有气馁,充满期待地看着叶润青。

叶润青终于妥协,敷衍地:塔台收到,罗恒号请讲。

罗恒:罗恒号燃料不足,请求加油。

叶润青:罗恒号加油至50%,完毕。

罗恒:罗恒号邀请叶润青小姐上飞机,并请求起飞。

罗恒用眼神示意叶润青坐到他身后。叶润青想了想,跨了上去。

罗恒开心地拉动“操作杆”:请系好安全带,一切准备就绪,起飞。

叶润青被罗恒的情绪感染,“系好”安全带,喊了声:罗恒号,Good  luck!

至此,叶润青的心情好了不少。

罗恒:罗恒号将从昆明起飞,途经蒙自,飞向长沙。请叶润青小姐系好安全带,罗恒号即将掉转机头,向六点钟方向飞去。

罗恒模拟出俯身倾斜的身体动作,叶润青也跟着“俯身倾斜”。

(一瞬间,叠化为真实的飞机里,罗恒坐在前方驾驶舱,叶润青坐在后舱,飞机俯冲而下。)

叶润青:我看到南湖了,海关大楼,我们的听风楼。

罗恒:罗恒号继续飞向长沙,请求上升飞行高度。

叶润青:同意!

罗恒:我们正穿越云层,预计前方天气状况良好。罗恒号请求加速。

叶润青:开足马力,前进!

叶润青完全同步着罗恒的动作,点点滴滴往事也涌上她的心头。

罗恒:我们马上就要经过韭菜园圣经学院了。

叶润青:在哪儿?

罗恒:罗恒号请求下降高度。

叶润青:同意。

罗恒做出了调整仪表盘的动作:看见那栋小别墅了吗?我们一群人曾经住在那里。

叶润青:怎能忘记……

罗恒:糟糕,前方三点钟方向发现敌机,正朝小吴门火车站方向飞去。

叶润青:罗恒号务必击落敌机。

罗恒:遵命。(完成一系列操作动作后)报告,成功击落敌机三架。

叶润青:Good  job!

罗恒:看到三伢子和他爹了吗?

叶润青边笑边落泪:嗯!他手里还挥着平安符。(突然想起什么)哎呀,罗恒号燃料不足,准备备降。

罗恒:报告,罗恒号燃料永远充足。我们即将前往天津。

叶润青又被逗笑了:润青号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天津。

罗恒:润青号抵达南开大学,木斋图书馆还在,校园也还在。

叶润青:糖墩儿!

叶润青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糖墩儿,谢谢你的耳朵眼!你看,我都吃光了……

罗恒听到了叶润青的哭声,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驾驶着:罗恒号终点站——武汉!准备好了吗?

叶润青深呼吸:I'm  ready!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罗恒也只是静静地开着“飞机”,天空中的晚霞更美了。

(飞机慢慢滑行,透过云层,下面是蜿蜒的长江)

叶润青:你说现在在天空,是不是离上帝比较近?

罗恒:是的……前方就是长江了,需要掉转方向吗?

(瞬间,长江上火光四起,燃烧的船只)

叶润青喊了出来:不要!

罗恒:润青号请求继续绕空。

叶润青:继续绕空。

叶润青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点点地释放:哥,是我,润青!你看到我了吗?哥,我好想你啊!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死死拉住你,不让你回去。

罗恒静静地听着叶润青的哭泣,此刻天边晚霞正好。

叶润青:哥,爸妈去香港了,我也到军官学校当翻译了,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哥,你再好好看看我,我是不是长大了……

叶润青泣不成声。

罗恒继续正襟危坐,此刻无声的陪伴便是安慰。

又等了一会儿,罗恒说道:罗恒号燃料充足,请求继续绕空。

叶润青听到罗恒的话又有些忍俊不禁,泪中有笑了。

叶润青:哥,天黑了,润青号要准备返航了,再见!哥,再见……

罗恒:润青,我们回去了!

叶润青:(声音哽咽)罗恒!谢谢你带我飞,咱们虽然是在昆明,但我的心已经去了很多地方!谢谢你!

天色渐暗,操场上这两人还傻傻地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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