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院子  白天  外景

张淑慎正指挥着双喜和小丫鬟把程嘉树的行李还有好多吃的往外运。

程嘉树和毕云霄从后院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盖了盖的桶。

张淑慎:你们到了长沙好好念书,不许再胡闹了。

毕云霄边走边答应着:知道了,伯母。

双喜和小丫鬟回来搬东西。

张淑慎嘱咐双喜:路上要小心,一定要照顾好二少爷!

双喜:夫人放心,双喜定会护二少爷周全!

程嘉树看着双喜就烦:妈,我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六年,不是好好的嘛,干吗非要让我带个仆人啊,别让他跟我行不行?

张淑慎:不行!

程嘉树嘀咕:你们就是想派个人监视我。

张淑慎瞪了儿子一眼:到了就给家里写信!双喜,嘉树喜欢吃的酱肘子……

双喜:都在车里头。

程嘉树:妈,别装了,天气这么热,会坏的。

张淑慎:不碍事,路上吃,吃不了分给同学吃。

这时,程嘉文从外面进来。

程嘉树调侃:哥,帮我多备个轮胎,这么多吃的,我怕走到半路,胎就给压爆了。

程嘉文:早准备了,油都加满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程嘉树:我爸呢,还没起?

张淑慎:他一夜就没睡。

程嘉树朝堂屋方向望了望。

程家堂屋  白天  内景

程道襄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程嘉树快步走了进来,程嘉文和张淑慎也跟了进来。

程嘉树:爸,我走了啊。

程道襄很平淡:走吧。

张淑慎:儿子要走了,你就不能好好跟儿子说句话?

程道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程嘉文走过来,手里拿着前几天拍摄的全家福。他递给程嘉树:把这张全家福带上,想家的时候看看。

程嘉树接过照片,犹豫了一下,突然朝父母跪下。

程道襄很是惊讶。

程嘉树: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儿子不孝,这些年一直没在您和妈身边。等儿子学成归来,再行孝道。

说完,程嘉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张淑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城外土路  白天  外景

救护车停在路边。

裴远之、方悦容等人都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叶润名、叶润青等人从救护车里抬出了那两个木头箱子,放到地上。

方悦容走到司机身边:辛苦你啦,小韩!回去替我向魏院长道谢。

司机甲:好的,别客气,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儿了。

裴远之:回去多加小心,再见!

救护车朝着北平城开去。

叶润青:方老师,那救护车为啥就送到这儿啊,直接把我们送到保定多好?到了保定就能坐火车了!

方悦容笑了:他们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叶润名:那后面的路,我们怎么办啊?关键还有这两口大箱子呢。

裴远之:放心,方老师都安排好了,接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正说着,一辆大马车从远处跑了过来,车上一个中年男人赶马,他叫老赵。

马车停下,老赵:是北平城里的方老师、裴老师吧?

方悦容:对。您是大柳树村的老赵?

老赵:对了!我就是老赵!可算是赶到了,快,快上车!

老赵说完,跳下车,帮着几个人把木头箱子搬上车。

老赵:挤一挤,正好都能坐下。

几个学生坐在马车上,有些不太适应。

老赵:坐稳了!我们出发啦!

响鞭一甩,马车飞快地朝南跑去。

程嘉树车上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开着车,毕云霄坐在副驾驶,双喜坐后座。

毕云霄看向程嘉树,又用眼神瞟了瞟双喜(英语):这个累赘怎么办?

程嘉树(英语):别着急,我有办法。

双喜:少爷,你俩打什么馊主意呢?欺负我听不懂。

程嘉树:哪有,路途漫漫,我们正好温习温习外语。对吧?

毕云霄(英语):对对对。

车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杏仁豆腐,雪花酪,酸梅汤!

程嘉树一踩刹车,转头吩咐双喜:双喜,下去给我买几碗雪花酪。

双喜:买那个干吗?

程嘉树:吃啊。

双喜:二少爷,你不是打小最讨厌吃雪花酪吗?

程嘉树:我是不喜欢,你不是爱吃吗?毕少爷也爱吃!咱们马上就要离开北平,什么时候能再吃上还不知道呢,快去!

双喜咽了咽口水:那我多买一点!

程嘉树:去吧。

双喜下车,朝小贩走去。

毕云霄:你可真能忽悠!

程嘉树一笑,一脚油门踩下去,绝尘而去。

双喜瞠目。

清华大学围墙  夜晚  外景

两名日本兵围绕着程家的汽车,正在检查。

程嘉树和毕云霄从墙头跳了下来。

两名日本兵听到了动静,拿着手电照向远处的程嘉树和毕云霄。

日本兵(日语):你们是干什么的?

程嘉树和毕云霄愣了一下,迅速跑向黑暗之中。

清华园科学楼外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一人拿着大扫把,另一人拎着桶和拖把,看着眼前这栋三层高的楼。这是程嘉树第一次在白天打量这栋楼。

楼门口,把守着日本士兵,时不时还来回走动巡逻。

两人按昨晚的路线,再次绕到了楼的后方。

毕云霄打量四周,看到暂时没人,便放下扫把,帮着程嘉树拿出放大镜。而此刻,程嘉树一边观察着天气状况,一边看着楼层。

毕云霄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嘉树,一点半了。

程嘉树将放大镜对着太阳一看,又迅速拿开。

程嘉树神情严肃:夏至,太阳光直射北回归线,从这天开始,直射点逐渐南移。

毕云霄:这就是你问我科学楼朝向的目的?

程嘉树点了点头:云霄,铁棍。

毕云霄将铁棍递给程嘉树:当光线从一种介质进入另一种介质中时,光线会发生偏转,就形成了光的折射。

程嘉树:托我一把。

毕云霄托着,程嘉树举着放大镜在窗台上移动,试图寻找到能通过凸透镜,折射到报纸堆上的聚光点。

毕云霄:好没好?我快撑不住了。

程嘉树:再坚持一会儿。

程嘉树集中注意力,又摆弄了一会儿放大镜,终于,他看到强烈的光照透过放大镜在报纸堆上形成了焦点。

程嘉树用铁棍在窗台的红砖缝间轻轻凿着,将放大镜平行于窗玻璃,小心翼翼地放置并固定好。

程嘉树:大功告成!

程嘉树跳回地面,掸了掸衣服,两人分别拿起各自的工具,佯装打扫。

程嘉树:我算过了,太阳高度角如果以正午十二点为0度计算,每一小时为15度。我们这是在二楼,下午两点时分,这里的光线最强,利用凸透镜把太阳光集中在同一点,就会产生巨大的热量,足以使报纸自燃。

清华园科学楼杂物间  白天  内景

光点聚焦到了校报堆上,冒起了烟。

清华科学楼外  白天  外景

巡逻的日本宪兵刚好经过这里,见到清洁工模样的程嘉树和毕云霄,大声呵斥(日语):谁让你们在这里?

两人装作唯唯诺诺,朝楼正面走去。

程嘉树小声对毕云霄说:再等几分钟火烧着,日本兵救火时,我掩护你,你去取镭。

毕云霄郑重地点了点头。

科学楼入口处,两人见还是有日本兵在楼前把守。

他们被日本兵拦住。

日本兵甲(日语):你们去哪里?

程嘉树:我们是清洁工,清洁工,后勤科派我们来打扫科学楼。

程嘉树比画着手里的扫把和桶,示意进去打扫卫生。

两名日本兵上下打量程嘉树和毕云霄,其中一人上前搜查两人,另外一人检查两人的工具,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日本兵甲挥挥手,让他们进去。

两人拿着工具前后脚进了实验楼。

清华科学楼  白天  内景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实验楼。

程嘉树拉着毕云霄轻手轻脚地来到楼梯前,向二楼观望,楼上有人影在来回晃动。

两人一边拖地,一边上了二楼。

科学楼二层物理实验室门口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拿着拖把在实验室外的走廊里拖地。毕云霄与他间隔了一些距离。

果然,物理实验室是重镇要地,门口有两名日本兵把守着。

两人渐渐往杂物间所在的那一侧移动,等待杂物间起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毕云霄背过身偷偷看手表,已经下午一点四十五了,他指了指手表,冲程嘉树使眼色。

科学楼二层杂物间  白天  内景

聚光点让报纸堆烧出了一个小洞。

然而,屋外的光线却毫无预警地暗了下来。

报纸上的火光灭了,只起了烟。

科学楼物理实验室外走廊  白天  内景

毕云霄冒险拎着拖把等工具,凑到程嘉树身边。

毕云霄:怎么回事?

程嘉树看了眼窗外,天阴了。

程嘉树:你看外面,阴天了。

毕云霄着急了:那怎么办,就剩十分钟了。

程嘉树也心急如焚: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毕云霄:不行,拼命也要拿出镭。

毕云霄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往走廊的深处走。程嘉树不放心,佯装扫地,紧跟着他。

程嘉树:你干什么去?

毕云霄根本没空搭理程嘉树,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程嘉树抬头一看,上面挂着“化学实验室”的牌子。

程嘉树:你别冲动。

毕云霄:别啰唆,帮我挡着。

程嘉树还是照做了。

实验室门被一把挂锁锁住,毕云霄开门闪了进去。

不远处,宪兵小队长巡逻至物理实验室门口,他的站位正好挡住日本兵。

程嘉树见状,提着清洁工具,也悄悄溜进了化学实验室。

科学楼化学实验室  白天  内景

化学实验室里,规整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学试剂。

毕云霄打开柜子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广口试剂瓶上贴着“白磷”的标签。试剂瓶里盛有冷水,白磷密度比水大,因此沉于瓶底。

程嘉树也看到了白磷,十分紧张:你要干啥?

毕云霄:时间来不及了。我去杂物间放火,吸引日本兵的注意力,你去取镭。

程嘉树按住毕云霄:你不要命啦?被他们抓到怎么办?

毕云霄:那就跟他们拼了!嘉树,你不用管我,一定帮我把镭带给赵先生。

正在他们僵持之际,化学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名巡逻的日本兵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日本兵(日语):你们干什么的?!

气氛十分紧张,毕云霄看着程嘉树,又看着日本兵。

毕云霄:我,我……

程嘉树马上接过话茬:我们是清洁工,清洁工,刚才正在这里打扫和拖地。

程嘉树仍旧比画着扫把和拖把。

日本兵将信将疑,用枪比画着(日语):你们手里的是什么?放下!

毕云霄只得将手中的试剂瓶慢慢放下。

科学楼化学实验室  白天  内景

日本兵一步步逼近,走到程嘉树和毕云霄身边打量着他们,两人强装镇定。

日本兵的手接触到试剂瓶,正要举起时,门外走廊里传来了混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着火啦!”(日语)

“杂物间起火了……”(日语)

日本兵放下试剂瓶,离开,毕云霄和程嘉树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毕云霄:好险啊!

程嘉树:差点被你害死了。

两人突然想起什么,对视后走到窗边,往外一看。

窗外,光照强烈。

程嘉树:老天爷真给面儿!

毕云霄:咱们走。

科学楼二层走廊  白天  内景

走廊已经浓烟滚滚,连看守物理实验室的日本兵都赶去救火。

程嘉树和毕云霄用眼神互相确认后,两人趁乱往物理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物理实验室  白天  内景

两人溜进了实验室,已是满头大汗。

物理实验室明显被整理过,很多该有东西的地方也都被搬空。

毕云霄努力回想赵忠尧教授告诉他的位置。

毕云霄自言自语:东南角的柜子……

他满心期待打开了柜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毕云霄傻眼。

这时,站在门后的程嘉树看到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有个人影朝毕云霄快步走去。

程嘉树抄起拖把就要朝这个人影打去。

毕云霄猛地回头,认出此人:阎老师!

程嘉树赶紧收回拖把,差点摔个趔趄。

阎老师: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们在找什么?

毕云霄:我们来帮赵先生取镭。嘉树,这位是我们物理系实验室技师阎老师。

阎老师:找到了吗?

毕云霄摇摇头:赵教授说放在这个柜子里了,可是,这里已经被日本人翻乱了。

阎老师连忙帮忙一起翻找:我记得镭是用一个金属盒装的,好像藏在一本书里……

阎老师看到角落里堆放着一个纸箱,里面放着一摞摞书。

三人一本本翻过去,都是些科学著作。

毕云霄找到了那一本A  Course  of  Pure  Mathematics(纯数学教程),翻开书,书芯被掏空,里面藏了一个特制的金属盒——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镭了。

毕云霄:找到了!

大家都很激动。

走廊  白天  内景

毕云霄、程嘉树和阎老师谨慎地从物理实验室溜出。

即使内心十分迫切,他们仍默默提着水桶拖把,假装取水救火。

他们一边喊着“救火”,一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科学楼走廊  白天  内景

三人快要出科学楼时,程嘉树一把拉住毕云霄和阎老师,躲到楼梯角。

程嘉树向外指了指,毕云霄和阎老师这才看到科学楼大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名日本士兵跑到松田雄一跟前,把一个放大镜交到他手中。

日本士兵(日语):是这面放大镜引起的火灾。

程嘉树注意到,那正是他们放置在科学楼的放大镜。

松田雄一(日语):哪里来的放大镜?你们怎么看守的!

程嘉树和毕云霄对视一眼。

程嘉树:糟了。

阎老师:那火是你们放的?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毕云霄低声说:阎老师,我们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您随后再出来。

阎老师:不行!

毕云霄:阎老师,放心吧,他们不会把我们两个学生怎么样!请您一定把它交给赵先生。我们长沙见!

毕云霄把藏镭的铁桶交到阎老师手中。毕云霄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接着,两人不由分说,拿着拖把和水桶,从楼里大胆走出。

清华科学楼外  白天  外景

两人低着头从士兵面前经过,然后往右一拐。松田觉得奇怪,便叫(汉语):你们两个,站住!

程嘉树和毕云霄头也不回,越走越快,松田掏出枪,朝天鸣枪。

程嘉树和毕云霄扔掉桶,撒腿快跑,一拐弯没影了。

几个士兵持枪追了上去。

松田和戴眼镜的日本人急匆匆进了科学楼,阎老师看着他们上了二楼后,悄然出了大门。

清华园  白天  外景

熟悉地形的毕云霄带着程嘉树七拐八拐钻进树丛,避开了后面追的日本兵,来到一处墙角(就是他们昨天晚上翻过的地方)。

清华园附近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翻过墙,走到停在清华园附近的轿车前。

程嘉树:大功告成!上车!

两人迅速脱了清洁工的衣服,上车。

程嘉树点着车,突然抬头看见对面站着两个日本士兵,举着枪。

程嘉树和毕云霄一惊。

日本兵甲走到车窗边(日语):下车!

程嘉树摇下车窗(日语):这位长官,有事吗?

日本兵甲见程嘉树会说日语,更是疑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穿着清洁工的制服?这是你们的汽车吗?下车!

程嘉树和毕云霄意识到露馅了。

程嘉树脚下一踩,油门轰到底,直冲着举枪的日本兵乙驶去。日本兵乙大惊,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子弹击碎了前挡风玻璃,擦着程嘉树的耳边飞过。

但程嘉树的车还是冲了过去,一路加速疾驰……

通往马助教家饭店的土路上  白天  外景

林华珺、叶润名、叶润青、裴远之、方悦容、老赵五人坐在车上。烈日当空,众人都是汗流浃背。

叶润青: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叶润名:累了?

叶润青:颠死我了。再坐下去,我的腰都快折了。

叶润名:娇气!你瞧人家林华珺,跟你一样是女孩子,人家啥都没说。

林华珺:我是比较能忍,其实我也快受不了了。

方悦容:大家都辛苦了,前面就快到保定了,到了保定我们就能休息了。

叶润名:还有多远?

裴远之:不远,再有一个时辰保证能到!大家坚持一下。

路上  白天  外景

程嘉树仍然把油门踩到底往前飞奔,一旁的毕云霄死死抓着把手,面如土色。

程嘉树:毕云霄,你看着这么强壮,结果身子这么虚啊。

毕云霄:日本人没追来,你能开慢点吗?

这时,程嘉树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日军军车追了上来,随即枪声再起。

程嘉树:你个乌鸦嘴!

日本兵不停地向程嘉树的车开枪。

枪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车轮胎被打爆,直接冲下了路基。

程嘉树:车胎爆了,下车!

程嘉树和毕云霄随即下车,行李也不要了,跑进了路边的树林。

树林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两个人拼命跑着,身后的日本兵一刻不停地追着,不时地朝他们开枪。

又一声枪响,子弹穿过程嘉树的衣袖,程嘉树吓得跌坐在地。

两人连滚带爬地落入了一个深坑里,毕云霄正要起身,程嘉树赶紧拽住他。这个深坑是一棵大树的树根,正好可以藏人。

程嘉树划拉着周边的树枝,两人使劲躲进树根底下。

日本兵追到附近,见没了人影,便四处寻找。

程嘉树和毕云霄大气不敢出一口。

日本兵端着枪,站到了树边上,几乎在程嘉树的头顶。

突然,远处有动静(动物),日本兵开枪射击,往那边追去。

程嘉树和毕云霄松了口气。

旅馆  夜晚  内景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守在门边的赵忠尧立刻拉开了门。

只见一身朴实低调打扮的阎老师出现在门口,手中拎着一个铁桶。

赵忠尧:阎老师?

赵忠尧看见阎老师手中的铁桶,心中便有了数。

赵忠尧:快请进!

阎老师:赵先生。

赵忠尧朝门外警惕地看了一眼,把门关上。

阎老师从铁桶中取出那一个特制金属盒子,郑重地交到赵忠尧手中。

阎老师:这次多亏了毕云霄和程嘉树两位同学,这个镭才没有落到日寇手里!

赵忠尧双手接过,感叹不已:让你们冒险了!

阎老师:早就听叶先生说过,在物理学家眼里,这镭是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

赵忠尧: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阎老师:今天取镭已经惊动了日本人,赵先生,您要尽快离开北平才行。

赵忠尧:天亮我就启程去长沙。

土路上  白天

灰头土脸的程嘉树和毕云霄步行而来。

程嘉树:哎,我记得你昨天说什么来着,只要我帮你办成这件事,未来几年,我的吃喝拉撒你全包了,对吧?

毕云霄有些尴尬:我的行李也在你车上。

程嘉树:也就是说你现在身无分文?不但兑现不了承诺,还要我出路费?

毕云霄:想怎么着吧,别弯弯绕。

程嘉树一笑:吃喝拉撒不用你包,脏衣服臭袜子你全包。

毕云霄:想得美!别忘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有几个大子儿?

程嘉树:我实在是有点走不动了,咱们到前面找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毕云霄:走,前面好像到城镇了。

两个人走去。

保定仙客来大旅社  白天  外景

僻静的街道,没有什么行人。

旅社上挂着仙客来大旅社的牌子。

旅社门口,老赵赶着马车走了过来。

老赵:到啦!伙计出来接客人!

伙计甲跑了出来:哎呀老赵,怎么这么晚才到啊,王掌柜都等急了。

老赵:路上不太平,绕了点路。这两位是方老师跟裴老师。

伙计甲鞠躬:方老师,裴老师,一路辛苦啦!快请进!

伙计甲与老赵开始帮忙抬箱子。

方悦容带着众人走进了旅社。

保定仙客来大旅社  白天  内景

朴素的客房,里面是一张大炕。

房门打开,王掌柜带着方悦容、裴远之走了进来。

王掌柜:给你们留了两间客房,这一间还有隔壁的一间,男女分开。

方悦容不经意地说暗语:出门能遇到掌柜的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王掌柜回答暗语:没什么,只要出门在外,肯定能找到一条路上的朋友。

方悦容眼睛一亮:您就是王平同志?

王掌柜:是,但是现在大家都叫我王掌柜的。

方悦容: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这位是北大的裴远之同志,也是我们的同志。

王掌柜与裴远之紧紧握手。

裴远之:我们这一次南迁,遭到日本人的堵截。一路上得到交通站同志的帮助,心里真是太踏实了,太感谢了。

王掌柜:不用客气。上级通知我们,只要是南迁的师生,都要多加照顾,何况是自己的同志。你们先休息,我出去看一下。

王掌柜说完,转身走出。

裴远之:方老师,你把两位女生叫过来休息吧,我出去转一圈,摸摸情况。

方悦容:多加小心。

保定仙客来大旅社  白天  外景

裴远之从旅社里走出,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程嘉树和毕云霄从远处走了过来,原来他们一路搭车也来到了保定。

这时,毕云霄看到从饭店里走出来的裴远之。

毕云霄大喊:裴先生!

裴远之也很高兴:云霄!嘉树!

裴远之:哎呀,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毕云霄:一言难尽,裴老师,有吃的吗?我们俩快饿死了!

裴远之:快跟我来!

仙客来大旅社客房  白天  内景

客房的圆桌边,大家围在一起吃着简单的午饭。

桌子上摆着馒头,稀粥,还有些青菜。

毕云霄与程嘉树都狼吞虎咽地吃着。

叶润青:……我就说嘛,你哥怎么可能关得住你!

程嘉树看向林华珺:可不,为了我的梦想,拼了这条命我也得逃出来!

程嘉树热辣的目光,让林华珺有些尴尬。

叶润名大度一笑。

方悦容:嘉树,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你是逃出来的?

程嘉树:本来是逃出来的,后来又被我爸发现了。然后,我就成功说服了我爸。

叶润名伸出手:程嘉树,欢迎你报考国立长沙临时大学!

程嘉树握住叶润名的手:真心的?

叶润名:当然是真心的!我这个妹妹可一路上都惦记着你呢。

叶润青闻言,立刻羞红了脸:瞎扯!谁惦记他了!

裴远之:云霄你慢点吃,不够还有!

毕云霄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仙客来大旅社门口  白天  外景

几名大学生拎着行李走来,朝旅社里观望。

伙计甲走出:几位,需要住店吗?

大学生甲:你这里贵不贵啊?

伙计甲:您去城里打听打听,我这里是最便宜的,而且我们老板对学生优惠,每天每个人只收一块五。几位是从北平过来的吧?

大学生乙:您怎么知道?

伙计甲:看你们这身打扮就知道了。不瞒几位,我们店里已经住了好几位清华跟北大的学生了。还是老师带着呢。

大学生甲:真的?清华的是谁在这儿呢?快带我们进去看看。

仙客来大旅社内  黄昏  内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边吃边跟大家聊天。

裴远之等人得知两人冒险帮助赵忠尧取出镭的事后,大为赞叹。

叶润名:行啊!嘉树、云霄,长沙临大尚未开学,你俩就为学校立了首功!

程嘉树很得意。

叶润青兴奋地看着程嘉树,很佩服:你们被日本人追?

程嘉树:追了十几公里,这小子都快歇菜了。

毕云霄窘迫:吃你的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林华珺的目光落在程嘉树衣袖的弹孔上:你衣服上是弹孔吗?

程嘉树看向林华珺,一笑:还是你看得仔细。

林华珺没好气地瞪了程嘉树一眼。

程嘉树对林华珺微妙的感觉被叶润青看在眼里。

程嘉树抬起胳膊,向众人展示弹孔:日本人的枪法不咋地。

方悦容:命都差点丢了,还这么嬉皮笑脸。

程嘉树又看向林华珺:你针线怎么样,帮我补补呗?

叶润青有些莫名的醋意:华珺姐又不是你家仆人,凭什么要帮你补衣服?

林华珺并没有察觉叶润青的小醋意:脱下来吧。

程嘉树开心一笑,脱下衣服,交给林华珺,然后挑衅地看了叶润青一眼。

叶润名:要不要给你来瓶二锅头,压压惊?

毕云霄刚想说要。

程嘉树:瞧不起人,好歹我也见过大轰炸的,一颗子弹能把我吓着?

这时,又有几名北大学生带着行李进来了。

学生甲:裴先生,这么巧。

裴远之:你们是?

学生甲:我们是哲学系的。

裴远之:出来就好,都有路费吗?

学生甲:有。

叶润名看见另外两名女学生神情悲痛。

叶润名:你们怎么了?

学生乙欲言又止的样子,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张报纸,把报纸递给裴远之。

裴远之接过报纸,看到上面头版写着:著名诗人陈三立昨日绝食去世。

裴远之喉头一哽,眼眶立刻就红了。

众人齐齐看向裴远之。

裴远之哽咽:陈老先生绝食五日,于昨日逝世。

悲怆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

旅社外一处山坡  黄昏  外景

残阳如血,裴远之走上一处山坡,眺望北平方向。众人紧随其后。

裴远之: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大家一样悲伤,一样心痛,但我不沮丧,有陈三立先生这样的气节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文化不会亡,我们艰苦求学是有意义的,并且是有巨大意义的。古诗有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时,叶润名先开口了:覆国迎千劫,移家续一年。

众人随即接上:

饱扬鹰已怒,突出蚁相连。

气夺扬尘道,冤攀掌梦天。

众人激昂的声音回荡。

程家中堂  黄昏  内景

程嘉文在数落双喜:你说说你,打小就跟嘉树一块儿长大,吃过他多少回亏,他肚子里那十八般武艺你哪一样没领教过?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双喜:是我太蠢了,老爷、太太、大少爷,你们罚我吧。

程道襄:能怨得着双喜吗?你不也一样着了你弟弟的道?那小子什么样你们心里不清楚?就是派十个双喜,也不一定能看得住他。

张淑慎问程嘉文:那现在怎么办?这孩子一刻不让人省心。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仆人慌张地进来:老爷,日本人来了。

程嘉文看向父亲。

几人向外走去。

程家院子连中堂  黄昏  外景

刚到院内,张淑慎惊呆了,只见院内闯进来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正在四处搜索,几个仆人正试图阻拦。

程嘉文:住手!你们干什么?!

门口,松田雄一进来,他身边陪着的,是北平警察局长。

程嘉文:曹局长,什么情况?这些日本兵想干什么?

松田雄一使了个眼色,士兵这才停手。

曹局长:程秘书,这位是日军驻北平宪兵队队长松田雄一中佐。他是专程来拜访你父亲的。

程道襄:曹局长,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有何贵干?

曹局长尴尬地笑笑:程老先生是个干脆人,那我就直说了。现在北平城也消停了,咱们商会这段日子救济、安抚灾民,皇军都看在眼里(看了一眼松田,松田点头)。但是,北平的这些大工厂,比如像您的纱厂、呢子厂,吴老板的面粉厂都在停工,希望程老板出面招呼一下,您振臂一呼,恢复开工,对北平稳定民心,也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程道襄不紧不慢:什么时候外人走了,消停安生了,人心也就回来了,再复工也不迟。

曹局长语塞。

松田开口了:程老先生,我很喜欢研究中国的历史,特别是古都北平。这北平城,几百年来,进进出出的帝王将相多了去了,老百姓不一样你唱你的戏,我做我的生意。

程道襄:那些个是家里头的事,就像叔伯兄弟打架,可今天不一样。

松田脸色变了:看来,程道襄先生是不愿意与我们共走这个康庄大道啊。

程道襄:一把老骨头了,走也走不动了。

松田:走不动没关系,可以坐车嘛!

程道襄:你什么意思?

松田:(这里,松田改口,不称呼您了)你府上的车在吗?那辆黑色福特汽车?

程道襄微微一愣,注视着松田。

程嘉文看父亲没有说话,插了一嘴:我家的车有什么问题吗?

松田雄一没有理睬程嘉文:你只要回答我,在还是不在?

程道襄悠悠地:我家的车,被我小儿子开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松田雄一:开去哪里了?

程道襄:跟你有什么关系?

松田雄一:你小儿子可是清华学生?

程道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嘉文打圆场:我弟弟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是清华学生。

松田雄一: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就在今天早上,有人开着一辆黑色福特汽车,进入清华校园,盗取了重要校产。

程道襄:哦……且不说清华校产跟你们日本人有什么关系,我的儿子开着我家的汽车,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去做他自己的事,跟你们有一丝一毫关系吗?

松田:程先生,我想你的理解有些偏差。7月29日之前,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7月29日之后,所有的物产就都是大日本帝国的了,也包括你的所有工厂……请问有没有关系?中国有句话叫作先礼后兵。程先生,今天我礼到了,告辞!

松田起身离开。

他们刚一走,张淑慎走进来,眼泪差点急出来:嘉树这次可闯了大祸了,这可怎么办呐!

程道襄:怕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嘉树那小子干了什么,但既然是让仇者痛的,就一定是大好事。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天,怕什么魑魅魍魉!

仙客来大旅社外  夜晚  外景

程嘉树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毕云霄站在背后接话: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程嘉树笑了:你瞧你这接的,正应和咱俩现在的处境。

毕云霄:怎么了?这才出来一天,就想家了?

程嘉树:我在美国几年逍遥自在,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今天突然想我妈了。

毕云霄:嘉树,是我把你拉下水的。

程嘉树:说什么话呢!这么畅快淋漓的事,你不叫上我,还能叫上谁?再说了,就凭你的脑子,怎么能从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出来?

毕云霄:日本人一定在追查,会不会给你们家带来麻烦?

程嘉树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

方悦容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嘉树、云霄,裴先生回来了,进来吧。

程嘉树:悦容姐,家里会出事吗?

方悦容看出两人的担忧,安慰道:没凭没据的,就拿着一辆车说事?姨父也不是头一回和日本人打交道了,别担心。

程嘉树这才稍稍安下了心,与毕云霄一起,跟着方悦容进了饭店。

仙客来大旅社  夜晚  内景

叶润名、叶润青、程嘉树、林华珺、毕云霄五人已经各自换上一身明显成熟于他们年龄的装扮。

还有一些同学,也是男女搭配好。

程嘉树:裴先生,我们干吗穿成这样?

裴远之:火车站有好多日本宪兵,盘查得很严。我和方老师商量了一个办法,大家兵分两路。我和方老师绕开保定,从唐县走,唐县县长可以帮我们弄到一辆卡车,装这些图书够用了,日本人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里。你们几个年轻人由叶润名带领,分别扮成几对夫妻,混在百姓里面,坐火车。

叶润名:我们和你们一起走吧,你们东西多。大家可以搭把手。

程嘉树马上:是啊,悦容姐,我也不放心。

方悦容:你还是和云霄、润名照顾几个女生,你和润名都会日语,容易过关。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你们的任务就是安全抵达汉口,运输图书和资料的工作就交给我们老师来完成。

程嘉树看了一眼林华珺:好吧。

叶润青看了看程嘉树,又看了看叶润名和林华珺:哥,华珺姐,你俩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对夫妻。

叶润青边说边走到两人身边:再加上我这个妹妹,就是一家三口。毕云霄,你人高马大的,干脆给我们当脚夫。

程嘉树:那我呢?

叶润青:你不是会说几句日语吗?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叶润名:一个人太惹眼,润青,不如你和嘉树扮成一对夫妻。

叶润青脸一红,还来不及表态,程嘉树立刻跳起来反对:别,和她扮夫妻,还不如我一个人走!

被程嘉树当场拒绝,叶润青自尊心受挫,脸涨得通红:程嘉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才懒得管你!

程嘉树目光看向林华珺,叶润青立刻捕捉到:你看华珺姐干什么,她和我哥是一对,你想都不用想!

程嘉树:行,我自己走,行了吧。

叶润名:润青,别闹小孩子脾气。裴先生,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裴远之点了点:大家再仔细检查一遍行李,书、学生笔记之类的一定不能带,先寄存在这里。

裴远之对叶润名等人:大家分头准备,我们武汉见。

叶润名:武汉见。

方悦容:嘉树,照顾好自己。

程嘉树:裴先生,请您代为照顾好我悦容姐。

裴远之:放心吧。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吧。

保定火车站进站口  黄昏  外景

(平汉铁路时刻表:保定站发车是晚上六点二十分一班  半夜一点十五分一班)

日本宪兵盘查每个进站的人,翻看着手,不时扣下人带走。

进站口,很快轮到程嘉树,他把车票交给了检票员,检票员划了票,程嘉树准备往里进。

日本宪兵甲拦住了他(汉语):证件!

程嘉树拿出通行证递给宪兵。

日本兵甲看了看,通行证上写着姓名:林术  年龄:25。

日本兵甲翻看了程嘉树的手,神情疑惑。

程嘉树用日语询问:长官,有什么问题吗?

日本兵甲见程嘉树会说日语,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你看起来没有二十五岁。

程嘉树摸了摸自己光溜的下巴:这个问题也一直很困扰我。

日本兵甲看了看车票:去武汉做什么?

程嘉树:打理家里的生意。

日本兵甲:什么生意?

程嘉树:纱锭。

日本兵质问:你出门做生意连个行李都不带吗?

程嘉树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林术!你走也不跟我说一下!

林华珺拎着小皮箱心急火燎地来到程嘉树面前,一边跟其他旅客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借过一下!

程嘉树心领神会:哎哟,我的太太,你怎么才来啊!

林华珺一边把票给了检票员一边很凶地数落:我怎么了?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吗?

程嘉树很殷勤地接过箱子,一边打自己: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

边上的旅客还有检票员在笑。

日本兵甲:你们是夫妻?

林华珺:他说什么?

程嘉树:他问我们是不是两口子?

林华珺:不是,谁摊着你谁倒霉!

程嘉树嬉皮笑脸地翻译:长官,我这个太太外号母老虎,凶得很。

日本兵看了看林华珺:进去吧。

程嘉树拉着林华珺的手进了站,林华珺想甩开:放开!

程嘉树:别闹了!林太太!

身后,叶润名几人也松了口气。

程家中堂  白天  内景

程嘉文匆匆回来。

张淑慎一直等在中堂,看到他,赶紧过去:怎么样了?

程嘉文:打听了,的确在查。

张淑慎:这可怎么办呐!

程嘉文:妈,您先别急,算算时间,嘉树应该已经出了北平城。我已经安排双喜前往长沙,一旦找到嘉树,马上给家里拍电报。

张淑慎:好好,你有没有叮嘱双喜,家里的事千万不要跟嘉树说。

程嘉文:叮嘱了。

张淑慎这才稍稍放心:那纱厂呢?怎么样了?

程嘉文表情凝重:纱厂已经被日本人占了,复工了。

张淑慎惊得放大了声音:复工了?!

她正吃惊时,身后却已经传来了手杖落地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但见程道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脸色难看。

程嘉文:父亲……

程道襄:呢子厂呢?

程嘉文:也复工了……

程道襄一个站立不稳,险些倒下。

程嘉文:父亲!

他和张淑慎赶紧冲过去,把他搀到了椅子上。

程嘉文:父亲,厂里的工人也难,一边是日本人的枪口,一边也要养家糊口,他们也是被逼的。

程道襄:就是饿死,那也比被人戳脊梁骨强!我原本以为,只要人心不垮,早晚北平还是我们的,没想到……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是踏踏的军靴声。一队日军冲了进来。

程嘉文:你们这是干什么?

日军队长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中国翻译。

翻译:从现在起,这里由日本驻北平宪兵司令部征用,请你们马上离开。

程嘉文:胡说八道!这是我家!

翻译:是不是你家,不是你说了算。

程嘉文正想说话,一个茶碗已经朝着日军队长砸了过来。

原来是程道襄砸的。

日军的枪口纷纷对准了程道襄。

程嘉文迅速拦在父亲身前。

双方对峙着。

程嘉文终于开口:搬,我们这就搬!

翻译朝着日军队长说了几句话,日军队长一个手势,所有枪口这才放下。

张淑慎已是泪流满面。

程嘉文转身,正要扶父亲。

程道襄却已经轰然倒下,他中风了!

程嘉文:父亲!

张淑慎:老头子!

武汉闻一多家  白天  内景

闻一多正在读信。

(字幕:清华大学文学系教授  闻一多)

妻子高孝贞在身后一边织着毛线,一边担忧地看着他。

闻一多把信一合:帮我收拾行李吧。

高孝贞:决定去长沙了?

闻一多点头。

高孝贞放下手里的针线:我希望你能接受战时教育问题研究委员会的工作,留下来……更何况,你的假期尚未结束。

闻一多:学校的信已经讲得很明白了,长沙现在需要老师。

高孝贞:长沙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你接受了这份工作,便可以在汉口安心留下,一起照顾家里。

闻一多:学校太困难了。三校教职员,谁不抛开妻子跟着学校跑?连以前打算离校,或已经离校了的,现在也回来一齐去了。

高孝贞有些生气: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留下来,抗战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咱们团聚在一块儿,现在又分开了。

闻一多横下心: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愿做官,也实在不是做官的人。你要我应下委员会的工作,实在是强人所难!再则,我是不会放弃临大的。

高孝贞闻此:你就愿意放弃我们!

高孝贞越想越生气,闷着头开始流眼泪,闻一多走到她身边,想安慰她:孝贞……

可高孝贞太难受,起身往里屋去,也不再与闻一多说话。

北平郑天挺家  白天  内景

郑天挺和大女儿从外面回来,提着两袋米。(家里还放着夫人的遗像。)

小女儿和小儿子在帮着打包行李,最小的孩子一边独自玩耍,都很懂事。

郑天挺看到孙乾道坐在客厅里。

小女儿:爸爸,这位孙先生等您很久了。

(字幕:清华大学日文系教授  孙乾道)

看到郑天挺,孙乾道迎了上来:郑秘书长。

郑天挺关照大女儿和小女儿:把米拎进去。

小儿子也过来帮忙,费力地拿着米进去。

郑天挺:孙先生?你找我,有何贵干?

孙乾道:你我虽不同校,但都是人师,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我希望你不要离开北平。

郑天挺:为什么?

孙乾道:你总该为北大考虑吧,你身为北大秘书长,你走了,北大怎么办?

郑天挺:可是北大已经落到了日本人手里。

孙乾道:无论在谁手中,只要教师在,学生在,北大在,我们照样可以办学。

郑天挺:孙先生,我明白你是想为谁做说客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北大不会做亡国奴,我也不会。慢走,不送。

孙乾道一脸尴尬,只好离开。

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探着头,听着。

郑天挺把门关上,回头看到女儿和儿子。

大女儿郑晏:爸爸,你能不走吗?

郑天挺:爸爸也不想离开你们,但是爸爸有更多的孩子要去照顾,等爸爸把他们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来接你们。

大女儿郑晏:爸爸,在这里教书和在那里教书不都一样吗?

郑天挺:我在那里可以上我自己想上的课,在这里就得听他们的,用他们的那套东西去教书。你懂了吗?

大女儿郑晏点点头。

郑天挺:晏儿,你每月到东城的沙鸥老师家去领取生活费。

女儿郑晏乖巧地点点头。

郑天挺:你们姐弟几个要听大姐的话,彼此相扶。

几个孩子都听话地点头。

郑天挺抱起最小的儿子,亲了亲,把怀里的小儿子放到大女儿怀中,终于痛下决心,起身拎着行李离开。

郑天挺家门外  白天  外景

郑天挺坐上门口的人力车。

几个孩子站在门口,目送着他。

人力车拉远。

孩子们这才拉着手,追了上去,喊着:爸爸!等你回来!

郑天挺忍着不回头。他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孩子的身影,眼泪决堤。

武汉闻一多家  夜晚  外景

闻一多转身看了一眼房门,仍紧闭着,妻子还在里面。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随即去到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几个子女躺在床上熟睡。

闻一多轻轻摇了摇大儿子闻立鹤,立鹤睁开蒙眬睡眼。

闻一多轻抚儿子的头:鹤儿,我走了啊。

闻立鹤:父亲,您还是要去长沙吗?

闻一多:我必须去。

闻立鹤:可是母亲想你留下来……

闻一多:总有一天,你母亲会理解我的。好了,别起来了,等我在长沙安顿下来,就接你们过去。

闻立鹤点点头。

这时,二儿子闻立雕也醒了:父亲。

闻一多声音有些哽咽:雕儿也醒了啊。我要走了,你们要乖,别让你们的母亲烦心。

小弟闻立鹏也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睁开。

闻一多刚唤了声“鹏儿”,喉咙管便硬了,话没说完,眼泪流了出来。

他哽咽嘱咐闻立鹤:照顾好弟弟们,照顾好母亲。

闻立鹤和闻立雕点了点头。

闻一多抱了抱几个孩子:睡吧,别起来。

武汉闻一多家外  早晨  外景

闻一多回望了一眼家门,虽然留恋不舍,他还是毅然转身,奔赴长沙。

(字幕:1937年,北平沦陷后,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师生,纷纷前往长沙,踏上了南下办学、求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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