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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小产


第110章  小产

国公府上没有郎中,平日里有人生了病,通常会去请德仁堂的郎中来。

德仁堂在北都的名声甚好,请那里的郎中来原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今日晏长风有些不放心。

她一边打发了梅姨娘的丫头,叫府里管家去德仁堂请郎中,又指派了徐嬷嬷去德庆侯府请个太医过来,免得那德仁堂被收买了。

原本让柳清仪看是最妥当的,只是对待梅姨娘,二房需要避嫌,免得说不清楚。

她安排完了,又亲自去往北定院跟赵氏报备:“母亲,梅姨娘一大早说是有些不好,我自作主张先派人去请了郎中,但我想着,郎中过来要有些时候,恐怕耽误事,我又不懂生产之事,是不是请您先去瞧一眼?”

赵氏刚刚穿戴好,一身的锦衣华服脏不得皱不得,听见这个立时心生烦躁。

怎么偏偏今日出了事!

可到底是自家孙子,再不情愿也不能怠慢,只好环佩叮当地去了偏院。

梅姨娘的丫头在廊下焦急打转,屋里传来阵阵呻吟声,听着像是要生了似的难受。

“夫人,二少奶奶,你们可来了!”丫头急道,“郎中何时才能到啊,我们姨娘要坚持不住了!”

“怎会忽然如此?”赵氏本来以为只是有些不舒服,女人嘛,一旦怀了孕就矫情起来,没事也要凭空生一些事,根本没以为会这样严重。

晏长风问:“夜里可有着凉?早上又吃了什么?有没有磕了摔了的?”

丫头摇头,“没有着凉也没有磕了摔了,早上就用了碗粥,吃了几只蒸饺,再没旁的了。”

晏长风琢磨着,秦惠容在银针上动手脚,却不见得是在银针上下堕胎药,否则她自己很容易就暴露。她必定还有后手,梅姨娘是今日早上发的,那问题很可能出在早上的饭食里。

她陪着赵氏匆匆进了房间。

里屋内,梅姨娘蜷缩在床上,脸色煞白,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嘴里“哎呦哎呦”地呻吟着。见赵氏进来,她立刻伸出手求救:“夫人,救我!”

“这是怎么了?”赵氏站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掀开被子看了眼,当即倒吸一口气,“真是见红了!”

晏长风也垫脚看去,只见被褥上染了一层红,像是月事脏了那般。她一个姑娘家不懂这些,问道:“可要紧?”

“不好说。”赵氏心里也没底,“且等郎中来吧,再去请个稳婆来瞧瞧。”

晏长风立刻去叫人请稳婆来,又插空问了柳清仪,“见了红就是要小产了吗?”

柳清仪摇头,“不一定,少量见红救治及时多半没事,但如果出血量很多则十之八九是。”

晏长风有了数,“那梅姨娘恐怕不太好,小柳,你先进去看一眼,不管做什么都当着夫人的面。”

柳清仪遂即进了房间,当着赵氏的面一番检查过后,说:“我瞧着是不好,但不敢妄断,还是等郎中来瞧过才能下决断。”

赵氏急了,“叫了半天了,这郎中怎么还不到?”她又指派王嬷嬷,“去把世子请来吧,哎,好容易有了一个,又没了。”

床上的梅姨娘听闻孩子不保,当即哭嚎起来,虚弱的手指向晏长风:“二少奶奶,你还我的孩子!”一口黑锅砸下,晏长风不为所动,“梅姨娘,且莫要着急定论。”

正说着,德仁堂的郎中与太医先后脚赶到。郎中让了太医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先后诊脉查看,皆说已经没救。

梅姨娘哭声顿时破了音儿,“好你个二少奶奶,枉我信任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怎么回事!”裴钰跟秦惠容随后也匆匆赶来,“母亲,梅姨娘她如何了?”

赵氏摇摇头,“孩子没了。”

“都是她!”梅姨娘的手指穿过一屋子的人,直指向晏长风,“是她叫小柳在燕窝里下了堕胎药!我处处提防,入口的饭食都是亲自检查,只有那燕窝是经了他们二房的手,不是他们二房还能是谁!”

裴钰闻言怒瞪向晏长风,“你该死!”

“世子,事情还没查清楚,先别着急给我定死罪。”晏长风转而问道太医,“张太医,她可是吃了堕胎药才导致小产的?”

张太医斟酌道:“我方才诊脉判断,不是她自身的缘故,再排除摔倒这些外力因素,吃了什么不利于保胎之物的可能性很大。”

晏长风又问德仁堂的郎中,“您觉得呢?”

那郎中回:“我与这位太医的看法一致。”

“晏长风,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裴钰十分的不客气,“你害了我儿子的命,我要你偿命不过分吧?”

“钰儿!”赵氏觉得他说得太过,“怎至于就到了这步田地,今日你父亲过寿,莫要喊打喊杀的。”

“她害死了我儿子,难道还要我装不知道出去笑脸相迎吗?今日我非要讨个说法!”裴钰说着欺身上前去抓晏长风。

晏长风抬手一挡,裴钰再次出招,一击一挡,一进一退,两人瞬间就在这狭窄的屋子里过了好几招。

裴钰身强力壮,又是战场上摔打下来的,身上都是硬功夫,但晏长风比他灵巧,并不硬抗,只故意引着他往屋里的易碎器物或是人身上打,只听屋里一时是碎裂声一时是人叫声,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裴钰打得火气上头,拳头稀碎,就是没碰到晏长风一根头发,活要把自己气成个球。

跟世子打架无疑是吃亏的,打死了要偿命,打不死自己不痛快,倒是这样耍一耍他还畅快些。

她这玩得高兴,有人看红了眼。

裴修听闻消息过来,看见裴钰的拳头不留情面地往二姑娘身上招呼,火登时窜到了头顶。

就在裴钰将要一拳砸在晏长风头脸上时,裴修出手横插进两人之间,也不见他如何用蛮力,似乎就是那么轻飘飘地挡了一下,便卸掉了裴钰如重石锤山似的一击,并迫着他退后两步,同时勾住晏长风的腰,将她捞进怀里。

晏长风本是要朝反方向躲开裴钰,谁知稀里糊涂就被人扯进了怀里,一头埋进了那带着药香的熟悉的胸膛上,并感受到了那里传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怒气。

她不解,这是谁惹他了,因为裴钰打她吗,可她没吃亏啊?

还有他这身鬼魅似的功夫到底哪学来的?方才她专心耍裴钰,几乎没感觉到裴二近身,无声无息动作奇快,忒是邪门。

裴钰更觉邪门,他握着被拧痛的手腕半天没回神儿,他那一拳力道不轻,一般人接不住,却被老二这病秧子轻巧挡开,并且手腕莫名其妙就被拧了一圈。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被一个极速旋转的齿轮绞了进去,因为转速太快,除了心惊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甚至分不清手腕是被对方拧的还是在意外撞击下寸了筋儿,太快了,他连看都没看清,方才那一瞬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咳咳咳……大哥。”裴修一贯温和孱弱的声音里掺了一丝冷意,“一家人怎么动起手了?”

裴钰看着老二这幅活不起的样子,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手腕上如潮的痛感是被他击出来的,他下意识地又出了一拳。

裴修敛目看着重拳击到眼皮子底下,克制住还击的本能,方才那一挡别人看不出端倪,再打可就藏不住了。

他握着晏长风的腰闪身避开,“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晏长风却火气上了头,她撑着裴二的肩膀,一脚踹向裴钰,“没完了是吗!”

裴钰的注意力都在裴修身上,没提防姓晏的娘们儿,被她一脚踢中子孙根,疼得火冒三丈,“你找死!”“都给我停手!”赵氏大喊一声,“再胡闹我找你们父亲来!”

裴钰被迫停手,面色不善地瞪着晏长风,又抬手拿手指点她。

他一抬起手指,裴修就挡在了指前,掩口咳嗽几声,分明又是一副文弱样子,只有眼梢凝着一点冷意,“大哥,有话好好说。”

裴钰如鹰一样的眼神在裴老二脸上来回刮,像是要从他脸上刮出二斤油来,可他竟是一点也看不出老二的深浅,这让他心里更加烦躁,“好好说?你们俩害死我儿子,你让我怎么好好说!”

晏长风将裴二往身后拽,顶着裴钰的高嗓门冷笑,“仅凭表相就往我俩身上扣罪名,不得不让我怀疑世子您有没有脑子。”

裴钰脸都气歪了,“你!”

“弟妹。”秦惠容这时走上前来,替裴钰解释,“世子方才怒极,冒犯了弟妹,还请你多包涵,我跟世子都不会也不想污蔑自家人,只是照方才梅姨娘所言推断,问题确实出在燕窝上。”

“那倒也未必。”柳清仪把秦惠容的话怼了回去,“燕窝皆由我亲自查验,又亲自端给梅姨娘,什么有问题它也没有,我奉劝你们还是去找别的可能。”

裴钰斜看她,“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凭什么保证?”

“就凭我是柳清仪。”柳清仪轻蔑地扫视裴钰,“我,柳清仪,不屑于下堕胎药,可听明白了?”

裴钰被她的眼神扎得浑身膈应,冷哼一声,“你说没下药不好使,得去大理寺评判。”

柳清仪懒得再解释,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裴钰,心想这人再惹我一回,我定让他浑身长脓疮!“既然你知道口说无凭,就不要轻易下结论了。”晏长风碍着赵氏的面,没对裴钰说脏话,“燕窝已经没了,双方各执一词没有用,我看不如从别的方向入手,小柳,去厨房查今日早上的吃食,连菜渣子也不要放过。”她又朝赵氏道,“母亲,我向您借王嬷嬷做个见证人。”

赵氏此时心里也有些怀疑是二房,可她不能跟儿子似的张口就定罪,得允许人家查找证据以证清白,“你尽管查就是。”

裴钰:“母亲,让她自己查那指定对她有利,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看不如直接上报大理寺。”

“世子就别提大理寺了。”晏长风讽刺道,“你跟大理寺是什么交情,我是知道的,没有公平可言。”

“你!”裴钰又想起上次被这女人耍的经历,恨得牙痒痒。

晏长风勾着嘴角笑,“世子要不放心,尽管跟着去就是,反正我不屑于背后做手脚,坦荡得很。”

“查就查!”裴钰道,“你要能查出不是你,就算我冤枉了你!”

“世子爷冤枉了人可要怎么说呢?”晏长风心里记仇,当着赵氏的面挑衅裴钰,“道歉还是赔钱?”

道歉跟裴钱都能要裴钰的命,他立时又捏起了拳头。

裴修挡在裴钰面前,不咸不淡地微微一笑,“我媳妇儿每日尽心照顾梅姨娘,却受了这样大的冤屈,心里总归不平,还请大哥不要生气才好。”

说着道歉的话,分明是站在媳妇儿一边,帮着她气人。裴钰一甩袖子,坐在屋里上座,吩咐身边的丫头跟嬷嬷,“你们都跟过去盯着,查,我看能查出什么来!”柳清仪与王嬷嬷还有世子屋里的丫头婆子一起到厨房检查。今日早饭刚刚吃过,用下来的剩留物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只需检查有没有问题即可。

柳清仪先去灶台边检查锅具碗碟,这些皆已洗干净,几乎查不出什么来,早上吃的粥也没剩,只有丢弃的菜叶蛋壳……等等。

她在一堆丢弃物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她上前扒拉着仔细辨别,从中找出了几根蟹脚尖。

螃蟹是大寒之物,按说厨房不应该送这些食材过来。不过只是吃蟹,也不至于小产。

柳清仪捻起几根蟹脚尖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眉心微微一皱。

王嬷嬷辨别出是螃蟹,立刻惊道:“怎么会把螃蟹送了来!”她察言观色,问,“可是吃了螃蟹的缘故?”柳清仪不答,仔细扒拉出里面所有的螃蟹残渣——看样子应该是被院子里的野猫扒拉过,剩下的东西寥寥无几。

她极为艰难地收集了小小一撮,包在手帕里,对王嬷嬷道:“是螃蟹的缘故,劳烦嬷嬷去把负责送食材的人叫来。”

王嬷嬷打心眼里不信是二少奶奶所为,比谁都希望柳清仪能找出证据来,闻言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去叫人来。

柳清仪拿着螃蟹渣返回梅姨娘的屋子,朝等候的众人说:“查到了。”

晏长风立时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柳四姑娘靠得住。

柳清仪先没说,而是问道梅姨娘的丫头:“你再仔细同大家说,今日早上你家姨娘吃了什么。”

丫头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晏长风,支吾着回道:“吃了蟹粥,还有几样小菜。”

“蟹粥?”赵氏吃惊,“螃蟹怎么会送到这里来?”

昨日国公爷好容易才弄到十几只蟹,别说梅姨娘了,便是国公爷都没舍得吃,都留着今日招待秦王,这可好,一个姨娘倒是先吃上了!

“是厨房送来的。”丫头道,“送菜的人说今日给公爷过寿,府里有好些好东西,也有我们的一份儿。”

“把送菜的还有看管螃蟹的都给我叫来!”赵氏敏感地察觉到是螃蟹有问题,因为没有人要他们把螃蟹送到偏院。

王嬷嬷很快将人带了来。负责送菜的是个胖婆子,她路上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进屋就给自己辩解:“回夫人的话,菜是我送的,但螃蟹是那丫头自己挑的。”

赵氏的目光扫向梅姨娘的丫头,“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头扑通跪下来,告罪:“那螃蟹是我挑的,二少奶奶嘱咐过厨房,说每日多带几样食材来让我们自己挑,今日我见有螃蟹,这东西不常有,且姨娘爱吃,所以就挑走了螃蟹,我之所以起先没告知,是怕您说我擅自给姨娘吃蟹。”

赵氏怒道:“你既然知道有了身孕的人不宜吃蟹,为何还要挑了来?你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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