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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功败垂成


第225章  功败垂成

晏长风带了二十几个兄弟先行赶去德庆侯府。

此时侯府已被叛贼占据,门口有两人把手,皆是宋国公府的府兵。

这一路过来晏长风已经发现了,此次城中战斗的主力是宋国公府府兵,是宋国公暗中助了大皇子一把。

守门的府兵一左一右向晏长风拔刀阻拦,“此地不可入!”

晏长风漠然上前,抬脚踹倒一个,又侧身避开另一个,身后两个玄月阁的兄弟紧随其后,一人一刀,抹了两人的脖子。

院中的府兵见有人闯入,皆涌过来拔刀相向。晏长风带头硬闯,先抓住一人,匕首架在其脖子上逼问:“裴延庆在哪?”

这府兵认得世子夫人,平日里只觉得她怪和善,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梗着脖子道:“公爷有令,擅闯者……”

“死”字还没说出来,晏长风抬脚踹其膝窝。府兵两腿一软,不等他跪下,她又揪住了他的头发倒拖着往前走。

那府兵霎时头皮生疼,只觉得剥皮抽筋也不过如此,他一路嗷嗷叫唤,活像是头待宰的猪。

晏长风:“再给你一次机会,裴延庆在哪?”

府兵此时只想来个痛快,横竖是死,也就管不得那许多,扯着嗓子道:“在,在地窖!”

晏长风丢开他,疾步跑向侯府地窖。

侯府的地窖在内院最深处,她曾去过一次,里面空间极大,瓜果酒水应有尽有。侯府中人如果被逼到绝境,一定会退到地窖藏身。

但退那地方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如果无人守住入口,破开是极容易的事。

偌大的侯府庭院,遍地是相熟的尸体。晏长风目视向前,不忍多看一眼。

她脚步越发快,越过一具具的尸体跑向地窖。陈岭跟两个玄月阁的兄弟护在身侧,一路走一路杀。

地窖外反而没有太多府兵,只有一个看守着五花大绑的姚启年。

陈岭上前制住那看守。晏长风抽走姚启年嘴里的布。姚启年指着地窖口急道:“快,快救你祖母!”

晏长风冲进地窖时,里面是一团乱,几个府兵跟一帮披头散发的妇人缠斗在一处,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有一枚头颅十分违和地竖立当中。

晏长风不想多看,因为她不想认出那是谁。可那人的头面过于熟悉,门神似的,一度是姐妹们的噩梦。她只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长风!”

她听见外祖母声嘶力竭的喊声。这声音暂时压住了她震颤不已的心,她反握匕首跳下地窖的石阶,借着高度踹向举刀砍人的裴延庆。

裴延庆被一群妇人烦得七窍生烟,手里的刀见人就砍,这些妇人遇上他的刀都没有还手之力,他毫无防备之心,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他身体踉跄前倾,又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脚,身体直挺挺地往地上扑。晏长风再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趴在地。

她尤不解恨,一脚踹向他的头脸,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直接就把人踹懵了。她弯腰揪着他的衣领原地转了个圈,迫使他的头叩向那枚连死也不肯低头的头颅。

连叩三下,裴延庆的额头像碎裂的西瓜,鲜血四溅。

“堂堂国公爷,上战场杀敌的猛将,你的刀怎么好意思对准自家妇孺!啊!”晏长风一腔愤怒,简直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裴延庆的脑袋被连踹再磕,好长时间都是懵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嗤笑一声,“是世子夫人啊,你能杀到这里,倒是有些本事。”

他停顿一下吸了口气,“成王败寇,各自立场不同,拔刀相向有什么错?你不也是各为其主,我就不信必要的时候你会手下留情。”

“我确实不会留情。”晏长风话音一落,手里的刀就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在裴延庆一声声惨叫中,她道,“但我有底线,我的刀只对准该死之人。”

领头的没了反抗之力,其他的小喽啰就没有再顽抗的必要,地窖里的府兵很快都被制住。

但侯府里的人也没了几个活口,原本三十几个人,此时只剩下三五个。

大长公主双手举着一把刀,刀上身上皆染了血,她白发凌乱,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那是晏长风从没见过的眼神,像头被逼至绝境的暮年凶兽,拼尽此生最后一点精气神儿与敌对抗,有着英雄迟暮的悲怆。

确定再也没有危险后,她才放松心神,最后一点精气神消耗殆尽,她老态立显,踉跄数步跪在厉嬷嬷的头颅前,一言不发。

晏长风感觉外祖母一下子就老了,尽管她原本就是个老妇,但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她老了。眼神一下子就有了疲态,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对人世没有释怀,只有倦怠。

齐氏一直缩在外祖母身后,毫发无伤,见再也没了危险,这才出来又哭又叫:“母亲,长风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她们都死了,都死了!这些天杀的叛贼不得好死!长风,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晏长风面无表情地把裴延庆交给陈岭,对大舅母说:“府里无人伺候,外祖母就劳烦大舅母照顾了。”

她说完离开了地窖。姚启年已经被松了绑,蹲坐地上,虽然一身是伤,但很快又找回了他侯爷的尊严。

他朝晏长风道:“你大表哥逃出去求救,生死未卜。”

大舅舅这人总是端着架子,不能说讨厌,但绝对不那么讨人喜欢。不过危难之际他到底还能守住了家人,冲这一点,就值得人尊敬。

晏长风朝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大舅舅。”

她猛地想起来,地窖那些人当中似乎没有二舅母的身影。她一怔,立刻朝二房跑去。

二房跟外面一样,尸体遍地,肉眼见不到一个活人。晏长风捏紧了拳头,大步迈进屋里,人刚进来她就愣在当场。二舅母吊死在了内室房梁上。

晏长风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她话里话外的好像在交代遗言,大约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没想到会在家人的无视下,遗憾自尽。

二舅母一向脾气好,会做人,在府里谁也不得罪,但似乎也没落下什么好,终究都成了空。

晏长风将她的尸体放下来,摆在床上,找了块布遮住头面,给了她最后一点尊严。

离开侯府,晏长风又去往宫中。沿途遇上了身负重伤几乎濒死的姚文庭,便叫柳清仪将他送回了侯府。

禁军此时已经控制住了城中的反贼,基本平定了乱局。宫中亦经历了一场厮杀,宫门被炸开了一个洞,比城门强点有限。不过宫中有白夜司有禁军,没有侯府那样惨烈。

晏长风进宫找到了吴循。吴循看见她十分惊讶:“夫人,你们怎么回来了?柳姑娘呢?”“小柳在侯府救人。”晏长风把他们发现异常的经过简单一说,“我给你发了警示消息,但没想到夜里就起了乱。”

吴循:“大长公主可安好?”

“还好。”晏长风说,“裴延庆意图活捉了她,大约是盛明轩的意思,她在,才能成全他们正义之师的名义。”

“如果蜀王殿下此时在北都就好了。”吴循说,“此时正是好时机。”

晏长风摇头,“不在也无妨,坐收渔利的人总显得不那么磊落,横竖北都已经稳了,不论是太子还是盛明轩,都已经翻不出什么花了,圣上可清醒了?”

吴循说是,“吃了柳姑娘的药,精神比以前好许多。”

“带我去见他,此次北都城乱是裴延庆一手促成,我得把裴二择开才行。”晏长风又道,“太子出城就改走了水路,恐怕是被设计了,北都遭袭,太子一行在水上肯定也会遇袭,得派人支援。”

吴循神色凝重,“我这就去安排。”

随后,晏长风进到凤鸣宫,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圣上。

“臣妇晏长风叩见圣上!”晏长风做足了样子,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臣妇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圣上不能言语,只能哼哼几声。

晏长风也不是很想听他讲话,他只要听她说就好,“臣妇离开北都回娘家,中途发现异常,有商队私藏火药武器进北都,于是立刻回来报信,臣妇在侯府活捉了此次闹事的首领,大皇子的走狗裴延庆,还请圣上处置!”

圣上八成是受了刺激,激动的哼哼唧唧,看样子还想从床上蹦起来。晏长风怕他老人家一气之下再中一回风,那北都城就彻底没了主心骨,于是告退:“圣上若没有其他吩咐,臣妇便暂且告退。”

吴循在床前劝慰:“圣上无需担心,城中之乱已解除,大皇子余党基本已经落网,只是太子一行改了水路,为防有不测,还请圣上派兵前去支援。”

圣上听闻叛乱已除,愤怒平息,但一听到太子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最后点了点头,示意吴循全权处置。

晏长风离开凤鸣宫后,决定即刻出发,希望能追上裴二的行程,一旦他们在水上遇袭,她也好就近帮忙。

她跟吴循告辞:“北都就交给你了,另外我想,玄月阁的消息传递既然出了问题,不妨将计就计,以假消息迷惑对方,你们便暂时用我的驿站传递消息,如此可以实现消息共享,免除了互相传信的麻烦。”吴循觉得很有道理,“是,夫人,我这就通知各处兄弟。”

晏长风离宫后先回国公府安顿老夫人。总算裴延庆还认得老娘,家里没遭殃,府中一切安好。

不过家里的府兵尽数出动,许氏已有所察觉,加之城中那么大的动静,她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倍受打击,亦是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祖母,长风回来了。”晏长风没有细说,“不过立刻又要走,裴二随太子走了水路,我不放心,另外,公爷已被抓,您一个人在家千万保重。”

许氏长叹一口气,这口气里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明白,“走吧,千万小心些。”

晏长风嘱咐王嬷嬷还有如兰照看好祖母,又带着徐嬷嬷吴嬷嬷回了侯府。侯府已经没了什么人,缺人使唤。侯府的尸体正在陆续处理,只是家里的下人几乎都没了,尸体抬走后无人清理血迹。残雪,鲜花绿植,泼墨一样的血迹,拼在一起是一幅凄惨无比的画。

“怎么会成了这样!”徐嬷嬷痛心道,“姓裴的狗贼不得好死!”

吴嬷嬷则是一路抹眼泪,对她们而言,抬走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晏长风没说话。就像裴延庆说的,权力争夺是你死我活,或许对于外祖母而言,这满院子的血是权力争夺的牺牲品,是正常的,不能接受的都是置身事外的人。

世安院再无安,热闹也不复存在,只有满院子的鲜花还残留些许昔日的繁华。

屋里,大长公主独自坐在塌上,她身后再也没了那个格外叫人安心的“门神”,她一个人格外单薄。“外祖母,”晏长风道,“我叫徐嬷嬷跟吴嬷嬷过来照顾您,另外留了几个兄弟在侯府护卫您的安全。”

大长公主闻言抬起眼,盯着晏长风看了许久,表情有探究亦有感慨。许久才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晏长风垂眸回答:“从觉得大皇子不是个东西,觉得太子不堪重任开始。”

大长公主淡然一笑,“我没看错你,那么霁清呢,他是玄月阁的人对么?”

晏长风没有否认。

“能指挥吴循,八成是阁主,很好,太子跟盛明轩输得不冤枉。”大长公主笑出了声,不知是在笑大皇子徒劳无功,还是在笑自己功败垂成,“你去吧,此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大周朝的安危就系在你们身上了,注意安全。”

晏长风没再说什么,“我走了,外祖母。”想象中的愤怒与指责都没有,就像一场戏唱到结束,自然落幕。她想,外祖母的野心或许自私,或许残忍,但终究不是大皇子之流,她最初的最初,大约也是从不甘认命开始的,也曾想保护身边的人,想为子孙后代谋个出路。

只是,初心被逐渐膨胀的权利欲浸染,变了味,使她的关爱变成了不择手段的利用。而她自己还沉浸在最初的梦里自欺欺人。

只不知梦醒后,她是否能有一点悔意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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