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孤枕难眠
和许亦远通完电话，嘱咐了他几个注意事项之后，席濛就在担忧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担心归担心，觉还是要睡的，更何况明天有开机仪式，那么多媒体会来，她的皮肤状态一定要保持好。
第二天席濛便起了个大早，让小方给她精心化了个妆。之前她被选作主演的事在网上掀起了那么大的波澜，之后还被各种黑。这会儿就算风头暂时过去了，就算今天媒体的焦点应该会是在邵继安身上，她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应对。
剧组提前通知过在拍摄场地集合。席濛到的时候还早，除了几个安保人员和彻夜蹲点的记者，还没有什么工作人员到场。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于珊和邵继安一前一后也过来得挺早。
见到席濛已经在等待了，于珊落落大方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前两次见面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地打个招呼，这次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于珊，是《不可说》的编剧，也是萱萱的妈妈。”
同为孩子妈，又在一个剧组工作的席濛倍感亲切，握住于珊伸过来的手：“我是席濛，祁祁的妈妈，感谢于编剧之前在微博上帮我说话，以后还请于编剧和邵老师多多指教。”
于珊笑眯眯地：“帮你是应该的，你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赢得的角色，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怎么能被别人说是黑幕呢。”
邵继安在旁边“哼”了一声。
席濛的笑容微滞…………邵影帝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误会？席濛心里一紧，她昨天跑得可是够快的了，该听的不该听的可都统统没听啊。
于珊见状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邵继安：“你什么态度啊，好好说话。”
被老婆当着别人的面教训了，邵继安脸色略有些不自然，语气却依旧不太好：“原来你就是那个一天到晚让我家萱萱惦记着的臭小子的妈妈。”经过昨天，他和于珊的事怕是瞒不住席濛了，邵继安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反过来向后辈端起了架子。
席濛：“……”影帝口中的臭小子难道指的是她家祁祁？
看席濛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于珊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别听他瞎说，祁祁和萱萱感情好，一直在一起玩。所以现在祁祁转学了，萱萱天天念叨着他呢。”
席濛赶紧顺着台阶下来：“是吗？小孩子的友情还真是让人羡慕。改天有时间我们带祁祁和萱萱一道出去玩。”
于珊点头：“好啊，等这部戏拍完了我们两家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一趟。”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见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都到场了，导演主演全部就位了，这才停止了唠嗑。
照例用猪头肉祭天之后，杨导给了二十分钟让媒体参访各位主演。
保安们的手刚一放下，邵继安就被一瞬间冲过来的记者们团团围住。有几个见采访邵继安没希望了，扭头就将席濛包围了，连带着隔壁男二莫文一起围在了中间，如连珠炮般向他俩提问。
席濛端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挑了几个问题回答。
因为之前在网上黑席濛的人都被搞上了法庭甚至判了刑，所以一向本着“人有多大胆，新闻就能多扯淡”原则的记者们这次也多了份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步上那个博主的后尘。
不过这些记者对席濛抱着份小心，却不代表他们会对陈巧巧也是一个态度。
当有记者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陈巧巧“听说你也参加了女主选拔，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没能选上女主角？”的时候，陈巧巧的脸都黑了。
于是第二天的报纸上便出现了一则标题为“提及选角问题，《不可说》女二当场黑脸拒答，恐有黑幕”的新闻。
陈巧巧看见新闻后气得把手机都给砸了。这才进组第二天就被人写出这样的新闻，那个记者是上天故意派来整她的吧？这让她接下来怎么待在剧组面对剧组工作人员的目光？
不过这些事情席濛可不关心。她除了每天演好戏，就是跟许亦远发微信或通话，关心关心自己儿子吃没吃饭，睡没睡好。
现在薛阿姨不在祁祁身边，席濛了解自己儿子近况的方法就只有问许亦远了。问得太多了，许亦远终于醋了。
他控诉席濛：“你每天只知道关心你儿子，你怎么不问问我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呢？”
“呃……”席濛微囧，问他，“那你吃好睡好了吗？”
“孤枕难眠，茶饭不思。”许亦远回答。
席濛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翻个白眼：“你不要讲这么令人误会的话好吧。”还孤枕，说得她好像平时就是跟许亦远一起睡的一样，天地良心，他俩可从来都是各回各家的，她除了工作就没在外过过夜！
“好吧好吧，除了问问祁祁的情况，你也说说自己吧。最近拍戏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人为难你？”
席濛摇摇头，又突然想起许亦远看不见，这才道：“挺顺利的，导演编剧都对我挺友善的，连邵影帝都对我很客气。”在被于珊揪着耳朵训了一番之后，影帝对席濛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的客气了。
“就是——”席濛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不说，“算了，没什么事，都挺好的。马上要轮到我上场了，我先挂了啊。”仔细想想，陈巧巧老是私下里挤兑她的事她自己就能解决，没必要跟许亦远告状，不然反倒显得她小心眼了。
“嗯。”许亦远顿了顿，在挂电话之前又添上了句，“加油。”
放下手机，许亦远按下内线电话：“让梁助进来。”
一分钟后梁助就屁颠屁颠地进来了：“许总，有什么吩咐？”
“查一下最近有什么杭城的行程。”许亦远淡淡地吩咐。
“杭城？”梁助理不明所以，“我们最近没有要去杭城的安排啊。”
许亦远抬起头，锐利的视线钉住了他。
梁助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小幅度地抖了抖，猛然想起席濛最近都在杭城拍戏，赶紧改口：“许总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杭城的温总提出的策划，让我们公司的艺人一人代言一家他旗下的主题商场，按照每个艺人的特色来布置商场促进消费。这个策划我们正在跟进，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不知许总近期有没有空去亲自考察。”
许亦远对他的上道很是满意：“我知道了，那你现在就去安排吧。温总在杭城有不少商场，实地考察下来肯定要花不少时间，你尽量多抽出点空来。”
梁助理道了声“了解”，便赶紧退下了。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幸亏他眼色看得及时，不然现在肯定小命不保啊！
伺候这位大佬真难，梁助理想着，过段时间他还是申请调去市场营销部吧，不然天天让他这么一惊一乍的，心脏真的受不了。
工资低点也没事，至少能多活几年挣回来啊！
在剧组里面待了一个礼拜，除了陈巧巧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她不爽之外，所有人对她都很照顾。尤其是萱萱妈于编剧，没事的时候就会拉着她讨论育儿经，是不是还要互相交换孩子小时候的照片。
于珊似乎很喜欢祁祁俊秀的长相，老是夸他长得好看。席濛深信要不是现在不允许订娃娃亲，于珊八成会当场拍板把祁祁定下，日后成为她家女婿。
她乐观地想着，有个著名编剧和影帝当亲家，似乎也是很不错的。
不过她也就随便想想，毕竟影帝板起脸来还是挺吓人的。
今天席濛要拍的部分微微有些尴尬，是一场裸戏。内容是俞思妍在洗澡，因为带着项链有些碍事，就将它取下来放在了洗手台上。等她洗完出来围上浴巾，再戴上项链的时候，这才发现无意间闯入的江城正不知所措地呆立在一边。也正是因为这个闹剧，俞思妍才发现原来自己能看见江城全凭借项链，而不是自己本身就具有的能力。
导演并不想用什么裸露的戏份来博人眼球，所以表达俞思妍在洗澡的镜头不过是磨砂玻璃门以及上面滑落的水汽。至于俞思妍从淋浴间走出来围浴巾的镜头，也只是拍了席濛的肩膀和脚。也就是说席濛其实穿着衣服和裤子，只不过露出了个圆润的肩头，赤着一双小腿罢了。到时候浴巾一裹，又看不出来她里面穿了衣服。不过现在毕竟已经入冬了，穿着一字领和短裤还是很冷的。
等席濛拍完戏瑟瑟发抖地裹着大衣从拍摄场地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许亦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眉眼间有些不高兴，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疼。
席濛浑然不觉，眉开眼笑地跑上前去：“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她倒是不怕被人看见，因为影帝这会儿正在里面补镜头，全剧组的人几乎都围在那，她把自己的戏份拍完后自己跑出来换衣服也没人注意到。
许亦远回答：“出差。”视线落在席濛脚下那双夏天才会穿的凉拖，训她一声，“还不快去换衣服，穿成这样是要冻感冒吗？”
席濛冷不防被他一凶，皱了皱鼻子嘀咕一声：“拍戏需要嘛，我这就去换了，凶什么凶。”
看着她小跑回化妆间的背影，许亦远心想，下次让她选剧本，必须选个应季拍摄的。像这种冬天拍夏天，夏天拍冬天的电影，还不得把人折腾出病来。对了，还有任何裸露的戏份都不能有。
过了一会儿等席濛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得严严实实的了。许亦远仔细看了几眼她清瘦的脸，这才点点头评价：“瘦了。”
能不瘦吗？组里给她们几个主演每天配备的盒饭都是蔬菜沙拉和鸡胸肉，好一点的时候还能有半个白煮蛋和几片牛肉，吃得席濛整个人都要绿了。再不瘦她自觉都对不起这一个礼拜来吃的减肥餐。
“晚餐吃火锅？”许亦远提议。他算是摸清席濛的口味了，除了不定期的烤肉烤鱼小龙虾以及甜品蛋糕，火锅永远是她的首选菜单。
席濛眼睛一亮，却又耷拉下脑袋：“算了，我不敢吃，万一把自己吃肿了明天还不是会被杨导臭骂一顿。”杨导可是业内有名的严厉。你演得好，他便如春风般和煦，你若演得不好，他便会像恶鬼般催命。不仅是对演技，他对演员上镜的仪态和身材管理也是十分得严格。
她这小模样瞧着着实可怜，许亦远看着好笑，忍不住逗她：“没事，到那你看着我吃就行了。”
“……”席濛抬起头瞪他一眼。
许亦远忍着笑，大手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因为角色需要，席濛剪了个薄薄的空气刘海。因为头发刚才在浴室里沾了些水汽，所以被许亦远这么一盖，原本蓬蓬的刘海瞬间扁了下去，黏在了额头上，还戳到了眼睛。
这下席濛更气了，一边抖了抖自己的刘海让它努力弹起来，一边气鼓鼓道：“吃什么吃，不吃了减肥。我要回酒店了。”
这就生气了？许亦远无奈，轻轻拉住她：“别气了，我带你去吃鱼火锅。”
席濛果然一下子就不闹了，脸上露出了期待的模样：“什么鱼火锅，在哪在哪？”吃鱼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发胖吧……
“离这不远，你先跟程雅说一声，别让她到时候找不到你。”许亦远提醒她。
席濛挑眉：“放心，她在化妆间里看资料，我刚才进去的时候跟她说过了。”
许亦远点头，余光瞥见拍摄场地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猜想是影帝的镜头也补完了。他拉着席濛避开人群，坐到自己车上。
梁助照例被他早早地遣走，一个人吃饭去了。因为之前被席濛说他苛待员工，许亦远今天还大发慈悲给了他发了一笔伙食费。梁助理美滋滋地拿着能抵上一个月工资的伙食费走了，连背影都显得不那么萧瑟了。
不过临走前梁助还是尽到了作为助理的职责，那就是为许亦远选好了晚餐地点。
席濛不喜欢吃什么高档餐，所以梁助给她选的都是时下人气的各类火锅。许亦远又贴心地选择了里面最不容易胖的柠檬鱼火锅。
其实火锅什么的怎么可能吃不胖，都是心理安慰罢了。
因为席濛前段时间在网上黑红了一把，所以她现在出门都很小心。都不用程雅提醒，她就会自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在现在本就是冬天，就算她裹得再密不透风，也不会多么引人注意。
许亦远将车在停车场挺好，打着头阵带席濛进了店。店员迎了上来，问几个人。时间刚过五点，许亦远扫了眼店里稀稀疏疏的客人，跟店员说两个人。
店员想将二人引去靠窗的位置，却见男人皱了皱眉，说了句：“麻烦给我一个包厢。”
店员有点为难：“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里只有一个包厢，而且已经被人预定了……”话未说完，却见后头又有二人推门进来，店员忙迎上前说了句“欢迎光临”。
耳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之前订了包厢。”
席濛扭头看去，却是于珊，后头那个跟她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是邵继安无误了。
许亦远这个时候也看了过来，目光与于珊对上，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里离拍摄场地不远，会遇到《不可说》剧组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珊却是一愣，对于许亦远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跟许亦远打招呼：“许总你也来这吃饭？”
许亦远颔首：“想要个包厢，但是店员说已经被人预定了。”
于珊了然，邀请许亦远与他们一同就餐：“包厢是我定的，许总和朋友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许亦远偏头看了眼席濛。席濛对于许亦远与于珊互相认识有些意外，但是转念想到邵继安也是初见旗下的，于珊又是编剧，手下曾经有好几部作品被初见签下，几个人认识很正常。她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于编邀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听到席濛出声，于珊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不确定地小声问了句，“你是席濛？”
席濛：“……于编你刚才没认出我吗？”好歹也一起共事了一个礼拜了。
“额，你裹得太严实了我一时没有看出来……”于珊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她根本没想到许亦远和席濛关系好到一起来吃饭的地步，而且席濛的脸又被挡严实了，还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没出声。
席濛心酸地别过脸，她的辨识度有这么低么。
“先进去再说，干吗一直站在门口，又有人进来了。”邵继安终于不耐烦了，催促着几人进包厢。
于珊瞪了他一眼，随手跟服务员选了条大黑鱼，这才带着众人上了二楼包厢。
俞思妍这个角色是凭借席濛的实力拿到的，里面并没有许亦远在其中运作的因素，这一点亲自参与选角的于珊最清楚不过。所以这会儿于珊见到席濛和许亦远关系匪浅的样子，脑子里一时转了好几个圈。
她突然想起四年前她刚刚认识许亦远的时候。那时她的第二部作品《盛世阑珊》被初见传媒签下，正在紧密筹备的时候，许亦远曾经提过女主的角色他心里有中意的人选。
当时于珊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女青年，因为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大卖而有些飘忽所以。许亦远提出女主角由他来决定的时候，于珊是不同意的。她觉得像许亦远这些“金主”能看上的不过都是些花瓶罢了，那些庸脂俗粉又哪里能演绎得了她笔下妩媚又灵动的影后？她当时就冲到许亦远办公室里冲他拍桌子了。
许亦远只是对她说，你会对这个女主满意的。
再后来——许亦远说那个人不演戏了。因为找不到满意的女主角，《盛世阑珊》至今没有开拍。那是于珊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作品，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这些年来她也物色过不少女演员，却都不如眼下的席濛来得合适。
电光石火间，于珊脑海里突然起了这么一个念头：莫非当年许亦远想向她推荐的人，就是席濛？
有些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出现，就很难被否认。于珊下意识举着茶杯递到嘴边，暗暗地观察着席濛和许亦远的互动。
因为有邵继安和席濛两个知名人士在，为了避免传出不必要的绯闻，于珊在配菜上齐之后便让服务员将高汤放一壶在包厢里，吩咐他之后就不用进来了。服务员虽然疑惑，却到底还是照做了。这些事于珊做得熟门熟路，显然平时就没少给邵继安打掩护。
等服务员将门带上后，邵继安和席濛这才将围巾口罩帽子眼镜一层层地拿下来。
许亦远替席濛将大衣挂到她身后的椅背上，还细心地替她掸了掸，席濛朝他笑了笑。然后席濛起身去调料区端了两碗蘸料回来，分给了许亦远一碗。后者给前者夹了好几块鱼，还体贴地将席濛不喜欢吃的鱼皮捡到自己碗里。
他们两个要没在谈恋爱她于珊的名字倒过来写！
她还欲再看几眼，身边某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却推了推她：“你还吃不吃啊，一杯茶都喝半天了你。”
于珊：“……”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你再看看你！回想起她刚跟邵继安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个情话boy，追女孩时一套又一套，撩得她眼冒金星。现在呢！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埋头苦吃的直男老公，哀叹了声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
席濛吃了几块鱼，见于珊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在她和许亦远之间打量着，便捏着筷子，浅浅地朝她笑了笑。
对面的人顿了顿，也露出了个会心的笑。
这样挺好，谁说女人离过一次婚，就不能再找个更好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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