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马蔺


拓跋羽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马蔺,你听好了,你不救此人,死后地狱也不会收你。”

瘸子惊恐地瞪着他,仿佛已经预示到他要说什么。

他嘴唇诡异地抖动着,用嘴型哑声喊不要。

可拓跋羽此人,最喜欢将别人的风骨和信念捏碎,喜欢看他们痛不欲生的模样。

这比任何杀戮都令他感到痛快。

拓跋羽粗犷的声音,响在空中。

“当年,活捉你的人,是我兄长,将你尸体挂在战鼓上敲打宣战的主意,是我出的……”

“那一战,早就替虞家军挖好了坟墓,他们本是要撤走的,是一位勇士站出来,说他有把握投毒,给虞家军争得机会。”

“后来啊,五万虞家军为了抢回他的尸体,全死在了苍州,若不是大军来得及时,苍州早就是北蛮的了。”

瘸子眸瞳剧震,仿佛心脏裂开,痛到嘴巴大张,双目圆瞪,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

像只巨型蛤蟆,恐怖如斯。

“不可能……不可能……”

瘸子用力扯着头发,在原地不停地打转,那彷徨失措的模样,又像是只被无意间圈住的蝼蚁。

拓跋羽笑意爽快,声音更加洪亮。

“前些日子那位姑娘,便是虞家唯一的后人,而这位楚大人是虞姑娘心上人,他若死,虞家怕是真要绝后了。”

“马蔺,救与不救,你看着办吧。”

话落,拓跋羽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池。

“来人,萧将军是贵客,先请下去歇着吧。”

萧池沉沉看了眼楚砚,跟着哈桑走。

走到门口,听到瘸子突然撕心裂肺。

“啊!”

“啊啊啊!!!”

他疯癫般喊叫着,一边扇打着自己的脸,飞扑去楚砚身边,手忙脚乱地掏药,又连滚带爬地在药箱里翻找东西。

“不能死,不能死……”

瘸子全身颤栗,带着哭腔的呓语,听得人心酸莫名。

萧池加快了步伐,不忍再听。

拓跋羽朗声大笑,捏了捏玲珑的脸。

“行了,楚大人想来是死不成了。”

玲珑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拓跋羽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大手捏着她后脖颈,将她拉近,与他额头相抵。

“玲珑……”

噬血野兽般的男人,语声突然低柔:“不要这样看我,只有成为最凶猛残忍的狼王,我们才有未来。”

他骗瘸子的。

他没有什么兄长,他是被狼养大的狼崽子。

幼时被人捉进王宫,供那些王子公主们玩乐,只有玲珑当他是人。

她给他吃的,蹲在铁笼子前陪他说话。

她说:我们都在笼子里,只是你的笼子小一些,我的大一些。

但拓跋羽也没有完全骗瘸子。

五万虞家军,确实是死在了苍州,但也因仇恨激发出巨大的战斗力,从而坚持到大军到来,保住了苍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瘸子有完成他的使命。

他没有完成投毒的任务,但他用‘死’给虞家军注入了巨大的能量。

连拓跋羽这样从来只信自己的人,也不由觉得,世间事,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

傅问舟‘死而复生’,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某种指示。

瘸子握刀的手抖动不止,但刀尖钻进楚砚身上的烂肉里时,却又极稳。

楚砚已经痛到麻木,加上药物起效,意识有些模糊。

“原来你就叫马蔺……”

他很虚弱,语声飘忽,断断续续。

“我知道你的名字……虞家祠堂里,供着许多虞家军的牌位……”

“好多好多……密密麻麻……堆了满满一屋……”

“马蔺……马蔺紧挨着虞淞……虞家三爷……”

瘸子眼泪汹涌,语声狠戾:“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毒语论出,江湖上各大势力蠢蠢欲动。

谁不希望拥有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记忆如风暴,撞开一道罅隙,瘸子看到年轻的自己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宛如孤舟,一重重巨浪袭来,每一次都要将他吞没。

大雨冲刷着鲜血,似要冲洗掉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是虞家三爷,于狂风暴雨中,将那个即将卷入风浪的年轻人救下。

他说:这世间的任何一把刀,都不会杀人。

杀人的不是刀,是人。

他说: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还可以切菜雕花砍树,取决于用刀之人

他还说:马蔺!你他娘的绝对是个奇才!总有一天,世人会知道的!

亦是他,挡下所有声音,支持相信那个叫马蔺的疯子!

视线模糊,瘸子用力地擦了把脸,擦破了些许脓包,脓液流出,和眼泪混在一起,也成了能杀人的毒。

无边无际的回忆,如海浪呼啸一般席卷他。

瘸子知道,这次,再没人能救他了。

他在地狱里待得太久,已经变不回人了。

……

“楚砚!”

虞清然在马车上惊醒,眼里尽是惶然与惊恐。

傅晚儿离她最近,慌忙抱住她,低声安抚。

“清然姐别怕,只是梦。”

马车上,还有傅问舟和温时宁。

他们要一起去渠州,寻找生的希望。

虞清然本是要回京的,她答应过楚砚,要回去尽她该尽之责。

可祖父在信里告诉她,虞家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都可以,也应该坚持自己的选择。

哪怕牺牲,哪怕错误。

虞家人求的从来不是功名,而是心安。

与其人回去了,灵魂却游离飘荡着,不如从容一些,遵从自己的内心,堂堂正正地做选择。

祖父还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不过是一场早就定好结局的游戏而已。

如何享受和掌控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温时宁被惊醒,也坐了过来,紧握着虞清然的手,试图给她温暖和力量。

虞清然满脸泪水,“我梦到楚砚满身是血……”

温时宁安慰她道:“梦都是反的。”

虞清然摇着头。

她与战虎近在咫尺过,知道那种时时刻刻紧绷着的恐惧是什么感觉。

人非草木,拥有再强的意志力也是有限的。

她不敢去想梦里的血腥场面是真是假。

为了不深陷情绪的漩涡,虞清然逼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时宁,你知道我是从那一刻开始喜欢楚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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