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你很在意我吗?
夜晚的沙地像一块被烘焙得香软又甜腻的半巧蛋糕,踩上去仿佛还能感觉到脚底板被沙子粘连拉扯的力道,要是重心没有抓稳,走得就会有些艰难。
纪云薇个头小,人也纤纤瘦瘦的,背着手在风里慢慢地向前走,没一会儿就站住不动了,神色显露出几分懊恼,无声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脚下被绊住了,她只是深刻意识到纪臣说的那些充满暗示性的话,绝对不会仅仅停留在口头警告。
他恐怕真的会做出某些疯狂的事情来。
她一向了解的纪臣的能力,他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越是想通这一点,纪云薇越是由衷感到恐惧。
以至于当她明白过来,秦晓所说的“男神”是傅景时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匆匆忙忙跑到门外,拉着傅景时头也不回地往这里跑。
她几乎还能察觉到,在拼命逃跑的过程中,后方一直有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仿佛可怕至极的深渊,以一种执拗又残忍的姿态凝视着你。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最信赖的人,为什么一旦戳破那层遮掩着的心思,不管是她,还是纪臣,都因此改变了对彼此的态度,她潜意识里的抗拒,和他随时随地展现出来的控制欲,相互拉锯成谁也不服输的状态。
一切都朝着一个奇怪又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她突然想起纪彦的话。
那一次,母亲发现傅景时的存在后,紧急召她回去“三堂会审”,她在家里看到恢复如初的覃娅,还关心着纪臣的婚姻状况,纪彦当时提醒说:“你还操心别人,多想想自己吧。”
如今看来,她的确该多想想自己了,如果不能拆除纪臣这枚不定时炸弹,她可能连追求幸福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傅景时原本在不远处打电话,余光注意到纪云薇停住不动,娇小的身影立在苍茫的沙地中,像极了逃家之后,又茫然无措的小孩儿。
他眉间微蹙,和电话那边简单交代了两句后,很快挂断电话,来到她身边。
傅景时身形很高,月光泼洒而下,将他化作一道温柔的阴影,稍稍弯腰的时候,便将纪云薇笼罩在暗色里。
发现小姑娘好像比之前瘦了些,男人的眼底带起一抹寂静的波澜:“怎么了?”
纪云薇的脸裹在外套的领口里,只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指着自己的脚:“陷进去动不了了。”
傅景时挑眉轻笑,低哑的声线如同此刻吹在耳边的秋风,带来凉意的同时,又好像能轻易抚平她心上的焦灼:“也许你不应该选择在这里散步。”
他说着,冷峻的脸上浮起更深的笑意,抬手先是揉揉她发顶,在纪云薇小脸发红的刹那,手掌往下移去,提着她的外套帽子,稍一用力,将她从细软缠人的沙堆里提了出来。
纪云薇在地上站稳,呆了呆,忍不住夸道:“你力气真大。”
“是你太瘦了。”总这么走着也不是办法,傅景时选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示意她也坐,等纪云薇扭扭捏捏地在他身边坐下后,他转头注视着前面若隐若现的村落,薄唇抿了抿,还是问了出来,“最近不开心?”
由于工作原因,傅景时其实今天下午就来了西城,可能只是出于顺便,或者也藏了私心,打听好她的住处后,就在半小时前来到这里。
正要联系她的时候,她就自己跑了出来。
彼时,屋里光线不算明亮,只在走廊拐角处晕染着半明半昧的光。他的视线一开始还停留在院子里那棵挂着彩灯的老树上,几乎是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听见了动静。
她跑得真快,像是一只活泼的小兔子,火急火燎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
然后便牵着他的手,一鼓作气往前跑。
小姑娘的手柔软得好似一团云,他甚至不敢回握,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让她从眼前消散。
好在,人确实真切存在的。
无论是此刻瓮声瓮气地辩解自己没有不开心,还是拿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傅景时都能肯定地感受到,这颗快乐无忧的小太阳,最近好像并不开心。
这样的认知,最初来源于她换了头像。
很小很小的一点变化,就是从之前的那朵带着微笑的彩铅卡通云团,变成了一朵泫然欲泣的小乌云。
要是没有刻意关注,大多数人是不会发现的,因为纪云薇的头像在底色,画风,规格,大小等等方面都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云朵的表情,但傅景时发现了,并且猜到她的头像估计就是自己绘制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确定,小姑娘应该是遇到什么困扰了。
男人语速不快,与其说是在同她分析自己的判断,不如说是在随意聊天,在这个月色清浅的夜晚,在这个不请自来的夜晚。
纪云薇却感到很不可思议:“你就是为了这个……唔,就是为了我换头像的事……才来西城找我的?”
傅景时侧过脸,深邃的眼底映出女孩惊讶的小脸,他淡淡勾唇:“算是吧。”
西城这边有个私人委托,价位不高,他也看不上,但因为地点在西城,他还是来了。
所以,说是为了她,也完全合情合理。
纪云薇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是很在意我吗?”
哪有人这样的呀,就一个头像而已,却能那么精准地猜出她心情不好,还为此专程来看望她,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她,并非没有感觉?
只要一想到原来也不全是自己的单相思,纪云薇忽然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快乐极了,鼓起勇气回视傅景时极致漂亮的桃花眼:“傅景时。”
她咬了咬牙,认真问道:“我可以理解成,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好感吗?”
“云薇小姐,”没等傅景时开口,被纪臣派来的两名保镖无声无息地出现,两人一脸凶相,看向傅景时的眼神充满戒备和警惕,“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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