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地震
天空像一块哭哑了的黑色幕布,云层之后有惨白的晨光掠过,映出下方的满目疮痍。
废墟如高垒的土坡,横陈在视野之中,到处都是塌房败瓦,断垣残壁,地面凹陷下沉,裂出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来不及逃离的生命也被埋在了这里。
凌晨时分,川城北部发生了一场5.8级地震,持续时间长达72秒,由于震源较浅,且北部多木质房屋,又错落在山区地带,极短的瞬间,昔日古老和平的多个村镇就被夷为了平地。
震后一小时,国家派出的先遣部队就打了头阵,目前已经清理出部分可通行的路段,但山区洼地本就狭窄崎岖,强行开路的进度并不快,后续的医疗和物资供应暂时还无法进入,加上余震随时会发生,只能力保稳中求快。
地震一直是川城面临的最频繁的自然灾害之一,人们的自救意识虽高,却也防不胜防,北部村镇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留守老人和儿童,在迅疾降临的灾难面前很难做到及时逃生,运气好一点可能只是被砸伤,运气差的就会被活活掩埋。
救人是当前第一要务。
不仅有部队军力及时赶至,其他民间救援队收到消息后,也在黄金七十二小时内陆续抵达。
Daman第七队是第一梯队的救援队伍,和其他队伍负责人于川城中景会馆短暂碰头后,按照救援难度分配了相应的任务地段。
傅景时主动认领了最复杂的一块,也是道路和基础设施被毁得最严重的一块区域,车子不能进入,只能徒步跋涉。
第七队的精锐除了滞留在苏城的温念念,和负责灾后心理治疗的冯亦之外,包括傅景时在内的10人都提前结束假期飞来川城,分配好地段后,众人没有再回宾馆,而是直接在中景会馆门口集合点将,即刻出发。
步行了两个多小时,清晨六点左右,林子里开始下雨,不大,但却足以影响行进视线,走过这段低地,再往前就要进入震源带了。
傅景时脚步一顿,向后方比了个手势:“停!原地修整十分钟。”
大家心里有数,接下来是硬仗了,立刻听从指挥择地而坐,把握时间恢复流失的体力。
“小光。”
不远处的祝小光飞快起身:“队长,什么事?”
傅景时低头看着无法按亮的手机屏幕,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温软无奈,时间太匆促,答应小姑娘的事,他到底是食言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膝头敲了一记,而后把这个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的私人手机放回包中,拿上卫星电话,朝祝小光示意:“跟我到前面看看。”
祝小光是负责环境排查的,出发前就做了一系列的预测,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大乐观,进了实地后发现果然很棘手,这片林子植被覆盖率很低,意味着一旦发生余震,可怕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都会随之而来。
可这里又是去塔木镇的必经之地。
两人巡了一圈,走回队伍,祝小光指着地图上的一些标记,总结道:“时哥,实地困难大于预测,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四十分钟才能穿过这座山。”
在不可估量的自然灾害面前,迟疑一分甚至一秒,都可能葬送性命,更别提要胆战心惊地走上四十分钟。
“余震概率有多大?”傅景时垂眸看着卫星地图上长短不一的线条,忽然盯着一处看了片刻,眉间折出淡淡的思量。
那些深色的线条是战争年代留下的军用隧道,看走向,有一两条正好是朝着塔木镇所在的谷地延伸的。
祝小光摇摇头:“这个不大好说,按照常理,这次震源浅强度大,说明地表波及范围相对有限,能量都集中在了旋涡地带,塔木镇不在震中心却受灾严重,还是因为本身的房体结构造成的,如果我们可以速战速决的话,也许能赌一把。”
傅景时缓缓眯起眼:“塔木镇是古木雕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木质房屋是他们的特色,也是信仰。”
想不到队长还了解这个,祝小光一愣,叹了口气:“那太可惜了,这场地震让他们一无所有了。”
“只要人救回来,信仰就还在。”傅景时声线沉稳,蓄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淡静的眼眉迎着细雨,很快染了一层薄薄的湿气,他不再犹豫,转身下令,“全体整队,继续前进!”
“是!”
再次出发,队伍呈菱形分布,前后都有照应,大家都清楚眼下的处境,纷纷咬牙提升了速度。
此时的地面湿滑泥泞,偶尔有尖锐的石头从高处砸落,四周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每个人的心里都因此多了一把丈量尺,每迈出一步就自动缩短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
地面突然开始晃动,尽管幅度不大,却让傅景时幽深的眼底生出一丝冷锐!
“轰——”几乎同时,侧方传来一声巨响,走在队伍最后的刁海洋脸上肌肉一颤,率先大喝一声:“不好!滑坡了!”
顷刻间,汹涌的石块顺着几近光秃的山体滚落,带着不可一世的力度赫然袭来!
“跟我走!”傅景时已经判断出隧道的位置,带着众人直接跳下一个坡道,迅速扒开杂乱的草叶,露出一个老旧的入口,他一抬眼,盯着左手边的宋颂,“你先进去!”
“队长……”宋颂眼圈唰地就红了,就因为他是队里老幺,每次都会被特殊照顾,这滋味有时候真挺不好受的。
“队长让你进就进!别矫他妈情!”身边的章丘直接踹了他一脚。
宋颂进去后,紧跟其后的是祝小光与金亮,接着才是迟书同、章丘、杜越、翟东阳和李峥嵘等人,这是队里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习惯把生的希望优先让给年纪小的队员。
等32岁的刁海洋进去后,才是作为队长的傅景时,哪怕他并不是年纪最大的,这种时候,永远会默默留在队伍后头。
这条隧道虽然曾是用于军事防御,但年久失修,根本无法长时抵御攻击,自然不适合滞留,几人一进去就抱着头部,贴着隧道壁匍匐快走,上方滚石不断落下,与隧道顶部用力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短短几分钟仿佛被拉成了冗长的一生……
“到了!”宋颂发现了洞口,加快脚步矮身钻了出去,后面的人也紧随其后,一鼓作气奔出隧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块大石兜头坠下,隧道中部不堪重负,牵连着头尾一同塌陷,咚咚锵锵,摧枯拉朽一发不可收拾!
而傅景时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队长——”
“啊!”
飞往西城的航班上,纪云薇在接过空姐递来的温开水时,手一滑,塑料杯贴着手腕掉了下去,还有些热度的液体在细腻的肌肤流过,惊得她轻轻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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