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笑得眼儿弯弯,小小的身子窝在车窗边,外间照进的灯光是温暖的橘色调,她被泡在光里,像一颗自身也会发光的小太阳。
纪臣神情缓了些,小姑娘长大了,心也野了,不撞几次南墙,怕是不会轻易收心的。
他思索片刻,选了个更温和的方式柔声提醒:“薇薇,如果只是一个好笑的笑话,或许可以分享给我……嗯,分享给我们一起看。”
纪云薇张了张嘴,小巧的鼻头很是为难地皱了皱。
她听得出纪臣的意有所指,可傅景时三个字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她倍加珍惜的宝藏,在还没有打上独有标记之前,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和他人分享。
“不方便?”纪臣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叹气,“看来是很珍贵,连大哥都没有看的资格,是吗?”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云薇从小到大最怕纪臣不开心,他的人生够苦了,好不容易成为纪家人,年华正好的时候又因为车祸而伤了腿。苦难是个欺软怕硬的恶霸,总是不愿意放过温柔的人,所以从懂事起,她就只想给他很多很多的甜。
李南川提着蛋糕回来,感到车里气氛不大对,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给我吧!”纪云薇生怕纪臣再追问,从李南川手里接过蛋糕,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甜着梨涡冲他笑,“南川哥哥辛苦啦。”
李南川受宠若惊:“这点小事,云薇小姐不用跟我客气,谁让您是纪总的……”
纪臣打断他:“开车。”
“咳咳,好的,纪总。”
车子重新启动,夏日的夜晚星光灼灼,霓虹交错,彩灯荟萃,街头艺人拨弄着吉他,浸着沧桑的歌谣渐渐远去。
檀园在闹市中独取一静,转入宽阔的林荫道,四周便只剩下从树木枝丫间穿梭而过的风声。
纪云薇一直等到纪臣重新低头看文件,才把手机按在耳边听消息。
不到一秒的电频停顿过后,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徐徐缓缓,像沉淀了浓郁甘醇的酒香,与鼓膜发生短促的触碰,却爆发出巨大的振动。
他说:那就谢谢你了,小导游。
她记得他的声音,是雨夜山崖间不期而至的希望,简短有力,透着潜定,和此刻如出一辙。
纪云薇的脸唰地红了个彻底,耳根仿佛被鞭炮点燃了,火舌舔舐着神经,脑中噼里啪啦炸开了无数烟花。
在她的定义里,两个初初认识的异性朋友,沟通方式从文字升级为语音,总像是某种暧昧的信号,让这句客客气气的回应,蓦然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意味。
她还坐在车上,不方便回语音,又怕傅景时等久了误会,慌不择路地从表情库里选了个表情发出去,等退回主页,才无语地发现那个表情包显示的意思是——[爱你哦]。
纪云薇:……
她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不矜持的纪云薇在饭桌上破天荒地吃了两碗饭,张妈给她盛了汤,站在一旁笑:“小姐今天胃口很好啊。”
纪云薇不忘夸奖:“是张妈做的菜太好吃了!”
“小没良心的,说的好像住院那会儿,张妈没给你做饭似的,打小张妈就是你的御膳房,想吃龙肉都能给你弄来。”坐在纪云薇左手边的纪繁无情调侃。
他的下一部新戏是谍战片,需要减重,两周后就要进组了,最近正在节食塑型,前天那碗万恶的泡面让他水肿了两天,也被经纪人拖进健身房狠狠折磨了两天,晚饭只吃了几片水果就停下来了。
纪繁用公筷给纪云薇盘子里夹了只油焖大虾,一边投喂一边嫌弃:“吃这么多,小心胖成肥猪婆,到时候看谁会娶你。”
纪云薇啃着一块葱油小排,大眼圆睁,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对面的纪老太爷纪鹤白就不乐意了:“臭小子,说什么呢?我们家薇宝怎么样都可爱,想娶她?哼,也得看我老头子同不同意!”
纪鹤白吹胡子瞪眼地吼完纪繁,立刻换上和蔼的表情:“小薇宝,多吃点,瞧你都瘦了。”
纪涛帮妻子挑走鱼里的刺,闻言直点头:“爸说得对,可不是谁都有福气能娶走咱们家小薇宝的!”
卢思敏在桌下踢他:“对什么对,宝宝才多大?你们就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啊?”
纪鹤白和纪涛一听,开始脑补纪云薇出嫁的情景,不想还好,一想,父子俩眼眶都红了,有志一同地决定,不行,他们的宝贝儿不能嫁出去!必须得招上门女婿!
几个长辈聊得起劲,作为当事人的纪云薇都插不上话,冲挑事儿的纪繁撇撇嘴,捏着大虾秀秀气气地吃起来。
盘子里又多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脆的里脊肉,抬头,纪臣温声提醒她:“慢点,别吃太饱,蛋糕还没吃呢。”
“知道啦,”纪云薇梨涡浅浅,回之一笑,“谢谢大哥。”
“喂,双标了啊。”纪繁撑着下巴看她这么区别对待,揪揪她的头发,“大哥只是委婉地告诉你少吃点,本质不还是一样嘛。”
纪云薇不认同,擦了擦手,笑盈盈地纠正他:“那也是大哥懂说话的艺术,反正同样的话,他说的我就觉得顺耳多了。”
纪繁朝纪臣耸耸肩:“这丫头永远站你那边。”
纪臣没有反驳,只是温温地笑。
这是家庭聚餐,又是庆祝纪云薇出院,除了陪女友的纪彦缺了席,其余成员都到齐了,纪家家风开明,没那么多规矩,饭桌上总是热热闹闹的。
一向活泼的纪小墨今晚似乎精神不大好,坐在儿童餐椅上也不乱动,覃娅往他嘴里喂了一小勺蒸蛋,状似无意地望了眼纪臣。
别人也许没有注意,但她却很清楚地看到,只要有纪云薇在的场合,这个男人的眼里就根本装不下第二个人,连张妈都私下问她纪小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这个做爸爸的却只顾着绕远路去接纪云薇。
可是,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也是她怀胎十月为他生下了孩子啊!
即使两人之间早有协议,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么多年的付出,依然捂不热丈夫冷漠的心。
覃娅憋屈得厉害,紧紧捏着勺柄,手指因为用力而呈现出脆弱的苍白,在某个安静的间隙,忽然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既然爷爷和爸妈都这么舍不得薇薇,当初怎么不考虑自家人呢?不是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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