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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是她装腔作势引诱蛊惑的谢灼


顾荣道“请大师解惑。”

方丈缓缓道“谢施主代天子在佛宁寺斋戒祈福半月,期间屈尊于寺中暂住。”

非隐秘之事,上京城的达官贵人皆知,无需刻意隐瞒。

顾施主不知,才不正常。

顾荣愕然,想起了那个既糟糕又可怕的梦。

银白色的面具下,是谢灼那张清冷高贵不可亵渎的脸。

顾荣的心噗通噗通跳着。

“谢施主?”

“忠勇侯府谢小侯爷吗?”顾荣小心翼翼道。

方丈颔首“善哉,善哉。”

“说来也巧,顾施主入寺为亡母祈福之日,便是谢施主斋戒祈福结束之期。”

顾荣的眼睛瞬间睁大。

所以,三月十三那日,谢灼也在佛宁寺。

“东南角的院子里那间禅房吗?”顾荣的声音显得干涩,每个字似乎都是费尽力气才勉强挤出。

方丈“的确如此。”

突如其来的真相袭来,顾荣头晕目眩。

霎那间,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得不真切。

仿佛棉花包裹的鼓槌,一下一下落在鼓上,模糊而沉重。

最怕什么,来什么!

竟然是谢灼。

重生归来遇到的男菩萨,是她装腔作势引诱蛊惑的谢灼。

不是乔吟舟。

不是什么居心叵测之辈。

那隐在暗处,从头至尾旁观了她算计裴叙卿的神秘人是谢灼的属下。

麻木。

惊悚。

荒诞。

五味杂陈,复杂的的感觉从头顶蔓延至脚尖。

原来,她在谢灼眼里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知她的温柔仁善楚楚可怜是假。

知她满腹算计心狠手辣才是真。

既然已经识破了她的伪装,为何仍选择沉默不语?为何一再让她借势而为,任由她肆意利用?

顾荣不认为谢灼是在故意戏耍于她。

谢灼的救命之恩,襄助之谊,皆为真。

谢灼啊……

难道十年佛寺清修,真修成了普渡众生的佛陀,愿舍身入局度众生,拯救诸苦。

不论什么牛鬼蛇神,在谢灼眼中,尽是众生?

还是说,是佛门那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顾荣想不通,只觉此刻的她犹如琥珀里的昆虫,在袅袅佛音悠悠禅意里,迎着逐渐西移的日光睁开了眼。

日光灼灼,琥珀透明。

她试图抬起触角,以遮挡刺眼的日光,然而日光无处不在。

她渴望伸出触角,去触摸外面的世界,但琥珀的牢笼将她紧紧包围。

日光是谢灼。

琥珀也是谢灼。

瞧的清清楚楚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顾施主?”

佛宁寺老方丈悲天悯人的声音唤醒了失神的顾荣。

顾荣歉意一笑“想起了些旧事,让大师见笑了。”

夕阳西下,顾荣离开了佛宁寺。

镌刻着“汝阳伯府”四字的鎏金门匾已被替换。

如今,悬挂在正门前的是毫不起眼的顾府二字。

一座无声无息间啃食人血肉的汝阳伯府,终究还是被她撕开了大大的口子。

假以时日,再凶的猛兽亦会死在她手中。

顾荣抬眼望着顾府二字,无声的笑了笑。

汝阳伯在望舒院外徘徊踱步,远远瞧见顾荣,脸上便浮现出自以为慈祥实则谄媚的笑容。

不,不应该再称呼为汝阳伯。

应该称呼为顾平徵。

顾平徵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爵位。

“荣荣。”汝阳伯迎了上来。

顾荣神色淡淡“瘆人的很。”

“劳烦父亲正常些,否则我会怀疑父亲鬼上身了。”

顾平徵无甚大本事,但在投机取巧上有些许小聪明。

有李公公的暗示在前,顾平徵只想把顾荣当祖宗供起来,以期余烬复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荣荣,家和万事兴。”

“为父是想跟你商议下,日后三餐让小知一道去椿萱院用膳,一家人和乐融融同心协力,总能跨过眼下的难关,苦尽甘来柳暗花明。”

“一家人血脉相连,打断骨头……”

“父亲。”顾荣打断了顾平徵惺惺作态的长篇大论“你知道吗?”

“每次看见你,我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沐猴而冠一词,我会忍不住想撕烂你这张假面。”

“一家人其乐融融同心协力?”

“那也得前仇旧怨尽消才行。”

“父亲和陶姨娘何时将我和小知这五年来受的苦遭的罪,尽数尝一遍,才算道歉。”

“而不是文过饰非,说些冠冕堂皇恶心人的话,就想冰释前嫌,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还有,父亲畅想苦尽甘来柳暗花明的一日,便先将母亲的嫁妆补上,要不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呵。

有了李公公的提点,她就是汝阳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汝阳伯是绝不会舍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

“至于同去用膳……”顾荣讥讽一笑“父亲不心疼小知,我心疼。”

快了。

很快了。

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完全摆脱顾平徵。

她要让顾平徵和陶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能穷困潦倒,互相折磨。

顾平徵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一瞬又恢复如常“是为父考虑不周。”

顾荣充耳不闻,强调“嫁妆。”

顾平徵:……

到底谁是谁的爹!

他已经放下身为父亲的尊严和颜面,折腰赔笑,顾荣依旧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荣荣,为父和你母亲之间的情意你不懂,不是嫁妆能衡量的。”

顾荣扯扯嘴角“不就是软饭硬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有什么懂或是不懂的。”

“还是说,父亲想听我说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扬州荣氏女和顾平徵?”

“父亲,够形象吗?”

“当然,如若父亲执拗的认定我不懂你与母亲的情意,那劳烦父亲自己下去绘声绘色讲给母亲听。”

“外人不懂,母亲定是懂的。”

“父亲,你说对吗?”

“算了,兴许母亲盼着与父亲死生不复相见呢。”

“父亲一反常态巴结于我,那就好好忍着。”

“李公公的原话是,陛下怜我和小知,迁府劳神费力,故而格外开恩,不予没收此间府邸。”

“说的直白些,我和小知是这座府邸的主子。”

“所以,还请父亲约束好自己和陶姨娘,还有顾扶景那个废人,少在我和小知面前晃。”

汝阳伯的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却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只能用怨恨的眼神盯着顾荣渐行渐远的背影。

夜渐渐深了。

顾荣卸下珠钗环佩,斜倚在软榻上,眼神飘忽看着远方。

一缕修长的剪影,借着廊檐下摇曳灯笼,悄然映现在窗棂之上。

身姿清隽,如松如柏,如竹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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