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陪伴他吗
裴淮摔了一下,不曾想摔伤了腿,发了高热两日才好。
当天,裴夫人带着裴映渊来兴师问罪,小裴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裴夫人使劲依偎着裴映渊,眼睛肿得像核桃。
“老爷,我的淮儿命怎么这么苦啊……”
裴映渊死死盯着裴容,小裴容长得半分不像他,跟裴淮比却结实健康,这么破落的环境,不知瑾歌怎么将他养得这么好。
阮眠眠从他眼底看出了动摇。
他跟裴夫人关系特殊,近亲难以生出完全健康的孩子,铆足劲栽培说不定哪天夭折离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此刻,小裴容静静打量着他,眼底写满陌生:“你就是我的父亲?”
裴映渊像挨了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痛。
裴夫人抓紧他的胳膊,哭声更大。
裴映渊心疼不已,当即板起脸对裴容道:“你娘出身青楼,不知跟多少个男人搞过,你也是个野种,不配叫我父亲!”
瑾歌将裴容拉至身后,望着裴映渊:“裴映渊,当初是我看走了眼信了你的鬼话,可你明明知道我是清白身,只因想掩埋那段过往,就不承认容儿的身份,如此羞辱我们母子?”
裴夫人如遭雷劈。
她揪着裴映渊的衣领逼问:“什么鬼话?裴映渊,你承诺她什么了!”
酒后失意的话怎能当真,裴映渊心烦意乱安抚着裴夫人,看向裴容,冰冷开口:“上家法!”
在裴家,瑾歌的地位堪比奴才,甚至连奴才都不如,连带着裴容这个不被承认的庶子也是。
伤了嫡长子要受到惩罚。
家法是一根婴儿手臂粗的藤条。
家丁们按住瑾歌,藤条一鞭鞭抽在裴容身上,有裴夫人在旁监督,裴映渊每一下都用尽力气。
裴容僵着小脸硬是一声不吭,受不住力摔向地面,缓一会儿撑着身子又爬起来。
瑾歌肝肠寸断的哭声响彻整个宅院,裴容又一次被打得趴伏在地面时,阮眠眠下意识奔过去拦裴映渊,可她的手穿过裴映渊的身体。
她只能以上帝视角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裴容身上的粗布衣早已被打烂,血迹从他小小的后背渗出来,触目惊心。
阮眠眠阖上眼不愿再看。
再睁眼时,是瑾歌哭着给裴容上药的画面。
裴容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药粉洒下来的时候小脸才勉为其难皱了皱。
他问:“那个人真的是我父亲吗?”
瑾歌动作一顿,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这么小,说这些对他太过残忍。
她开口安抚道:“容儿,你父亲只是对你有些误会,并不是不喜欢你。
你推伤那个男孩是你哥哥裴淮,他常年生病,身体刚刚养好又受伤,所以你父亲才那么生气。
以后……以后看见裴淮和夫人,要绕着些走,知道了吗?”
裴容记住了。
养好伤后,他如常在宅中活动,看见裴淮的身影主动避开,但裴淮记了仇,又有裴夫人的教唆,每每追着裴容欺负。
“父亲说了,裴家就我一个孩子,你不是我弟弟,就是个野种!”
“你上次推伤了我,我要讨回来!”
裴容皱了下眉头,没理他,转身便走。
“给我拦住他。”
几个家丁将裴容团团围住。
裴淮迈着步子走到裴容面前,伸出手使出全力推了他一把,他们差不多高,裴容站稳身形,只是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裴淮气极,指着他的鼻子:“你!”
“你们给我打他!”
家丁面面相觑,皆知晓老爷夫人对这两个小孩的态度,瞬间确定立场,巴掌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阮眠眠转身想走,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拳头仿佛落在她的身上,她崩溃大喊:“不要!!不要再打了!!”
无人听见。
自那以后,裴容身上常年青紫,没有一块好地方。
瑾歌受不了这种折磨,主动找到裴映渊。
“我要搬走。”
裴映渊大手一挥,拒绝了她。
“当年要不是你,我已被调任到京城,如今我又在升官之际,绝不可再出半分差错。等我顺利去了京城,你爱去哪去哪。”
瑾歌抱紧裴容。
“容儿,至多半年,最后再忍半年。”
裴容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臂,小手抹去瑾歌眼角的泪水。
阮眠眠心揪着一般的疼。
这县城地方小,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独自带着儿子生活本就惹眼,若被人认出是红竹馆的头牌,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去京城治安好些,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裴淮的欺凌还在继续。
身子调养好后,他不必指使下人就能骑在裴容头上。
他比裴容高了些许,跨在弱小的裴容背上,颐指气使道:“往右!往右爬!”
右边的小路上都是杂草碎石,小孩掌心娇嫩,轻易就被划破。
裴容绷紧了小脸刚一停顿,背上传来钻心的抽痛。
“你聋了吗?快点!膳厅有家宴,要来不及了!”
裴容驮着他吃力地往前爬去。
“少爷,少爷!大喜事,夫人有喜,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裴淮一喜,利落翻身下来跑远。
裴容攥紧手心跪坐起来,眉心紧紧拧着。
手背上赫然一个脚印,是裴淮方才下去时踩的。
为了维持生计,瑾歌平日会做些绣活拿出去卖。
回院后照例给裴容上药,发现新伤许多,任她怎么问,裴容也不开口。
向下人打听,才知道他被高他一截的裴淮当马骑在身下。
“不是叫你避着?”
“避不过,避了也要挨打。不能还手,伤了裴淮挨的打更重,娘会心疼。”
从那以后,裴容极少出院子。
终于熬到裴映渊升官,整个裴家搬往京城安置的府邸,从前知道他们亲兄妹关系的家仆已被尽数处理。
瑾歌向裴映渊要了些钱,带着裴容在偏僻的地方住下。
本以为苦日子到头,很快走漏风声,有人听说此处住着青楼花魁,闻讯寻了过来。
起初只是观望,但总有按捺不住的,一个夜里,几个男人结伴闯进她们的屋子。
瑾歌被扒了裤子按在桌案上,毫无还手之力,哭嚷着喊道:“容儿,别看!闭眼!”
男人扬着巴掌落了下去:“少他妈乱喊乱叫,小声点!”
旁边有人抓着裴容,有丝忌惮:“大哥,金主只说灭口,咱们……”
“反正要死的人了,你磨磨唧唧管那么多做什么?放在往常你能有机会睡到这样绝色的娘们儿?嘶……”
抓着裴容的男人借着夜色看去,香艳画面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但瑾歌貌美,就连他拉着的这个孩子,也漂亮得像个女娃娃。
瑾歌被占着身子,他忍不住急切地伸向裴容的裤子。
阮眠眠心脏被刺得尖锐地疼了一下,整个人颤抖着闭上眼。
然而预想的声音没有出现,响起的是男人杀猪似的惨叫。
她赫然睁眼看去,无边夜色中,小裴容紧攥着一把剪刀,想对他不轨的汉子轰然倒向地面,短促的嚎叫后没了声息。
他半张脸照着月光,另一半陷在黑暗,神色阴沉紧绷,仿佛索命的恶鬼。
瑾歌身上的男人停下动作,回头时血已流了遍地。
裴容快速跑去想刺他,被一脚蹬开。
男人死死掐住了瑾歌的脖子,裴容见状快速起身,把剪刀塞进瑾歌在空中挣扎的手。
利器没肉之声响起,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瑾歌紧紧把裴容抱在怀中:“对不起,容儿,阿娘对不起你。”
裴容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阿娘,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瑾歌眼底浮起滔天恨意,把他们亲兄妹的事告诉裴容。
画面又一转,来到几个月之后。
瑾歌的小院人来人往。
她递给小裴容一块银子:“容儿,出去玩,等太阳落山再回来。”
目送他出了院子,瑾歌拥着男人进了屋。
阮眠眠抿唇,看出端倪,心中五味杂陈。
不等深思,小裴容去而折返,呆站在屋外听着里面响起的声音,精致的面容上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她们逃过了裴家人的第一次刺杀,后面瑾歌虽然寻到小官的庇护,日子却还是提心吊胆。
终于赶上朝廷征兵,瑾歌想借此机会送走裴容。
他年岁太小,身高也不够,不符合条件。
可错过这次,不知下次还要等多久,中间若裴家人赶尽杀绝,她们母子都会没命。
她寻到与她有“生意”、在军中有些地位的武将,使出浑身解数才打通关系,将裴容送走。
再后来便是零碎的裴容在边关摸爬滚打的画面。
军中全是臭男人,他面容出挑容易让人心生歹念,便取泥土将脸涂黑掩盖,两年内他疯了般的训练进步,努力变强让自己不受欺负,最后等来了跟他年纪相仿的晋王世子。
一群七八尺的汉子面前,他们二人显得格格不入,裴容知道他身份非同寻常,刻意跟他接近。
裴容一心想着在军中混出地位,有朝一日回京与瑾歌团聚。
顶替宋世子回京后,四处打听瑾歌的下落,才知晓因为裴家人的追杀,瑾歌在他走后不超半年就死了。
看完这些的阮眠眠压抑无比,心口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似的透不过气来。
眼前骤然一黑,灵魂向上飘浮,脑海中响起一个机械音。
“阮眠眠,睁眼。”
阮眠眠睁眼,发现周围的环境如梦似幻。
脚下是洁白绵软的云层,四周却是参天的巨大纸张,密不透风的将她包围。
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是她熟悉的横排排版。
她定睛辨认,发现上面是她穿进的这本小说的内容。
宋晏容远远的站在对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个喊她睁眼的机械音再次凭空响起。
“阮眠眠,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陪伴他吗?”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她对面的宋晏容,也是裴容。
阮眠眠胸闷的可怕,脑海中仿若有无数根缠绕在一起的棉线,让她无法静下心思考。
是能回去了吗?
“你是谁?你是我的系统吗?为什么要送我来这,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我没有金手指??”
机械音没有回答她,重复问道:
“阮眠眠,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陪伴他吗?”
阮眠眠抬首看向宋晏容。
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跟小时候的裴容几乎等比例长大。
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甚至罕见地有些紧绷,略显阴郁偏执地盯着她。
阮眠眠心中涩疼,不自觉蜷了下指骨。
不久前,她见过宋晏容这副神色。
他耐心地帮她擦拭头发,对她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许走。”
再往前,他刚知道所处的是书里的时候,也这般阴鸷地看过她。
——“你说不知道怎么回去,却帮阮锦婳和宁王扫清障碍,是在做什么?”
——“眠儿,你压根没想陪着我,是吗?”
她当时的回答是“我已经不想走了”。
当心心念念几个月的回去的机会摆在眼前,或许错过这次她只能永远留在这里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没法不假思索地说出选择。
对面,宋晏容眼神愈发灼热,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的反应,轻唤:“眠儿。”
阮眠眠别脸,错开他的视线。
在他又一声催促似的“眠儿”后,阮眠眠索性闭上眼睛蹲下。
回现代,无父无母无爱人,唯一的闺蜜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
留下,古代这落后的生活……真够操蛋的。
她眼睛眯开一条缝偷偷朝宋晏容瞥去。
他仍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阮眠眠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她咬牙挣扎:“没有别的选项吗?比如把他带回现代?”
机械音沉默许久:“带走书中主要角色会导致世界崩塌。”
“你怎么不说现代我消失会导致现代世界紊乱呢?”阮眠眠怒道。
“你的消失对现代世界没有任何影响。”
阮眠眠一僵,心中随之泛起钝痛。
她张了张嘴,许久无言反驳,两人一系统陷入冗长的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四目相接,宋晏容朝她勾了勾手指。
“眠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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