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补课
33.补课
“如果秦原去不了的话，我陪你去吧。或者，如果你想去补课，我替你去陪陈越海找张琰。”林又静一口气说完，笑得很标志。
吴杨不说话，似乎还是很不信任她。
她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告诉吴杨，其实宋晓辛喜欢他。但是她又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宋晓辛对她的信任。她只好乖乖坐着，等吴杨回答。
她试探，“你跟秦原商量一下？”
吴杨半信半疑，拿出手机。又上下打量了林又静一眼，“你打什么如意算盘？”
“行了，实话跟你说吧。”林又静顿了顿，“其实我觉得她也不一定对你没好感。”
吴杨愣了，然后反应过来，“我都说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的讨厌。”
“什么讨厌？你觉得她讨厌你？”林又静假装挠头，“可是我明明记得她跟你解释过啊，她一直就是那副表情。你不也知道嘛。”林又静睁大眼睛，显得很无辜。
吴杨坐立难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妹妹眼神不纯，越看越觉得她奸诈狡猾。
“你刚刚说她不一定对我没好感，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你自己去问啊。”
她总在关心别人的事情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小鹿般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然后轮到自己却又不知所措，甚至偶尔有些木讷。
“你不问我帮你问了啊？”林又静拿出手机。
吴杨一把拦下，“我来我来。”
他给秦原发：【去w市吗？】
过了半晌，没有回复。
“你跟他说，你去不了，我代替你去。”
吴杨诧异的看着她。
“说啊。”
吴杨又发：【我去不了，林又静替我去。】
几秒钟之后，一道清亮的铃声响起来。
秦原的回复简洁而有力，直接击中林又静心口。
秦原：【好。】
她有些得意的翘起嘴角，其实她已经有预感。其实她有那么一瞬间并不是因为秦原的回答而兴奋，而是因为她猜到了秦原的回答而获得了成就感。好像通过一步步试探，一步步的猜测，就像是自己多了解了他一些。
末了，她把吴杨轻轻一拍，“放心吧，我真的不会说的。”
宋晓辛接受了要补课的事实。
宋晓辛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习惯了用逃避解决问题。虽然并没有解决实质上的问题，可是解决她在有一段时间内的心理问题。如果她对某一件事情感觉到厌倦或者是烦恼，走开就好了啊。
她坐在姨妈家的沙发上，等待父母的到来，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把自己包围。
父亲每次要问的问题，她都一清二楚。期末成绩也还没有出来，她不用遮遮掩掩的把自己那原本算不上优秀的成绩描述的多么优越。好像那样就能显得体面一些。
去补课，从某方面来说她是开心的。只要不在姨妈家里，她就可以暂时忽略身上的重担，什么要考第几名啊，考什么大学啊，零花钱是父母怎么辛辛苦苦挣过来的……只要不看到姨妈的脸，不看到父母的脸，她就可以暂时性遗忘这些。
她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门铃已经响了。
她去厨房倒水，瞄了一眼刚进门的父母。她的父母除了变得更老一些，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爸，妈。”她把水递过去。想不出来什么亲切的话。
她爸爸点头，整了整自己土灰色的棉衣。环视四周，第一句话就是对姨妈说的，“姐，真的辛苦你了，她在这儿这么久没给你添麻烦吧？”
“这说的什么话…”
姨妈是她妈妈的姐姐，但是看起来却要比她妈妈年轻很多。
年轻的时候，两姐妹一起去保定打工。后来她妈听父母介绍，回家嫁给了她爸爸。生下了她。
她看过她妈妈在外面打工时拍的照片，有在饭店拍的，也有在当地景区的游玩照。那个时候又年轻又漂亮，喜气洋洋的。她不知道她妈妈是如何面对这巨大的反差的，如何在见过这大千世界的风采之后，又回到那个贫瘠的家乡，开始在地里面埋头苦干。她母亲随遇而安，任劳任怨。
而她的姨妈，坚守岗位，誓死不回家结婚。在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姨父。姨父在事业单位工作，据说为人和善，还是个隐形富二代。她的姨妈在饭店工作多年，一路从服务员爬到经理层，后来辞职自己开饭店。和姨父两个人感情和睦，恩恩爱爱。不幸的是，她总是怀不上孩子，姨父也在早些年出车祸去世了。听起来就很狗血，她姨妈没有自己的孩子，从小就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宠爱，失去丈夫以后更是提出要把她接到市里来上学。
他父亲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没同意。不然她不知道她的人生还要背负上多少恩情。
姨妈提出这个想法之后，她父亲觉得不合实际，他们夫妻也不能照看她，不好。但是拒绝的同时，她父亲也没有停止过思考，也在日日夜夜思索着要不要给她创造更好的教育条件。
终于，在她小学毕业之后，她父亲还是决定让她去市里上学。
那年，他们家收成特别好。茶叶一下子涨价，她们家赚了不少钱。
她不是不知道父母、姨妈所为她做出的努力和付出，然而她感激不起来。一切都因为她的逃避思维，她想，要是没有他们多此一举的自以为关心，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她还是在她故乡那个小地方，每天开开心心上下学，沿着一条公路走回家，她不用想考什么大学，以后怎么出人头地。一辈子就在老家种地吧，或者开个烟酒店，没有目标，没有追求，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如果没有他们提出的所谓创造更好的教育条件。
四个人坐在一个客厅，这种氛围让她窒息。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群亲戚听说她要到市里上学，都围在桌子上送祝福。
她听不进去。给建议谁不会给，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情况。
上学？多好啊。还是去市里上学，学校又大，环境又好，老师们普通话一定说的很好吧。这些都是优点。可是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关注过她怎么想。不论是亲戚还是父母，问的问题都没什么不同。
从来没人问过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她突然想到，可能她喜欢吴杨也有这个原因吧。好像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她看着他快乐，就好像某个平行时空的自己也获得快乐。父母在姨妈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的回老家了。临走的时候又说了大段话感谢姨妈。昨天晚上已经把补课费交给姨妈了，但是她住在姨妈家里吃穿用度，这种东西父母觉得亲人明算账不好，也不敢说出要给她支付在姨妈家的生活费这样的话。姨妈对她那么好，倒怕姨妈觉得她们家见外，伤了姨妈的心。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只能嘴上感谢。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那个地方的人都是这样，老家没有什么好，除了山水。可是每回那里的人去远处，总急着赶回家。
怎么样？难道是早上车票会便宜些吗。
补课只补八天。因为八天之后就是春节。
姨妈一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早餐，刚买回来的面包，牛奶，还有石滚蛋。
她一早上起来心情就不好，昨天晚上躺了大半天没有睡着，眼睛肿起来，脸大了一圈儿。早上出门，又忘记自己把手套放在哪里。好不容易才在鞋架上面找到了。
她吃了个鸡蛋，把面包扎好装进书包里。站在门口等姨妈拿车钥匙。
原本她不想麻烦姨妈送她，可是第一次去何秀家里，坐公交车要走出小区一千多米，去了还怕找不着路，就同意了。
姨妈穿深紫色的呢子大衣，头发烫成波浪，温柔的梳在后面，看起来丰姿卓越。
车子没开多久，何秀住的小区离她家不远。也就十五分钟，是个刚开盘几年的小区。
微信里面说何秀住在一楼。她心想，按照何秀那个高品质生活的样子，难道不应该住在最高几楼吗？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她想错了，何秀家是个一楼小别墅，不是独栋的，但是带地下室和后花园。
门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是吴杨开的门。
她在门口站着，嘴里吐着热气。吴杨戴着眼镜，穿一件灰色毛衣。她一直觉得吴杨眼睛很好看，很深邃，戴眼镜的时候看不出来。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是有种莫名的被击中的感觉。在冬天的背景下，他的灰色毛衣和戴着眼镜的脸，呈现一种戴着雾气的朦胧的精致。
何秀笑的很夸张。看起来也是真高兴。
里面还有几个家长和同学，还剩几个人没有来。
房子装修很朴素，但是却透露出一种高级的审美感。进门就是餐厅，从餐厅到客厅要下三个台阶。
原木色的墙壁，古铜色的餐桌、电视柜、茶几。
沙发只有一张。对面的电视墙是玻璃，看得到下到地下室的楼梯和栏杆。客厅右边空出一片地。放了两张四角桌，何秀指着桌子，“这就是他们到时候写作业的地方。”家长们都投入满意的目光，他们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宋晓辛只在想，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要穿这件旧的蓝色羽绒服。那还是她初二的时候姨妈给她买的，买大了尺码她穿不了。结果她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长高了。学校里的衣服她打包回家都扔到了洗衣机里。
今天补课，她就又从柜子里翻出这件衣服，发现穿上去刚刚好。
可是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吴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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