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章 执念


走进竹林内,晏璇诗就不着痕迹地悄然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处角落。

小院虽说占地面积不大,但却胜在布置得简洁清爽,干净利落。

院落内,仅仅只有一处用竹子精心巧妙搭建而成的亭子,以及亭子下面摆放着的一把做工精细的竹子摇椅。

除此之外,还有那正在往外冒着丝丝缕缕,袅袅升腾的白烟的炉子,便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物件了。

左姝将二人安排在一旁稍作歇息,便又转身继续去照看起炉子。

不多会儿的功夫,左姝便双手端起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白粥,脚步轻盈地来到祖孙俩面前。

将碗里的白粥小心翼翼地递给二人,左姝轻轻开口说道:“用完餐,你们二人可以在西房休息一晚,第二日便离开。”

“多谢姑娘的慷慨招待,我祖孙俩真是感激不尽,红儿,还不快谢谢人家。”

晏璇诗满脸堆笑地说道。

至于秦红衣则是充耳不闻,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孙儿着实有些不懂事了。”

晏璇诗面露歉意,继续说道。

左姝对此倒是表现得不以为意,双唇紧闭,什么也没有说。

眼见着左姝不再言语,晏璇诗又怎会善罢甘休停下嘴巴,便赶忙继续开口道:“此地如此的荒僻幽远,姑娘为何偏偏执意选择住在此地呢?”

左姝小口缓缓地抿着碗中的白粥,声音轻柔地道:“清净。”

“老妇我观姑娘相貌堪比绝世无双,想必必然有诸多的狂热追随者,可姑娘又何必躲在这远离喧嚣红尘之外的竹林内呢。”

晏璇诗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

听闻此话,左姝抿粥的动作陡然一滞,那原本带有甜丝丝美妙味道的白粥,此刻在她嘴中却仿佛泛起了无穷无尽的苦涩之味。

晏璇诗精准无误地将左姝的表情尽收眼底,一瞬间心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随后继续开口说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要是不嫌弃,且不妨与老妇我倾诉一番。”

晏璇诗的这番话,恰如那一柄锋锐至极的利剑,刹那间就将左姝封闭许久心房无情地撕开。

“老人家,你说一个不爱你的人,到底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回来。”

左姝微微低垂着头,神色黯然到了极点,那凄楚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传出。

“都说岁月无情,可若是能等到心中的那份爱,这漫长的岁月又有何妨。”

晏璇诗语调轻柔地说道。

“可若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呢,那我究竟还要等上多少岁月。”

左姝的眼眸中,晶莹的泪水缓缓地涌出,宛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那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碗中的白粥。

这一滴滴泪水,承载着无尽的思念。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晏璇诗已然能够万分确定,左姝口中的那个人正是她苦苦想要寻找的公子。

晏璇诗此时内心极度渴望查看左姝的记忆,然而无奈的是,她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就算自己所使的手段再怎么柔和,她也定然无法承受得住。

而且晏璇诗只是一心想要寻到公子,并不想多生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说了,对于左姝的那一颗饱含深情的心,她又何尝不是深有感触感同身受。

“公子啊!公子!你到底要留下多少令人肝肠寸断的空情恨。”

晏璇诗在心底微微默念道。

“姑娘!既然等待已然无果,何不适时放下心中那执拗的执念,踏出这幽静之地,投身于滚滚红尘之中,去开启全新的一段人生旅程。”

晏璇诗微微蹙着眉头,轻声叹息着说道。

此话她实则是在劝阻左姝,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左姝就算再痴痴地等上百年,也决然不会再次见到公子了。

公子连她都狠心舍弃,又怎会因为某一个人甘愿停下。

左姝缓缓抬起眸光,目光痴痴地定格在苍穹之上那若隐若现的星辰,就这般长久地沉默不语。

那点点星辰的微弱光芒轻柔地洒落在她的面庞上,映照出她满心的哀愁与无尽的迷茫,使得她原本就娇美动人的容颜更增添了几分令人心碎的凄美之色。

直至半晌过后,左姝才悠悠地开口说道:“倘若执念能够这般轻易放下,那它也就称不上是执念了。”

她的声音里满溢着无尽的悲凉与坚定不移的执着,仿佛这执念已然深深扎根于她的灵魂最深处,难以撼动。

晏璇诗望着左姝那坚定又凄楚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

她轻轻握住左姝的手,语气愈发柔和:“姑娘,老妇我知晓这执念于你而言重若千钧,可人生苦短,莫要让这无尽的等待蹉跎了你的大好年华。”

左姝微微抽回手,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遥远的星辰,喃喃自语:“年华又如何?没了他,这世间的繁华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时,一直沉默的秦红衣突然开口:“你这般执着,值得吗?”

左姝转过头,看向秦红衣,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恢复了那副哀伤的神情:“值与不值,只有心知道。”

晏璇诗在内心长叹一声:“情之一难,竟是如此难解!”

不单是左姝深陷其中无法挣脱,她和秦红衣又何尝不是这般。

或许与苦苦守望的左姝有所不同,她能够亲自踏上岁月的征程去追寻公子的身影,而非被动地等待岁月的垂怜。

夜渐深,风渐凉!

晏璇诗又与左姝倾谈许久。

或许是认为晏璇诗和秦红衣乃寻常之人,左姝心潮起伏,一时间竟将此地往昔诸事道出。

左姝所言虽有些扑朔迷离,云遮雾绕,但晏璇诗心如明镜,知晓她口中的师兄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公子,而那名白狐想必就是那神秘莫测的一双眼睛。

言罢,小院中的几人皆各自心藏忧思,陷入了静谧的沉默之中。

未几,左姝起身回屋,还贴心地为晏璇诗二人备下一壶香茗。

左姝离去后,晏璇诗并未急切地返回屋内,她玉指轻张,小院内那些隐匿于尘世烟火间公子的气息化作点点璀璨星辰,朝她徐徐汇聚。

有了这些气息,想找到公子真正所在地,就简单了些。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小院里,晏璇诗祖孙俩准备离开。

左姝站在门口,神色依旧落寞。

晏璇诗再次道谢后,带着秦红衣缓缓离去。

走了一段路,秦红衣终是按捺不住,缓缓回头望去,只见那竹林中的小院在朦胧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缥缈的画卷。

她朱唇轻启,轻声低语道:“你说,她方才所言,究竟有几分是假?”

晏璇诗温柔地摸了摸秦红衣的头,柔声道:“小红儿,真真假假,又有何重要呢?你我终究是与她有所不同的。”

秦红衣猛地将她的手弹开,眼神如寒星般冰冷,直直地看着她。

“该去下个地方了。”

晏璇诗也不再继续逗弄秦红衣,她的眸光悠悠地望向远处。

在某一个遥远的地方,她敏锐地感知到了一种比气息还要醒目、还要强烈的存在。

那东西被称作血脉。

祖孙俩的身影在蜿蜒的小路上渐行渐远,而那竹林中的小院,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默默地守着左姝的执念,任凭岁月悠悠流淌,始终未曾改变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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