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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蔷薇号船长安东尼奥,  是一个已经八十来岁的男人。他注射过生命药剂,看起来非常年轻,是个俊朗好看的相貌。他最喜欢的就是驾驶蔷薇号四处流浪,  寻访一些有趣的事情。

        安东尼奥没有欺骗朱利安,  他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只隐瞒了一小部分的真相。

        他每一次航行,都是有目的的。

        安东尼奥立志寻访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件,  在旅途中遭遇到一些足以颠覆他的世界观的事件,让他从此成为某个教派的信徒。

        安东尼奥自觉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只是帮助一些不信吾主的人回归天国,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而这一次,让他们兴师动众的,不只是来自于玛莎矿星的献祭,更是因为先知做出来的预言。他预言,  在玛莎矿星的献祭仪式中,会出现能够引领着他们回过神国的使者。

        顺从着先知的指引,  他们先是找出了玛莎矿星的幸存者是谁,从莫尔顿家族挖出了他们的行踪,再紧接着派人登上了飞船。

        他们是如何做到这点,安东尼奥不知。

        因为这不是他所负责的范围。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飞船的仪式后,  跟随着神国的使者,找到他们最终的乐园。

        ——塔乌星。

        塔乌星是传说才存在的,属于虫族的母星。

        而安东尼奥他们信奉的,  正是至高无上的虫母。

        流淌的蜜汁没过巢穴的上方,  那奇怪的气味已经鼓动着虫族开始暴/动,  而这,  让朱利安非常、非常不高兴。

        他立在工兵虫族和花色虫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十几个人各种手舞足蹈,好似在和他们臆想中的神祇祷告。尽管朱利安的确尊重别人的信仰,但最起码这些东西,这些人也得互相尊重下其他人!

        朱利安在虫巢里生活已经够麻爪了,为了不让发/情的气息泄露出去,他甚至每天都要做一些羞耻的事情,结果这群别有用心的外来者一出现,就打破了朱利安苦心营造的和平局面。

        在他的意识联结里,那些光点一个接着一个颤动着,地面开始随着振动起来,无数的虫族从地底倾巢而出,正在飞速地涌出巢穴。

        安东尼奥带来的那些液/体肯定是别有用意,正是这些奇怪的东西才会引起虫族暴/动。

        但,安东尼奥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会真的以为靠着这些东西就能够引来他们的神祇吧?难道他们信仰的神祇不会觉得他们的祭品太磕碜,还非常敷衍吗?

        朱利安却不知道,这些蜜色的液/体可不是那么容易制造出来的。

        最初的教派来自于玛莎矿星。

        来自于莫尔顿家族。

        他们是原初,是一切的开始。

        玛莎矿星的教派拥有着圣物——这些透着蜜色的浓浆。在过去,甚至有凭借着这些圣物而肉白骨,这种如同神迹一般的东西,哪怕经过科学的研究——不然第一研究所的贾森是怎么拥有少量的蜜汁——也无法挖掘出其中存在的神异。

        科学无法解释的诡奇,便成为神明赐礼的借口。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展壮大,也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就开始分裂成不同的教派,每一个教派都拥有自己的理念,但绝大部分的圣物都还是封存在玛莎矿星。

        每到血色祭奠的时候,所有分裂的教派都仍会派人前来参加,这是他们唯一获得圣物的机会。

        圣物是不可再生的。

        哪怕是仿造,也只能仿造出不到十分之一的功效,可即便是仿造出来的蜜汁,仍然拥有着古怪的诱惑。

        他们曾经用于虫族的研究,取得了非一般的成果。

        可是仿造却不是那么容易。

        就朱利安所见的这么多,已经是他们好几十年的成果,而且,他们想要奉上的,可不只是这些。

        他们需要更多,更多的虫族。

        为神祇奉上最丰盛的祭品。

        朱利安没管那么多,这群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和他也没有关系,但是曼斯塔虫族发疯,和他关系可就大了。他喝住了那些站在他身后的虫族,却无法阻止那些刚冲出虫巢,就突然被蜜汁给淹没了的虫族,而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一只只都在那瞬间都变得狂暴起来,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虫族,它们的复眼都变得非常猩红狰狞,背甲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倒映着安东尼奥丑陋的狂笑。

        朱利安隐隐约约感觉到远处传来一声疯狂的嘶鸣,透着无法掩饰的暴戾和残酷。

        但已经有许多虫族在畅饮了劣质蜜汁后变得无比奇怪,它们走路都摇摇晃晃,复眼变得猩红凶残,连发声器都带着好似错乱的复杂的鸣叫声。

        这就像是原本和谐的虫鸣合奏声出现了许多不舒服的杂音。

        而它们正在不断试图靠近朱利安。

        朱利安身后的虫族也有点躁动,但是早被他给拦住了,就不敢乱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畅快痛饮,但……为什么它们都变得有些奇怪?

        工兵虫昂起脑袋,嗡嗡嘶鸣了两声。

        从对方的思维联结里传来古怪的杂声,就好像是一台信号不好的仪器,不管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联结上频道,只能奇怪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工兵虫们形容不好,但已经足够传递出奇怪的信号。

        那的确很奇怪。

        朱利安想,这种感觉就像是安东尼奥给它们注射了兴/奋/剂,所以它们才会变得这么奇怪。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这些虫族,朱利安当然想要阻止他们。

        可他们用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围绕着朱利安的那些工兵虫族,已经护送着他越来越后退,因为已经有更多的异变虫族在靠近他们。

        它们并没有露出过于凶残的一面,可是光是看着它们机械、迟钝逼近的模样,就足以看得出这些虫族虫子的不同。

        朱利安一时想不到办法阻止它们,但是既然他能够跟工兵和花色虫沟通,那同样也有办法,和其他的曼斯塔虫族沟通。

        他知道该怎么做。

        朱利安叹了口气,这是他不想要,却必须做的事了。

        他靠在身后那只巨大的工兵虫身上,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放开,再放开,意识要更加,更加深沉地坠入那片无边的海域,在那厚重,黑暗的海水里,他能窥见一片庞大的、摇曳的暗影——那是,埃德加多。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朱利安好似扑入了一片光点的海洋。

        或是大,或是小,这些光点,有不少都染上了奇怪的灰褐色,而起灰褐色就如同瘟疫一般,正在快速地吞噬更多的白色光点。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朱利安明明知道自己是打算进入意识联结里,却反倒是看到了这么多光点……

        其实光点,何尝不是虫族的意识?

        朱利安在第一研究所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漫长,又非常漫长的梦境。

        他梦到了一颗光团。

        而现在,他再度看到了这颗光团。

        从远处飞驰而来,愤怒地撞飞了一连串灰褐色的光点。

        朱利安没有发现,他无知无觉地笑了。

        那是代号a。

        但是,但是啊,朱利安已经落入更遥远的海域。

        他仿佛能觉察到他的肢体,又无法感觉其存在。他的心脏剧烈疯狂地跳动起来,却不是因为畏惧,而是某种似乎已经已知的未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是在发出尖叫,宛如身处最恐惧可怕的时刻,但

        尖叫还未落下,又变成咯咯喜悦的笑意。

        喜欢,喜欢……

        孺慕,尊敬,保护,爱戴……

        细碎的,简单的,无法估量的情感从每一个末梢疯狂传递过来,这些无法掩饰的喜悦情感一下子吞没了他,仿佛他也在变得无比高兴。

        他还记得……

        他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即使联结上无数个光点已经把他包围住,正在不断不断传递着什么情绪,但他在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时,朱利安的喉咙、或者是他的灵魂已经说出了命令,“不许触碰那些液/体。”

        压根无需他特地指出来是那些液/体,当语言传递出去的时候,画像也同时成为语言的一部分,成为命令的一部分。

        正在鲸吞着汁液的虫族们突然僵直了身体,一只只麻木地倒退出去,它们的速度很快,甚至比它们冲出虫巢的速度还要快,仿佛它们所触及到的意识是它们无法违抗的存在,一个个都远离了巢穴外的地表。

        它们飞行,它们悬浮,它们僵直地注视着朱利安。

        安东尼奥发现那些刚才还在疯狂汲取着汁液的虫族们突然窸窣着离开,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怨毒,“你以为把它们都送走就可以阻止我吗?它对虫族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即便是人类,也会忍不住受其蛊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昂,“但是没关系,哈哈哈哈哈没关系,这是祭品,嘻嘻这会是献给神祇最好的祭品,就算你能控制它们,也无法避免它们的死亡。”

        朱利安还能听到安东尼奥的声音。

        但朦胧胧的,仿佛隔着一层水雾,听不大清楚。

        咕嘟,咕嘟……

        好似是粘稠的水声在翻涌。

        朱利安喃喃地说:“所以,你是想毒死你的神祇吗?”

        既然要把虫族当做是祭品,还引诱它们喝下这么多汁液……这听起来,难道是给汁液下了毒?

        安东尼奥的脸色扭曲起来,疯狂地大喊,“你懂什么?就算你是神祇的使者,接引神国的道路,却仍然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无法明白我们无上的荣光。”

        好吵。

        朱利安皱眉。

        聒噪。

        一种冷漠的暴戾猛地窜起。

        那仿佛是从一开始就扎根在朱利安骨子里的漠然,在被突然激发的时候,带着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毛骨悚然……仿佛一时间,朱利安的视野被无尽拔高,从扭曲、寂灭的虚空之外注视着安东尼奥,如同在注视着一只毫不起眼的爬虫。

        ……人类,或者,别的物种也好,在发展所谓的教派时,似乎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努力会是徒劳无功。他们觉得,他们深以为然,他们会是最忠诚的信徒,所以理所当然的,神明也应该垂恩于他们,像是那个在沙漠星球里徒步走了十八天,没有携带任何水和食物的信徒……他们觉得,定然是神明被其感动,才会有这样的奇迹。

        ——可说不定,那只是一个非常适应沙漠气候的种族呢?

        有人生活在水一般的星球,就有人生活在沙漠遍野的星球,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但一切,都将归于神恩。

        他们不会承认,他们不愿意承认,即便是有神祇,神,也未必需要信徒。

        祂们无所谓信仰,无所谓教派。

        或许有时候,的确存在一些难以掩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神恩神迹,如同艾尔索营地最初的献祭。

        但,或许那只是神明被无数的血腥和尖叫声吵醒后,在混沌破碎的时间缝隙里,半睡半醒地瞥过来一眼呢?

        虽然只是一眼,造成的影响却是翻天覆地。

        于是信徒欢天喜地,奉以为神明的降临,如同此时此刻,这聒噪的语言,流淌在塔乌

        星上劣质的气味,附属于祂的物种散发着令人不喜的味道——那不再好吃,不再纯粹的简单,都让祂非常,非常不高兴。

        就像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得最舒适的地方成了旅游地,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不高兴。

        祂弯下腰,细腻发白的手指沾了沾溅在胳膊上的汁液,那味道里混杂着各种奇怪的、酸涩的气息。

        或许在虫族,或者人类的味觉里,这算得上是无比的美妙味道,可是祂却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或者是表现不喜的动作,漫不经心地挥开了。

        下一刻,祂出现在了安东尼奥的面前。

        安东尼奥原本手里还举着枪械,朱利安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开槍了,几道闪烁着噼里啪啦声响的光束猛地贯穿了朱利安的小腹,直接轰开了一个大洞。

        由远及近的嘶鸣声瞬间就到,代号a几乎疾驰了上千公里,把躯壳的潜能榨干到极致,却还是目睹了惨状的发生。它的复眼猩红得仿佛要流淌下血液,嘶鸣声暴起,两只前足猛地挖开了安东尼奥的后背心,将他的心脏生生掏了出来。

        剧烈的痛苦让安东尼奥惨叫连连,栽倒在蕴含着汁液的地表上,他慌忙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像是要止住疯狂流泻的血液,但……

        为什么他还没死?

        安东尼奥在痛苦里,挣扎着想。

        其他的船员身为旁观者,比安东尼奥看到的还要多。他们看到那个奇怪的男人从十几只丑陋奇怪的虫族身后走出来。

        他行走时,蜜色的汁液从他赤/裸白皙的脚趾滑落下来,如同滚落的珠子连串,似乎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些蜜汁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皙白湿腻,宛若沁着血的脂玉,哪怕是最手巧的工匠都无法锻造出如此完美的容器。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蓝,好似承载着星空万物,分明初见柔软非常,再见却是雷霆般的冷漠。可冷漠,与这副柔美身体,却愈发塑造出只能容纳在纤细腰身里的魅惑。

        那源自于人类心底最丑陋的欲/望被勾引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如同妖物般的青年行走到船长的跟前……

        而那头恐怖、疯狂的怪物,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们的船长……

        为什么没死?

        是神终于注视到了他吗?

        还是,那仅仅是神,还没打算让他死?

        但异动,并非在这个时候停止。

        地底下,在虫巢的最深处,感知到危险的埃德加多已经往上,再往上,从无比深沉的黑暗中挤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脑袋。

        无数只浅灰色的眼珠子,那些复眼都因为某种亵渎般的注视而发出惨叫声,但它们并没有停止注视,反倒是因注视而变得愈发暴/动,好似是看到了什么令其欢喜,疯狂的东西。

        在地动山摇般的震动里,它离开了栖息地。

        往上。

        再往上。

        巨大。复杂。

        虫巢之中,探出了一个雾气组成的脑袋。

        它似乎是千万让人恐惧的根源本身,是携带着一切疯狂的粘液,是绝望的本身。

        当它出现时,仿佛有无数不可名状的低语在耳边回荡。

        目睹了它相貌的人类惨叫出声,他们的眼睛在那一刻好似瞎了,血液从崩裂的眼角滑落下来,他们痛苦地呻/吟,捂着已经变成血窟窿的眼睛跌跌撞撞,摔倒在地上。

        他们可怜地嚎叫着,在蜜汁里打滚,如同也变成了只知道疼痛的怪物。

        但它并没有在意混沌里突然出现的杂音。

        它蜿蜒着,扭曲着,如同雾气扩散,它把肢体化为软绵的浓雾,笼罩在虫巢,笼罩在天空之下,一切都变得漆黑,一切都变得几乎不

        可直视。

        唯有祂与众不同。

        唯独祂是一切漆黑中,无尽的一抹白。

        祂立在那里,纤长皙白的手指勾起代号a的脑袋,正有些好奇,又好似是有趣,喉咙咕噜噜的,像是头一次学着说话,慢吞吞地咀嚼着人类的语言,“……代,号,a”

        祂在说,朱利安在说。

        “你,味道,很重。”

        血味,杀气,嗜血的欲/望,无尽从根源而来的气息,散发着非常好吃的味道。

        祂靠近了一点,鼻子动了动,好似在汲取什么味道。

        啊,还有另外一个,和它完全相同的味道。

        好闻,非常好闻。

        祂饿了。

        祂摸上血肉模糊的小腹,无视了上面洞穿的伤口,“……朱利安饿了。”

        伤口在他的动作下一点点愈合,很快就恢复了光滑。

        另一种欲/望也随之迸发出来。

        “朱利安想交/配。”

        祂本能,纯粹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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