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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祂坐在安东尼奥的身体上,  漫不经心地抚弄着代号a光滑的背甲。

        就在刚才,朱利安挥手把代号a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幼崽,只有巴掌大,  哼哼唧唧地摔落在朱利安的膝盖上。

        祂冰凉的手指逗弄了几下代号a的触须,有点可惜摇了摇头,  “太小。”

        这只虫族身上蕴含的能量太小太小,  就算一口把它吞了,也无法填满哪怕一丝的胃口。

        祂很饿,但祂有点不舍得。

        “妈妈。”

        舍不得这只会哼哼唧唧叫妈妈的虫族。

        祂看向四周,那些因为触碰了蜜汁,被祂驱赶到空中的虫族正嗡嗡鸣叫着。但还没等祂挑到更合适的食物,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就从黑暗中赤/裸地走了出来。

        他通身都是冰冷的白,  走路的速度也不快,带着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感。

        他走到朱利安的身前,  祂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和代号a,和埃德加多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是埃德加多的化身。

        伴随着他靠近,祂感觉到腹中饥饿到想抽搐。

        两条冰冷的胳膊把朱利安从安东尼奥的身上抱起来,  那些惨叫声似乎已经成为了背景,没人去关注这些声音,诡谲怪诞的腔调和这血腥的场景一起扭曲成鬼魅的幻影。

        而朱利安,  则是这幻影中唯一的真实。

        朱利安抱着代号a靠在埃德加多的肩膀上,  冰凉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  好像非常美味的骨头,令祂舔了舔唇,  非常有礼貌地说道:“朱利安想吃。”

        埃德加多愣了愣,  抱着朱利安肩膀的胳膊往上,  大手抚着朱利安的后脑勺,用力地压了下来。因为掌握不到力道,朱利安“哎哟”了一声,好像结结实实撞了上去。但他软绵的声音还未飘散,就传来近乎“咔嚓”的碎裂声。

        在浓郁的黑暗中,没人能看到他们诡异的动作,只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仿佛是怪物在啃噬着人的身体,这种诡异的感觉给那些本来就吓得发疯的船员又增添了恐惧的诱因,有人已经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一边大笑着一边扯着自己的头皮;有意志坚定的正试图挽救自己,正不断地用额头撞着地表,希望借着剧痛来唤醒自己……

        他们在因为用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亵渎之物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只能充满恐惧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他们恐惧着那些声音,但如果他们能看到,或许就不会充满恐惧。

        ……或者,同样是恐惧,但会朝另外一个方向。

        埃德加多的化身双手抱着青年的大腿,朱利安正用双脚夹住埃德加多的腰身,两条如同水蛇般柔美的胳膊勾住埃德加多,头颅正伏在他的肩膀上,牙齿咬破了表面的皮肤,露出了底下的纹理。

        埃德加多的化身总是爱偷懒,变成人都变得不够完全,只是随便糊弄,这随便一啃,就露出了下面弥散的黑雾。

        那些古怪的纹理带着灰白的冷色,朱利安却露出了高兴的神情,更用力地咬下去。祂仿佛是咬碎了化身的骨头,又似乎是在吮吸着触须汁液的甘甜。

        单祂几乎吃完了这个“人”的时候,从黑暗中又走出来一个,两个,或者无数个歪歪斜斜的人影。

        他们连样子都还没捏得多么完美,就带着零散的触须和多出来的手指,歪歪扭扭地走到了朱利安的面前。食物,食物,更多的食物,朱利安感觉祂的身体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小腹的热度蔓延到了全身,让祂的身体变得更为柔/软。

        流淌进喉咙的甘甜抚平了那种燃烧的欲/望,却又勾起了另外一种无法隐藏的渴望。

        祂的眼睛注视着更多,愈多的埃德加多,沾满血的手指抱起夹在他们中间的代号a,它

        的身上沐浴着浓重的草腥味。

        虫族的血液不单单只有血腥味,还有着一股更为刺鼻的草腥味道,那双细腻冰冷的手指擦过代号a的腹甲,让它仿佛连灵魂都要为之颤栗。

        ……虫族有没有灵魂,它不知道,但它乖顺地躺在朱利安的手心,正如同当初在第一研究所的时候。

        它渴望和朱利安融为一体,哪怕是被祂吞吃殆尽。

        朱利安歪着脑袋,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它冰冷的甲壳,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语言,哪怕它听起来特别像是联邦语,但随着朱利安开口说话,那些船员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是被无数尖锐的东西穿刺了耳膜,手指挡不住那些从指间流露出的血液,他们的耳力在听到这不该被听到的语言时,就让他们纷纷晕倒过去。

        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恩赐。

        不管是对还算正常的人,还是那些已经几乎死去的人。

        而疯子,哈,疯子是不会在乎的。

        悬浮在半空中的虫族也因为朱利安的话语不断跌落下来,它们好似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一个接着一个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扑哧声。

        那句话仿佛化成一种古怪的力量,它们钻入了埃德加多和代号a的身体里,一种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剧痛蔓延到它们的全身,不管是埃德加多还是代号a都忍不住昂着上半身抖动着触须,如同火焰灼烧的热度让它们的肢体开始融化,不仅是身体,还有它们的意识,都在这高温里剧烈地燃烧,燃烧……

        [——]

        曼斯塔王族的意识联结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一个难以理解的字符。

        尽管只有一瞬,但是所有清醒着的王族似乎都感同身受了那种异样的痛苦。

        它们纷纷异动,带着某种焦躁地试图联系上埃德加多。

        ……也就是刚才那怪声的源头。

        但是如同这团庞大的阴影一直都不爱说话的过往,它突如其来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后,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管其他的王族怎么呼喊,它就像是死了一样不说话。

        它的存在感,那一片庞大扭曲的阴影就安静地沉寂在意识联结的最下方,好似刚才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埃德加多还活着吗?]

        [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要是有反应就更奇怪了]

        [来……]

        [塔乌星出事了]

        [杀!]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联结,但埃德加多没给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回应。

        痛苦,仍在蔓延。

        就像是万物在诞生之初都必须忍耐的痛苦,就像是当初在陌生黑暗星球上遭遇的痛苦。

        它听到了那声可怜的哀叫。

        那属于一个人类。

        那属于它们最深爱的母亲。

        它哪怕还没出生,都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

        保护,保护,保护。

        这么纯粹的本能存在于它的意识里。

        但身为一颗简单的蛋,就算是出壳后会非常厉害的虫族,但是它现在毕竟只是一颗蛋,一颗蛋要怎么保护呢?那就只有它那一身蛋壳。

        但王族的蛋不是万能的。

        王族蛋壳仍然会破碎。

        但木仓的光束撞击在蛋壳上,当蛋壳发出碎裂的声音时,它听到了死亡来临的脚步。

        死亡的恐惧在蔓延,而它在恐惧着失去他的温暖。

        它想活下来,它想活下来见他,它要保护他,妈妈……那轻轻的,温柔的触感,那呼唤,是人类,更是虫母,是它想要守护的存在。

        ……血液,温热的血液浇灌下来,甘甜而美味。

        人类意外的伤口导致的流血,却全部都流淌在那颗已经被迫破壳的蛋上,血液融入到碎开的蛋壳里,它开始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灼烧。

        它发出难以听清的惨叫。

        痛苦,开始一点一点吞噬着它。

        但想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于是,它,变成了它们。

        它仿佛能够感觉到那种被撕开的痛苦,它好似丢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远比这更要痛苦,更要残酷的是,它知道他带走了那一部分,却独独抛弃了它。

        是它不够强大?

        它不理解。

        它变得更加愚痴,混沌。

        是无可名状之物。

        它破开了壳,看着浑然不懂的天地,莽撞地闯入这个世界。

        ——那只要变得更加强大就好了吧?

        截然不同的情感在融合的瞬间开始碰撞,那种冲突丝毫不比当初撕裂时要简单,但即便是不甘,即便是不喜,即便是带着无法忍耐的痛苦,它们仍然在忍耐,它们在忍耐中感受着那份狂喜……

        那是妈妈的怜悯。

        细腻冰冷的手指触碰着它们诡异的躯体,在它们身上留下撕咬的痕迹,死亡的痛苦如影随形,它们与祂的联系就愈发紧密,开始留下一道道难以修复的印痕。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

        在地上躺着一个睡着了的人。

        祂的头发长及脚趾,那如同瀑布般的微卷长发覆盖住祂的身躯,只有一双足尖若隐若现,透着粉色的白。

        祂睡得很香甜。

        在无尽的血色,残骸,以及甜香的气味里。

        祂好似黑暗里生长出来的妖艳之花,无人不知其危险,却也无人不被其蛊惑。那流淌的魅色妖媚而至于发尾,没有一处不沉浸其中。

        一双手。

        另外一双属于人类的手,在这片古怪的寂静中抱起了祂。

        他抱着祂,一步步走进巢穴。

        而虫母,则在半睡半醒间,在做梦。

        祂的梦,是非常艳丽,带着暧/昧的柔色。

        每当虫母的繁育季开始时,曼斯塔虫族都会比从前更加忙碌,它们要为虫母准备最好的东西,不管是精美的宝石还是散发着香甜味道的食物——是的,虽然虫母基本上只能因为虫族本身而满足饥渴,但不意味着祂没有挑嘴的时候——还有更多,以及更多,能让虫母开心的东西。

        虫母更开心,祂散发的味道,会让王族更加发疯。

        是的,即便虫母可以随便扯来一只低阶虫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但绝大部分的王虫,还是会从王族里诞生,或许有的时候,是需要全部的王族一起上,才能够满足虫母永无休止的渴/望。

        对生育的渴求,对繁衍的喜爱。

        这是虫母扎根骨髓的本能。

        祂会不断、不断地繁育,不断、不断地更换王虫,在王虫们的恣意抚弄下,迎接着湿/漉/漉的新生命……或者说,是非常、非常多的新生命。

        新生,总是让人喜欢。

        嘻。

        只要虫母在,虫族就可以无止境繁衍下去。

        而这些吵闹的,贪婪的,饥饿的小东西,就会在饥/渴的趋势下,在时间来临时,会穿梭无尽的星空,吞噬着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

        它们恣意生活在虫母的黑暗国度里,被妈妈庇护着,同时是虫母的食物,又是最凶残的掠夺者。

        这不知多少年会降临的一次,称之为,进食季。

        那将会是宇宙生命的死亡哀歌。

        哎呀,扯远了。

        让视线重新回到这个寂静的虫巢。

        虫巢非常庞

        大,从地表到地底的深处,甚至可以容纳得下埃德加多的本体,但经过刚才的意外后,这个日夜都有虫族爬进爬出的巢穴变得安静了许多。

        被劣质蜜汁感染了的虫族,全部都被祂丢出了巢穴,而余下的,全部都匍匐在任何一处。或是地上,或是天上,在任意一处,都有着淅淅沥沥的响动,宛若是雨,却是成片成片虫族在敬畏和疯狂下坠落的声音。

        “他”抱着祂,穿过湿腻粘稠的甬道,踏入另一处。

        那个平台,那个独特之所。

        在朱利安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嵌上更多漂亮、璀璨的发光石头。原本昏暗得有些可怕的洞穴因此变得闪闪发光,如同绚烂的宝石。

        墙壁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如同砂石般的物质,在发光石头间或有深浅不同的金色或银色,那微微闪烁的光泽泛着光彩,好似璀璨的星河。

        而那一面非常坚硬,让人连躺着都不太舒服的平台,居然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细软的毯子。在毯子的两侧还装饰着红色的羽毛,而在毯子的另一端,则堆放着软绵绵的被子。

        这是为了侍弄人类娇嫩的皮肤,免得被平台的硬度所磨/蹭/到。

        那些最适合生长在地底的铃茄草被连根挖掘了出来,正围着平台种上密密麻麻的一圈,娇嫩的它们正委屈地耷拉着草根,但在闻到虫母的气息后,又精神抖擞地立了起来,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用最精美的珠宝,用最柔/软的布料,将这个空洞冰冷的洞穴一点点填满。

        这是每一夜,被遮住了眼睛带进洞穴的朱利安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把朱利安放入细软的毯子上,擦拭着细腻的脚趾,把沾染了脏污的脚底一点点擦得干净,继而又抚弄如同豆腐般湿腻的小腿。

        那柔软的擦拭,是最静心的侍弄,也是一切的开端。

        娇/弱的人类虫母在这瑰丽到绚烂的光芒中睁开眼,那双冰蓝的眼睛里只容得下纯粹的欲/望。

        祂踢开软绵的被子,如同妖媚的蛇类又软倒在众多毯子里,露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不管多么生硬凶残的渴望承载在这幅人类的躯壳中时,都会被软化可怕的棱角。

        祂分明曾经试图撕开这张束缚着祂的人皮,但在微微犹豫后,虫母却又没有这么做。

        祂依旧选择着人类的躯壳,祂朝着他,朝着埃德加多伸出自己双手,而那个高大的“男人”立刻听从了祂的意愿,同样也抱住了祂。

        人类虫母在满足了自己的食欲后,就开始讨要着另外一种满足。

        埃德加多,或者是,a,他们仔细嗅闻着虫母的信息素。

        在祂的腋下,在祂的胸前,在祂沉/沦欲/海的躯壳中,闻到了难以掩饰的渴/望。

        发/情般的腥甜刺激着虫族,让他刚刚有了那么一点理智的脑子又失去了全部的逻辑,只剩下最纯粹的本能。

        他的眼睛猩红,彻底地附了下去。

        ……

        人类虫母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好似是一条离水的鱼儿被折腾得拼命挣扎,细腻的皮肤被蒸腾出细细密密的汗,带着异样的艳-色。

        大手,属于人类的大手掐住那段细腻纤瘦的腰身,留下鲜明的指印。朱利安的意识仿佛意识到什么,祂有那么几次似乎清明着在绝望的顶峰挣扎,却被拽入深沉的炼狱。

        人类虫母发出咿咿呀呀,无法辨别清楚的呓语。

        伴随着那些破碎的语言,更多的浆液被/榨了出来,淅淅沥沥地落在柔/软的毯子上。

        无数,无数次,哪怕到了极致,也毫无休止的可能。

        哪怕残暴的王族披上了人类的皮囊,但虫族,就是虫族,它们永远学不会什么叫温柔,什么叫停止,它们只会不断,再不

        断地索求。

        这是它们刻入骨髓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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