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在同谁说话
太元山的掌门因被人陷害而疯癫，刚被送进斗阳宫准备医治，却在历代先者灵力结界的加持以及重重看守中死在了斗阳宫。
他死得无声无息，死前散尽修为，对此七峰长老都拿不出一个说法来，有人猜测是自我了结，有人猜测是魔气攻心。
太元山内部纠察了多日，未曾找到一个可疑人员，根据掌门的死法，也很难断定是自尽还是其他。
卫疏风立在临华殿内，面对着七峰长老仙尊，垂首道：“疏风感念诸位仙尊对师父之事的关心，但我想继续去追查师父的死因，掌门之位我不愿接手，还请仙尊们再做考量，我师妹虽入门时间短，但修炼天赋不低。”
霞云峰峰主说道：“你不必担忧南华仙尊之事，我们亦仍会追查此事，你做好掌门将太元管理好就是对你师父最大的孝顺。”
卫疏风摆了摆手，道：“其实论用心，我不如师妹，何况我也从未想过继位掌门，我还是举荐阿焰，不知诸位长老仙尊有什么意见？”
在场七的七位峰主都将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互相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卫疏风巡视了一圈，道：“那就……这般？”
奚若仙尊却说道：“我看，不如等絮云出关，新一代弟子里，絮云倒可托付。”
卫疏风从容不迫地说道：“可是絮云师姐所修无情道，并不能任掌门。”
景昭却说道：“其实以往也有过这样的先例，可以让絮云暂代掌门，等……阿焰修为提高之后再做更替。”
景昭的提议得到了一众人的认可，大家倒是讨论起此事的可行性。
阿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景昭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好像生气了。
卫疏风侧首看了一眼阿焰，又抬眸看着七人，脸上是一贯温润有礼的笑意，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有个想法，不如还是阿焰继位掌门，我与絮云师姐或是景师兄他们辅助，这既不妨碍她提升修为，还能让年轻弟子多些锻炼的机会，也不会令诸位长老仙尊在清修时还要因门中事深受烦扰。”
众人大约明白了卫疏风自己虽然不想当掌门，却还是要把掌门之位留在清静台一脉，加之他的建议似乎也合理，便都点头同意，纵是有异议的，也未曾再多言，否则显得是在欺负两个没有师父的孩子。
殿外一角，妙霖天福了福身，道：“多谢师兄。”
卫疏风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以后，施展抱负吧，不知你能把这里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想来不会很差。”
妙霖天笑道：“师兄比我父兄还相信我，他们从小就告诉我，我读再多的书都没有用，我一定不如哥哥们，我做不成任何事，只有被送去联姻才能体现价值。”
卫疏风轻笑道：“不必给我灌迷魂汤、苦心水。抱怨过往谁都会，我不喜欢听这些，也不会安慰你。你如今修为低，入门晚，本就难以服众，若管理不好太元山，势必会被赶下掌门之位，到时我再帮你说话旁人也不会听，还是多用心在这个上面吧。”
妙霖天原本欲与他交心，却被他直白地挡开了，她神色微敛，垂首恭敬地说道：“多谢师兄教诲。”
卫疏风右手落在剑柄上，道：“自去谋事吧，我先回去了。”
她恭顺地说道：“是。”
叶裁衣提前收整了许多东西进藏宝囊，卫疏风来找她时，她刚刚忙完，顺便说道：“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直接把要带去京都的都拿上，要是出发的话，将来不必再回旋一次了。”
他身后是覆雪的山景，含笑立在门边看着她，眸中闪着细微的光影，语气中却颇有些不满，“这些日子未能得见，你怎么不先好好看看我？”
叶裁衣回首笑道：“怎么未能得见？明明每天都能遥遥望几眼，只不过你们要忙着纠察众弟子，我不能到你身边去……”
她走到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她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伸出温暖的手捂上他冰凉的脸颊，叹道：“又瘦了些，是不是又每天只吞丹药抵做饭蔬？”
卫疏风微微歪着头靠在她掌心中，一条冠带落在脸颊上，一条在空中悠悠荡荡，他轻笑道：“只这些时日而已，往后我少食丹药，后天我们便走吧，从极北回来可以早些去接孩子，也好谢承叶兄夫妇。”
叶裁衣说道：“好，饿不饿？我给你做些吃的。”
卫疏风点了点头，“是有些饿，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忙。”
说罢不管不顾地握着她的手跟她一同往厨房去。
渺云峰人少，吃食多数是渺云峰上的人轮班自己整治，他们踏着下午朦胧的天色到厨房时，白轻沉恰好来准备给师兄和师妹做饭，猛地碰到他们两人牵手同行，一路拉拉拽拽，他脑袋一懵，而后又有什么从眼前炸了一下，绚丽了那么一瞬，令他心口激动不已。
“你们……啊？”
叶裁衣甩了一路没把卫疏风的手甩开，既然已被白轻沉看到了，她索性也不再在意这个了，笑道：“小师兄，你回去吧，今日我做饭，一会儿还是给你送过去。”
白轻沉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徘徊，眸中星星点点俱是惊讶，“还吃什么饭！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卫师弟，卫师弟，你说清楚啊！”
卫疏风笑道：“我饿了，她要做饭，我来帮忙。”
叶裁衣先进了厨房，卫疏风后跟着走进去，白轻沉立在门外，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心里热极了，扭头也走了进去，追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儿？不至于这一两天吧？啊？说说嘛，你们会成亲吗？”
卫疏风点了点头，又扔了一道灵力去洗菜蔬，自己则叹道：“师父的事还要追查，我打算先下山探查一番，虽然师父原先并不同意我和裁衣的事，但我不能一直对不起裁衣，我们很快会成亲，到时请柬会送到白师兄手上的。”
白轻沉得知此等大八卦，根本等不到饭熟，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说罢踏过门槛御空离去。
自他这一去，此消息传遍太元。
于是在卫疏风带着叶裁衣下山之后，很多人都认为他之所以不愿意做掌门，可能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对于他而言，叶裁衣比太元山重要。
卫疏风带着她往东走了几天，又往西北走了几天，绕了好几个圈才日夜兼程御剑往极北苦寒香雪地去。
叶裁衣没学过御剑，顶着寒风御空前行时若累了就到他剑上歇歇脚。
于是卫疏风找了一把剑教她，等她一路跌跌撞撞地总算是能在剑上站稳时，便已经在漫天鹅毛大雪中踏入了苦寒香雪地，将一路以来所见一切烟火尘埃落在了极北的酷寒与风雪之外。
叶裁衣御剑本就不算厉害，她一边维持挡风雪的结界，一边在风雪中的长剑上摇摇欲坠。
时不时猛地一阵风呼号着地贴着结界飞过，她便也要晃荡几下，可极北风雪太盛，又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似乎她若掉下去，立即就会被埋进雪里。
卫疏风比她从容许多许多，负手立在剑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颠扑个不停，总归没让她真的掉下去过。
等叶裁衣掌握好御剑的方法时，便惬意了许多，他们进入极北这片苦寒香雪地已经数日了，这里的白天很短，他们时常也夜间御剑行路，夜里困了便进划定结界进去休息。
第十五日，听天简飞出卫疏风的手心冲进寂静的风雪里。
卫疏风挡在她剑前，说道：“再往前灵力便都在阵法中，没有丝毫灵力可以用，我们会坠落的，你等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叶裁衣随他落到雪地里，雪一直漫到腰间，她随手在雪里挥开一条路，说道：“我怕有危险，我跟你去。”
淋漓风雪之中，她穿着白衣蓝裙，北风掀动着她的衣裙，却未能让她的双眸迷乱半刻。
卫疏风隔着飞雪定定地望着她，她的头发梳得整洁，一丝不乱，好像那年他去山上救她后，夜风里她满眼警惕与机警，因夜行山路而发簪倒挂，头发蓬松飞扬如蒲公英一般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天际乌云漫卷，狂傲的飞雪越发张扬，不到片刻，她乌黑的发髻上也落满了雪，半黑半白，似已度半百光阴。
叶裁衣落下的位置离他有些远，满天鹅毛大雪遮眼，她几乎看不真切他的样子，只觉得他一身月白衣袍，几乎要隐于暴烈的风雪中消失不见。
她说：“我跟你去。”
卫疏风伸出一只手，手上很快落了数片雪花，他道：“走吧。”
一路走一路挥开地上的雪，不久便见远处一片巨大的无雪之地上空的飞雪被旋得在空中飞卷，却皆被抛往空地边沿，未能落到那片地上。
那片无雪之地便似雪山中的盆地一般被高高的积雪围在其中。
听天简在空地上方飞来飞去，似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里探寻着。
卫疏风一抬左手，它便在空中挣扎着转数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他手中。
他们一同踏入封魔场中，周身灵气立时散尽，人也沉重了许多。
封魔场内平静无波，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迹象，他们往西北方走了八日，夜里只能躺在遍布石符或裸露着岩石的空地上。
第九日，绕过一大片石符组成的问灵阵，便见寥寥数十个石符组成的除灵阵。
卫疏风将叶裁衣安置到安全距离之外，独自跳进除灵阵中，手中听天简直戳除灵阵的阵眼，很是轻松地破了这被掩饰在小小角落里的小阵法。
他握着听天简站起来举目望去，封魔场上方飞旋的风雪越加震耳欲聋，风里似乎藏着数万巨兽即将肆虐人间。
他飞奔到叶裁衣身边，在阵法振动不已时感触到了一丝灵气，而后，越来越多，被符阵吞噬干净的灵气没了依凭，具涌了出来。
封魔场彻底被冲破了，卫疏风抱着叶裁衣飞速御剑离去，半日，便冲进风雪中，将坍塌成一片巨大空洞的封魔场落在身后。
叶裁衣隔着风雪回望了一眼封魔场的方向，除了一片可怖的雪中深涧，便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什么魔族叫嚣着爬出来，也没有黑色的气体被释放。
那里如同任何一处空气一般，看不出什么，她却渐渐发觉自己身上的灵力渐渐损失了一大半。
她收回目光，抬头看着卫疏风的下巴，问道：“卫师兄，以后修炼是不是会变得非常艰难？”
卫疏风笑道：“这才是正常的修炼难度，前人急于求成，以耗尽灵气为代价，如今，是不成了。为了求成，符篆之学在灵修界中早已荒疏，能发现其中奥秘之人少之又少，况且，又有几个人知晓封魔场的秘密。”
他的笑意忽而顿住，他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听天简不见了。
不知是落在了路上，还是藏回了他的藏宝囊中。
他用灵识又找了一遍，还是不见。
耳畔却听到有人在说：“玩家你好，恭喜完成隐藏任务，攻略对象已爱上你，恭喜完成系统任务，请问玩家是否选择回到原本的世界？”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风雪，正要问问怀中的叶裁衣是否也听到了什么。
却听她未曾开口，却在同那个看不到的人沟通着，“隐藏任务除了奖励我可以回去之外，还有什么可供选择的奖励吗？”
他柔和的目光瞬息之间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般，怔怔地看着怀里的人。
“你在同谁说话？”
叶裁衣心口一冷，木呆呆地回望着他，“你怎么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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