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妙霖天
在姚阳盘桓了三日,卫疏风的情况渐渐稳定起来,叶裁衣终究还是带着乔烟儿,跟着叶慎言启程了。
张舒遥照顾着关清衡带回来仍还昏迷不醒的李飘萍,李氏家主虽私藏禁物,然与刘家、张家不同,李怀信是将魂镜藏在自己识海中,与族人无关,李氏族人却没有受此牵连。
可李氏的名声到底也遭受重创,加之李飘萍是李怀信的女儿,又被剖了内丹成了废物,李家也不愿意接她回去。
叶裁衣临走的时候关清衡与张舒遥来送他们,两人都因为都因为李飘萍的事有些憔悴。
回京都没有什么大阵仗,一路只是四辆马车和几个同叶慎言来的家仆侍卫。
叶裁衣一路上注意着这里的风土人情,时常在歇脚时与行路的路人攀谈,虽她一个人能打得过十个叶慎言,可他还是对她与路人,特别是采桑、犁地的农人闲谈这件事有些不赞同。
叶裁衣每天将了解到的情况口述给乔烟儿,并结合一路采买的关于地州的书籍和叶慎言知道的事形成简短的论述让她誊录下来。
她自己抽出在那车上的时间修炼,画符,识海中的金字随着她画符成功率的提高而越加多了,简直一望无际。
师父的身影踏着金字教给她的更多。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从三天才能成功画就一张符,到一天可以画成一张符,乔烟儿整理的资料也有一拃厚。
一日在客栈歇息时叶慎言屏退众人,将一个信封和一个匣子给了她。
她看到信封上的署名心里微微一动,以为他跟来了,问道:“我们还未到京都,卫师兄如何能把信送到这里来?”
叶慎言笑道:“哪里是才寄来的,这是我们出发前卫小郎君给的,说是到中途才能给你,还说里面有聘礼,我看了,就是一块玉佩和一本旧书,咱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倒也不在意什么奢侈的聘礼,卫小郎君本身就是孤儿,有这份心意也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叶裁衣点了点头,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放着一本《符经》,一块梧字佩。
她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低头浏览起来。
“师妹裁衣:
展信长安。
以信相晤,先问卿安。
正趁月明星稀落笔,仍处夏夜,偶有虫鸣,不知今夜汝夜眠可安?见此信时汝归途应已过半,望余程万万平安。
托叶兄带一轻匣,中有家父曾读《符经》一书,有吾祖及父之批注,为灵修界难得孤品,望可助卿成于符篆。
若愿功成,必付苦辛,不可懈怠,然多劳损身,万望念及体魄之康健,规律光阴,莫多枯耗。吾若寻得符篆之书,定寄往京都。
另有玉佩一枚,为小秘境,藏吾家中旧物,汝名为咒,可解之,取一半交与叶兄,以为聘汝之礼,请托叶兄装箱置办,待吾年后进京成亲所用。一半自留,奉养汝身及腹中婴孩,用完为止,不必顾虑,往后另有长奉。
事短易述,情长难书。卿尚未行,相思已炽,再请保重安康。
敬待卿书。”
叶裁衣心里微微悸动着,将信合起来轻轻捏在指间,有一瞬间的恍惚。
叶慎言见她看完信之后有些无神,笑道:“原先还吵到要死要活,这一下分开了怎么又开始怅然了。”
叶裁衣脸一红,将信仔细收好,取出那块梧字佩用她的名字解开,用灵识探了进去,瞬间被震慑住了。
这是小秘境?
梧字佩里宛如一个巨大的广场,分门别类地摆着许多金银珍宝和稀奇的古玩字画,像是被人临时搬进去的一样,层层堆叠,凌乱而奢华。
叶裁衣这辈子没在财物上受过这么大刺激,一时有些呼吸不畅,立即把灵识唤了回来。
若是将来她想要的变革可以推动,那么资金也是一个大问题,她想拉卫疏风做合伙人了。
叶裁衣呆呆地看着叶慎言,“哥哥,卫师兄要给的聘礼好多,我怕咱们把握不住。”
叶慎言拿过她手上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就这?雕工确实很不错,玉质也是上成,不过这也不算稀奇,当我没见过好物件吗?”
叶裁衣凭空抓了一把珍珠玉串并金银锭子出来,随之连带出来的东西哗啦啦掉在桌子上。
叶慎言愣了一下,约摸猜到这个玉佩只是个容器,不过家中也不是缺这些东西,便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之前他说家中父母留有资财,我还以为不多呢,不过这些也能聊有些用处,至少他这点东西都给你了。”
叶裁衣咳嗽了一下顺畅了呼吸,再凭空抓了六把,桌椅上全落着她抓出来以及连带着被扯出来的东西。
叶慎言退后了几步,从地上随手拿了一样东西,就是上好的玉髓,他又拿了一样,是一大串砗磲珠子。
她扔下手里光华烨烨的一大把珍宝,对叶慎言说道:“这只是万分之一不到。”
叶慎言握着手里玉髓和砗磲,茫然地看着桌椅地上的东西,喃喃地说道:“卫小郎君……他家原先到底是干什么的?”
叶裁衣蹙眉思索了一番,她不免想到最恶劣的可能,那就是这些珍宝资财是卫疏风搅毁那些世家时拿走的,但是又一想,他向来只是杀了人就跑的主儿,似乎眼里也没有对财物的欲望。
何况目前为止他参与剿灭的也只有彭州刘氏和丰原张氏,即使那两家再家大业大,也不足以集齐这么多财物。
所以这真的有可能是他家中旧物?那他家里之前到底是什么背景,他又因何落得孤身一人?这是不是他的如今行事极端的原因?
叶慎言把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到桌上,低声说道:“他的聘礼比妙霖女的嫁妆多吧。”
叶裁衣将这些珍宝装回玉佩之中的手一顿,抬眸问道:“谁?”
叶慎言说道:“妙霖女啊。”
叶裁衣口中回转了一下这个名字,“妙霖”
怎么与将乔烟儿关起来的人的那个人说的名字读音有些相似,她一挥手将珍宝收尽,将窗户打开,问道:“妙霖女是谁?”
叶慎言敛着衣襟重新坐到椅子上,把茶杯茶壶拿过来给两人各倒了杯茶,耐心地说道:“妙霖女,是阿勒公主,她出生时阿勒久旱,刚一落地王都便迎来一场甘霖,很得阿勒王宠爱,得名妙霖天持神佑女,一般称为妙霖天,或者妙霖女。”
叶裁衣透过遥遥望了一眼在远处采花的乔烟儿,在猜想乔烟儿与妙霖天相似的可能,“她如今有几岁了?”
叶慎言轻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十五六吧,当年阿勒王想将她送去灵修界,终还是因灵修界不得收皇室弟子被拒。”
“那为何表哥可以?”
叶慎言回忆道:“那时候若长清观不收清衡,他便会病死了,可也是昌盛王舍了这个儿子才得行的,可如若清衡是当今天子的皇子,即便是死,也入不了灵修界。”
这便是灵修界立下的不插手世俗朝堂的规矩,天地间的灵脉与长生握在灵修界手中,皇室之人可治天下,却永远不能修炼。
叶裁衣问道:“哥哥你方才说她的嫁妆她是要嫁到哪里了?”
叶慎言突然笑了起来,“嫁到哪里?嫁到叶家啊。”
“啊?”叶裁衣惊讶地说道:“她不是阿勒公主吗?怎么会嫁到叶家来?是因为边关的那场胜仗吗?”
叶慎言说道:“你这几日应该也知道边关的仗打了许久,甚至还派了三皇子监军,初春才赢的,阿勒没有三五年恢复不过来,便着使臣带着妙霖天来和亲,不过朝廷还是觉得与其和亲和谈,不如拿回边地。”
叶裁衣问道:“那为何还会指婚给叶家?是指婚给谁?”
叶慎言听她问这个,便惬意地靠着椅背拈着一杯茶,像一个悠闲的公子哥儿,“前段时间叶禀言班师回朝之后阿勒使臣就来了,陛下将妙霖天指婚给叶禀言,叶禀言不愿,三次不接旨,在家带孝祭奠叶家先祖多日了。”
叶裁衣问道:“那……二哥三次不接圣旨也未有责罚,也没有将妙霖天送回去,看来陛下是想绝了阿勒和亲的意图,缓一缓,拖一拖,给阿勒些压力和期盼,最终还是打算要收回边关的土地是吗?”
叶慎言看了她一眼,赞许道:“不错,阿勒常年滋扰边境,杀害边民,常趁大安国内不平时侵占边土,在边境做大多年,大安为了与之对战花费了许多心血,全国的税赋、人丁、粮草、兵刃、战马消耗巨大,怎么会因为他们想求和就停战呢?只有拿回边地,放牧边境,这些年打仗的利益才能拿回来。”
“那么若是后续开战,是不是会拿公主祭旗?”
叶慎言惊讶地说道:“当然不会,杀她又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不过可能是要留着做一段时间的人质罢了。”
叶裁衣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揣度既然妙霖天并无生命之忧,那为何会有人要找到一个与她样貌相似的人去换她呢?
叶裁衣记住了这件事,在路上时买了许多轻薄的面纱给乔烟儿,让她以后每日都带上,又将妙霖天的事同她讲了。
乔烟儿倒是十分惊奇,“我怎么会跟阿勒的公主长得一样?真是我见过一个乐户,是从边地流亡过来的,她父亲之前还是北地的小吏呢,她同我说过北地这些年的惨状,不过士族相怜,同类相悲,听说她是无罪小吏的女儿,便有位官员将她赎走了,我这种贫寒身世,没人理睬的。”
她又不屑地感叹道:“不过阿勒的公主跟我不一样,肯定是用最好的羊肉羊奶养大的,如果需要绫罗与珠宝装点,那她的臣民们就可以跑到大安边境抢夺,如果公主的房间想扩大一点儿,那她的臣民就可以到大安边境屠杀边民,占领耕地、牧场和城池。
把大安边境百姓的尸骸丢在他们解溺的粪坑里,强了他们的女人,掐死他们的孩子,让他们死,让他们臭,让他们在被侵占的故土家园上永远消失。”
叶裁衣听着她的话忽然觉得有人想要用一个与妙霖天样貌相似的人换走她,或许确实是考虑到了某些可能性危机的解决手段。
大安最底层的人都在厌恶阿勒的贵族,若是若是叶禀言同意娶妙霖天,那他真的会被整个大安唾弃,大家不敢攻击皇家,只会攻击叶禀言,甚至会骂他辱没祖宗,在世的叶家人也会遭到连带的愤怒。
而妙霖天来和亲在大安人心中是侮辱了一位将军,那么她自身肯定也是被群起而伐之的对象,所以会有危险。
可是,现在叶禀言分明就没有同意要娶妙霖天,皇帝也只是将她安置在宫中,那她的危险何来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解开了。
再进一城时,叶慎言从当地官员处得到了一个消息,震惊到不可思议,他急匆匆跑进叶裁衣房间时被门槛绊了一脚。
叶裁衣本坐在远处的椅子上,下意识运用灵力去抚他,却自腕间飞出一道金丝将叶慎言扶住了,她讶异地看着腕间的金丝,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叶慎言被扶起后倒没有在意那些灵修界的东西,只说道:“都疯了,我看都疯了,太子竟然要娶妙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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