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黄雀在后
第三百六十章黄雀在后
锦棠仍旧低着头，从善如流的收回了手。
萧氏回身，面上露出一个爱怜的笑，将桌上新递上来的茶盅推到锦棠的面前，“新茶还没下来，这老山君眉也还勉强能入口，你先润润喉，暖一暖身子。”
“谢谢母亲。”也不多说，将茶盅握在手中，浅浅的啜了一口，一如往日的安静与乖巧。
萧氏抽出帕子，掩了掩唇角，说起萧涣落榜的事来，“他这也算是遭了报应，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瘸着腿，够可怜了！你也别再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就原谅他吧！”
以萧涣那半吊子的学问，凭什么落榜了就是遭报应、受惩罚？依着萧氏这话的意思，若不是萧涣起了那等坏心思，合着考取功名于他，便如探囊取物了么？
锦棠一直听着萧氏叨念，直到她说完，才抬起头来：“母亲也别再为过去的事忧心了，而且，那件事我当时又恰巧没在，具体发生了什么亦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是他失了礼数，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又怎么会记挂在心里，更说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
萧氏表情不变，似推心置腹：“你一向大度，没放在心上就好。对了，米铺听说已经没有米了？这几日的进项没有了，也不用怎么操劳，你便只盯着绣逸坊好了！天气冷，想必做风帽的人也不少，最近进项如何？那些绣娘可不能冻着，炭火可还够用？”
“怕炭火买不到，所以江妈妈早早的便命人多备了出来。”
锦棠心中讥削，米铺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用操劳了，那何止是没有米了，连铺子都没有了！她不是吝啬银子的人，别说是烧了一间铺子，就是她名下的那么多铺子都转手送人，她也不会舍不得。
她的心中之所以不舒服，是因为米铺毕竟是母亲留给自己的，纵然中途萧氏接手，时光荏苒，可是，铺子中毕竟还残存了母亲打理过的痕迹。
“出了正月，绣逸坊下单子的人便不多了，不过也还能维持。”饭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她知道绣逸坊里头陶妈妈安插了不少人，不过她倒也没急着动手。
有些时候，晾些时日，有的人自己就按捺不住了。
“下面的铺子就是这样的，时好时坏，不过绣逸坊这些年的收益也很稳定，账册上你也能看得出。”萧氏则借机表白，就差明着告诉锦棠，绣逸坊在她手里这些年，进项稳定，账上的银子她可一分都没动过。锦棠点了点头。
萧氏的话就此顿住，又拿起手边的花绷子，和锦棠说起绣花来。
陶妈妈夸道：“小姐师承云大家，那可曾是司衣监掌事！若是今年再举办千绣宴，小姐必定能拿个魁首回来！要知道，举国上下能绣双面绣的本就不多，可是像小姐这般，将双面绣学到了极致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锦棠在今早上听到萧湛来拜访萧氏的消息时就暗生警惕，此刻听陶妈妈破天荒的夸捧自己的绣艺，心中的怪异感觉就更甚了。
她就算现在很厉害，那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积累，陶妈妈这样夸，却是过了，因为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个未及笈的小姑娘，而且以她现在的眼光来看当年她十三四岁时的绣艺，只能说是还不错。
而且，陶妈妈可是个不当和尚不敲钟的主儿，她不信，陶妈妈在米铺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能忍得下这口气不说，反而巴结奉承她？
她笑着谦虚了一句，并没有接话，只等陶妈妈出招。
果然，下一刻，陶妈妈便叹息道：“夫人，宁安候府那幅屏风可不就是因着上头的双面绣刮了个洞，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修补，真是可惜了——”
听到宁安候府四个字，锦棠挑了挑眉，看来，萧湛今早来拜访萧氏，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过——还没到千绣宴，萧湛竟然这么早就将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了吗？还是，因着父亲升迁，改变了许多事？
“的确可惜，那幅双面绣还是仿着萧贵妃宫里的那幅《富春山居图》，从各地搜罗了十个精通双面绣的大家绣出来的，二十年过去了，《富春山居图》遗失，而当年参与的大家有的辞世，有的隐世，可以说，这幅绣品举世无双，恐怕世上再难有这样一副图了。”陶妈妈无不惋惜道：“听说萧贵妃这几日想起那副《富春山居图》寝食难安，只可惜这唯一的这一幅图竟然有残，如今大雪封路，运河听说也不能走了，去南方寻绣娘就不可能，若是小姐肯——”
“夫人！不好了！米铺被烧了！”
陶妈妈的话还没说，便被打断了。
“你说什么？什么米铺被烧了？谁家的米铺？”萧氏一愣，眉头皱起。
“就是——”霜蕊顿了顿，夫人的铺子差点脱口而出。
“就是夫人前阵子交给小姐的那间米铺！”
“你说的是真的？”锦棠倏地站了起来，“昨儿我才从铺子回来的！”
“米铺的大掌柜还在门房候着呢！”
“你别太着急了，具体怎么样，还没问清楚呢！”萧氏眸子闪了闪，柔声安慰。锦棠低着头道，声音轻轻的：“今儿早上我去给曾老太太请安，三姐身边的丫头就说铺子被烧了，我还不信，曾老太太还派了吴妈妈专程帮我打听，我还在等消息呢……”
原来文氏已经知道了，萧氏莫名松了一口气，吩咐陶妈妈将米铺大掌柜请到垂花门的倒座候着。
“我随你去问问怎么回事！”说完又吩咐霜蕊去崇园禀了曾老太太。
到了垂花门边上，萧氏少不得悉心提点几句，见过了米铺掌柜刘大成，自然少不了问责，等到萧氏打着算盘打算从老实巴交的刘大成的口中套出些话来，最后却发现，这个木讷的大掌柜竟然和傻子一样，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茫然的看她。
锦棠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似乎是被一时间的噩耗惊得回不过神，亦是目光茫然的看着她。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主心骨的主仆二人，萧氏心中暗骂了几句，硬着头皮且坐如针毡的指出重建铺子的重点。又忍了三回，最后，终是没忍住，低声吩咐周妈妈回房去取一千两银子来，剌心剌肝的捏着银票对刘大成说道：“这是一千两银子，你就拿着它，按我说的办，工期虽然赶，但工匠也要好好挑一挑。左右也没生意可做，不妨拖一拖，也好将工钱压得更低，如此，便能将银子更多的花在用料上。”
“夫人英明！”刘大成将头点的如同捣蒜，忙伸出双手去接银票。
萧氏面上淡然的将银票递给周妈妈。
刘大成便迅速将那一张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的纸塞进了怀里。
萧氏额角抽了抽，周妈妈知机的道：“夫人，今日大厨房盘点，您还要过去看看。”
小时走后，刘大成朝着锦棠嘿嘿一乐，中年汉子憨厚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一抹狡黠，看的锦棠有些目瞪口呆。
等到回了海棠苑，米铺着火的事已经在下人之中传遍了。
这一切，江妈妈昨晚就知道了，此刻她和董妈妈正坐在廊下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见锦棠回来了，董妈妈起身，迅速的道：“纵然是夫人用过的人，可毕竟，年头久了，人心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而且，有些事，我也需要亲自去问一问。”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沈家跟过来的，人品自然不能差了——只是从前被陶妈妈挤兑走的那四个老人，却是得赶快想办法找回来。”
董妈妈点头，“这件事我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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