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绵绵细雨一连下了三天,直到今天才放晴,从窗外看下去,天空一尘如冼,阳光明媚艳丽,路边布满尘土的大树洗去纤尘换上了嫩绿的外衣。距上一次见到宋井桐是三天以前的事情了,她答应程向阳有空了过来看他,可他翘首以盼了整整三天,没等来宋井桐,等来了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虞清绝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反正被虞清埘扫地出门,成了个“无业游民”,一天天就知道过来闲晃。这会儿,程向阳在电脑前录入数据,虞清绝一阵的碍眼,赶都赶不走。程向阳存心冷落虞清绝,打字的声音弄得很响。心里窝火着,一个学经管的、公司的少东家居然什么正事不能干,窝在小位置上干文员干的事,太憋屈了。
“你个蛀米虫把手挪开,挡着我了。”拂开虞清绝的手,大手一摊,强势地占据了桌面所有的空位。
虞清绝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手就放在桌角旁压根没挡着他,他这是闹哪一出?看人不顺眼不是?打前两天过来避风后,程向阳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不好,没事找事,可地盘是程向阳的,自己也只能让步,“行行行,位置都让给你,我到角落里去可行?”
左右两桌的人想笑不敢笑,憋着没笑出来。
程向阳发泄般狂敲一通,屏幕上出现了好几行拼音不是拼音,英文不是英文的符号。虞清绝往屏幕一瞥,心里暗骂他,吃饱了撑的。自动挪了下位置,离程向阳一米远,省得他又将莫名的火气发到自己身上来,遭了不该遭受的罪。
离程向阳远点之后,唯一一个不好的坏处是没人陪他讲话,虞清绝无聊,往四处乱瞄。门口婀娜走进来一个人,是程女士的第一助理高澄,虞清绝见过这女人几次,高冷得要命,千年老妖级的人物,水火不入。虞清绝别开视线,他对这类高冷精干的女人退避三舍没兴趣,即使倒贴给他也不敢要。毕竟,虞夫人给虞清绝留下的强硬形象,至今他都没法吃开。
高澄向他们方向走过来,手随意搭在桌子的隔板上,身子一倾,笑容恰到好处,不会生硬也不过于热情,“程总让我把它交给你,下班之前录入完毕,同时,写出具体的方案。”说完,高澄取出文件,放到桌面。一整个动作有条不紊,干练有余。
程向阳接过丢到一边,明显是想反抗又不能反抗,只能跟一本文件怄气。高澄一笑,露出大姐姐般的宠溺,鼓励他道,“还有一大下午时间,任务不重,相信你能完成。”高澄很早就跟在程总身边,对程向阳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他本性不坏,只消几句鼓励他便有动力。又因为程总的原因,和他聊得挺来,所以她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去鼓励。
“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世界上每个人像她一样工作狂,别人活不活了,喘口气儿的地方都没了吧?
高澄笑而不语,鼓励的话多说了一遍,身无烦事一身轻走开了。她转过脸看到虞清绝,停下来,熟稔打起招呼,这种气度不磨练个七八年不可能存在,“虞二少,好久不见。”
因虞清绝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外界都管他叫虞二少,而身边最亲近的兄弟管他叫三子,他在闻凯宏他们几个人当中年龄排在第三。“好久不见高特助人更美了,容光焕发,不说我认不出来呢。”虞清绝夸奖高澄,听起来诚心诚意。虞清绝没从大哥身上学到什么,学得最通透的便是这个,遇到不熟又不能不说话的人时,诚恳地夸一通准没错。
高澄见怪不怪,听了只当一听,说了几句话后才走。
虞清绝挪步到程向阳旁边,拿起甩在桌上的文件翻了几页,没来得及细看被抽走了。“看一眼也不行?”虞清绝坐到桌上,两只手撑在一旁,无事可干的大闲人。
“起开。”感觉虞清绝故意过来气自己的,而且每一次虞清绝过来,赶巧程女士安排他任务时,虞清绝简直是他的克星。语气十分不好,不是一点点的恶劣,“要看回看你自己的去。”
虞清绝算是搞清楚了,原来是看自己没事可干,程向阳心里不平衡呢。“别气了,我没好到哪去,这几日天天被我哥训,训得头都大了。本想小小反抗一下,跑出来了,以为他会找我回去吧,影没一个。我都想好了,明天他没找我回去,我自个回去,大不了受他一顿冷眼,没什么了不起的。”虞清绝倒是看得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程向阳一嗤,戳穿他,“哥他哪一次不骂你?要他哪回不骂你,倒稀奇了。”确实,虞清绝天生找骂型的,一顿不让虞清埘骂皮痒痒。比如这回,见习期间甩手走人,牌儿够大的。换成别家试试,哭都没地哭。别说别家了,就承源,程女士那剥削自个亲儿子的劲,把人的价值往死里压榨的精神,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
“关键他骂得不对,哪有人生下来会做这做那的,总得给时间学吧?”虞清绝强辩,“况且他没事把我整到他身边学习干嘛,不是整我么?”
“你是仗着自家企业嚣张,换成程女士,不把你累死算轻。”程向阳就是最好的典例。反正程女士对他的原则就是不给走捷径、没特殊待遇,跟平常职工一样。不,应该说比平常职工苛刻多了,怎么累怎么来。这批见习的人,谁都没程向阳累,别人好歹真是来学习的,他就是来干最苦最累且最杂的活的。
虞清绝同情看了眼,所幸他只是挨训。程向阳不只挨训,工作也必须完成,相较之下他幸运万分。虞清绝撺掇,“程女士再厉害,不有程董那条捷径走?”
看来虞清绝根本没有完全了解他家的形式,“程女士一张口,程董基本上没用处。”人家有女儿奴,再不济有个儿奴,程董活生生的妻奴。妻管严,乐意被管教,管得死死的。虞清绝默悼,说,“跟我哥组成组合,绝配,荥川城从今往后绝对会是他们的天下。”
程向阳没空和他废话,更没空耍嘴皮子。停下手头工作看高澄拿过来的文件,文件是下个季度项目开发规划书,由此来看,程女士意思是要程向阳做出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出来。可是,底下有一堆的人手可用,专门成立的项目组去做,程向阳做的不一定会用。但不管用不用,程女士一定要让他写就对了。
虞清绝管右手边的一个职员要了本杂志,职员翻箱倒柜半天才给他翻出一本好几年前的杂志,破损得不成样子。虞清绝无聊地胡乱翻,书太旧弄不出什么声响。
旁边的职工对虞清绝的行为习以为常,打从他们少东家被程总逼来“跑腿”之后,虞清绝时有时跟过来,起先他进来门卫不给进,管他要员工通行证,程向阳总得下来领他。几次下来,门卫再见到虞清绝直接他进来了。少东的朋友嘛,同样得罪不起。
放下杂志,虞清绝姿态潇洒地坐在桌上,“内部消息,十二月份赴美留学申请名额下来了,你去不去?”程向阳头也不抬,“没想法。”
虞清绝就说了,“承源未来的接班人本科学历,过得去?你往左右前后瞧一瞧,哪一位不是硕博学历,到时候把你个人介绍往哪一摆,不嫌给承源丢脸?”程向阳停下手头的动作,往后一靠,长腿随意一搭,姿态慵懒,“你有硕博学历?”嘴角一挑,傲气地说道,“我家程女士本硕S大,照样把公司管得风生水起,谁敢质疑她?硕博只是个凭证,有能力才是硬道理,谁在乎这些?”
没那么好糊弄,虞清绝又不是不了解,“你可得了。程女士没读博士,可人家在耶鲁做了两年经济学副教授,这资历顶你念两轮博士。”
程女士当年的传奇事件至今在荥川仍被称颂,想当初程女士硕士读完直接被聘任为助教,仅一年时间晋升副教授,要不是后来遇上程董,混得更是风行雨畅。
程向阳上大学头一年,外界均以为他怎么也来个本硕连读,毕竟程女士和程董先天实力摆在那里。期待过高,失望越大,程向阳如今本科就读,撇去谈下的几个项目,全然没点上进,白费了条件。其实他是不错的,因为有强大的对比程女士程董存在,因而将他给碾压下去了,加上他没使全力,没爆发出来而已。
“不去。”任虞清绝说破天不为所动。程向阳要出国,以程女士的手腕到哪不能给他办出去,争那几个名额干什么?微一曲腿,椅子滑回桌前,挺直腰杆继续干自己的事。虞清绝凑过来,盯着屏幕看,程向阳抬眸看他,问,“你很闲?”
“不然呢?”明摆着看不着?
“给你找点事做?不难,做不做?”程向阳看着坐在桌上的虞清绝,眼里流转着精光,嘴角嘬着狡猾的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活儿。虞清绝虽说是无聊,却也不上当,让程向阳把托自己干的事儿说出来,自己再考虑干不干,“什么事儿?”
“你去趟学校,到医学院打听下最近是不是有活动。”程向阳早想回学校看了,找不出时间。宋井桐答应来看自己,一直都没来,他心里慌,打了几通电话老不接,更让他坐立不安,恨不得赶紧跑回去看个究竟。
虞清绝冷眼白他,“不去,没空。”虞清绝坐实在桌上没动,三天不见而已,至于这样么?他讲程向阳,对他黏腻的行为不耻,“我拜托程大公子,你拿出点平时晾人的高冷范儿。照你这粘人劲儿,别说人了,鬼都被你吓跑。”
虞清绝过来三天,见程向阳给宋井桐打电话发信息的次数不下五十次,要他是宋井桐,他一定给永久拉黑了,哪来的好脾气搭理他。
知道找虞清绝办事不靠谱,程向阳压根没太大指望。他并非粘人,纯属担心。这三天接连下雨,宋井桐又总是独来独往,喜欢一个人上下课,一个人去图书馆,他担心她晚上回来没人陪着,一不小心踩到水坑之类的摔跤了,旁边没一个人帮扶着。总而言之,程向阳想了好几百个他不在她旁边时,她可能出现的状况,光是想后怕得不行,恨不得光速飞到她身边去,为她操碎了心。
曾经有一次程女士出差,也就一周时间,中途有一次程女士手机关机了没打通,担心得程董连夜搭乘飞机赶过去。回来之后,程向阳笑话程董来着,现今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他们老程家这瞎操心、妻奴的性格果然是有历史根基的。
就知虞清绝不会同意,程向阳商量着道,这会的语气比先前可好得太多太多了,“要不你顶替我把活儿干了,我去去就回。”
虞清绝不信他的鬼话,去去就回?怕是等到黄花菜凉了,人影没一个。虞清绝软硬不吃,“你收起无用的操心,粘人粘得太紧会烦知不知道?别人不需要个人空间,全留给你不成。实在担心,你不是收买眼线了,眼线用来做什么的?”
遇上宋井桐,程向阳那根筋全乱了,找不着调儿。虞清绝说也说不听,左耳进右耳出,当他的话就是穿堂风。
提起陈玉书又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和虞清绝有得一搭。程向阳发了几条消息过去询问,陈玉书不是隔天才看着,再不然就是回他“很好”、“没事”,一点实际用处没有。最不靠谱的是,昨天陈玉书给他来了一句,“男神,我要追剧了,你好好工作,加油。”程向阳盯着手机一脸懵,陈玉书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跟他说保证成功撮合他和宋井桐,如今八字没一撇,她倒真是“尽力”。
“眼线罢工了?”虞清绝看出程向阳脸上表达出来的意思,颇为幸灾乐祸。
虞清绝一开始觉得陈玉书靠不住,真给猜中了。陈玉书那人吧,三分热度,办事没毅力,关键是个墙头草两边倒的人物,宋井桐和她关系好,她向着的人肯定是宋井桐了。当然了,墙头草不是骂她,夸她没原则没得可爱,他用的是褒义词。呃,这是求生欲,强烈的求生欲。
“挺两天过去了,没事,坚持住。”虞清绝嘲弄一笑,沾上明朗的笑容。
看了虞清绝的笑后,程向阳更觉得虞清绝过来是存心不让他心里舒坦的,眼神一冷,“笑够了没有?”说完话,虞清绝都没回,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激动得程向阳迅速接起来。虞清绝一旁鄙夷的目光,无药可救了。
“桐桐。”看也没看,程向阳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喊宋井桐,里边掺着的柔意让虞清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最好别让他追到宋井桐,否则到时候,他们不知道被虐几百回。
一声粗糙的声音传过来,模仿着女声特恶心,“哎,阳阳,我在呢。”
因为挨得近,虞清绝也听到了里头的声音,一时没忍住大笑出来。程向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闻凯宏。”
闻凯宏低咳了声,恢复正常,不再戏耍他,可免不了调侃,“想念谁呢,不看清一顿乱喊。要不是亲耳听到,我都不知道一向风花雪月的金盏王子还有这深情的一面。”
“打来有什么事儿?没事挂了,不想听你啰嗦。”程向阳不理会闻凯宏的调侃,径自说道。闻凯宏低低一笑,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你和三子在一起吧?”
“在旁边,让他跟你聊。”不等闻凯宏开口,程向阳把手机塞给了虞清绝,婆婆妈妈的聊天最适合虞清绝这种大闲人了。虞清绝接过电话,扯了一张椅子坐下,准备大聊特聊的架势。那边说,“三子,今晚出来喝一杯?咱们好久没聚一起了,再把航子叫出来,人员齐一齐。”
虞清绝拿眼角瞥了瞥程向阳,一本文件翻了三分之一不到。笑了,极其现实地说,“付云溪好不容易有理由拽紧航子了,能轻易放出来么?”白航跟付云溪定婚之后,被管得牢牢的,不管干什么,付云溪都像黏皮糖一样跟着。为了不让付云溪见到不该见的污浊的场面,很多地方,白航都不去了。要说白航不喜欢付云溪是真,可保护付云溪也是真。
闻凯宏闷坏了,他们一个两个都不知多少天没出来了,都像是有家的好男人似的。没得商量,闻凯宏说,“他不出来,你和阳子一定得过来。我请客,去哪随你们选。”
“哥,我能去,阳子不一定了。他现在是位大忙人,程姨给他排了工作,要完不成以程姨的个性你清楚的,这锅我们背不起,我一个人陪你吧。”
闻凯宏自感没趣,恹恹说道,“行。”
这样的态度,虞清绝感觉自己多遭嫌弃似的,可他也是为了陪闻凯宏呐。把手机还给程向阳,程向阳随意一放,而虞清绝也随口一问,“你去不去?”几次经历告诉他问了也白问,程向阳不可能去,要去也会提要求。果真应了,程向阳真是能欺负人,“你跑一趟医学院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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