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方面，她是他们姐弟四人的母亲，只要是柳父不在的时候，对于姐弟四个虽然不说多好，但是还是会尽量让他们吃上东西。
但是，她又是一个可悲的女人，一直信奉着：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她觉得柳父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就算是现在，柳世杰一直没有给家里寄过一文钱，甚至从来没有来过一封信，她也会为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从来不会觉得柳世杰有问题。
柳依依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还是先给柳苏氏端来了一碗水，低着头说道：“娘亲，我去找大夫过来吧，您的脸色特别不好。”
柳依依当然知道家里已经没有钱了，但是她现在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又刚刚重生回来，她不想被柳苏氏当成妖怪，所以只能假装懵懂无知的样子。
柳苏氏的头上全都是汗，她缓慢的摇了摇头，她现在哪怕呼吸都会带动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很是难受，但是她还是拒绝道：“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大夫是不会来的，你去给我烧点热水，我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好了，你去看着妹妹们吧。”
柳苏氏这是白天下地累到了，动了胎气，现在小弟才八个月，由于家里没有什么有营养的吃食，柳苏氏只有肚子大大的，身上却瘦的厉害，稍有不慎就会流产，柳依依皱了皱眉自己的小眉头，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出了柳苏氏的屋子。
上一世，她就是听了柳苏氏的话，没有去找大夫，导致半夜柳苏氏就见了红，虽然惊险的保住了小弟，但是也导致了小弟的早产，让小弟从出生开始就格外的孱弱。
她现在还是要去找方奶奶借些铜板，给娘亲买上一副安胎药才能放心。
柳依依快步跑到屋后的方奶奶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她刚刚回来，灵魂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具小身体，只感觉走路都是飘的，而且，现在的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饭了，中午吃的那碗野菜汤也早就消化干净了，肚子里空空如也，让她的脚步都有些发虚，眼前也有些发黑。
她停在方奶奶家的门口，捂着自己宛如击鼓的胸口，慢慢的喘了一口气，直到自己的眼前不再发黑，才上前一步，叩响了方奶奶家的房门。
“扣扣扣，扣扣扣......”
“这么晚了，谁啊？”过了一会儿，方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才从门后传来。
柳依依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回道：“方奶奶，是我，依依。”
“依依，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方奶奶赶紧打开门，连忙问道。
虽然在方奶奶的眼中，她们白天才见过面，但是在柳依依这里，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看到过这个慈祥善良的老人家了。
看到方奶奶着急的脸，柳依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颤意：“奶奶，不好了，我娘亲肚子疼的厉害，刚刚她不小心摔倒在了院子里，我好害怕啊。”
柳依依扑到方奶奶的怀里，委屈的说道。
方奶奶赶紧拍了拍柳依依的后背，安慰的说：“柳丫头不怕，奶奶去看看，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柳依依带着方奶奶来到柳苏氏的房间，只见柳苏氏脸上的痛苦之色并没有减少，而且脸色也更加的苍白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滑落，甚至嘴唇都已经让她咬出血来了。
“哎哟哟，这是怎么搞得啊，怎么脸色这么白啊？”方奶奶进了屋子就惊呼出声。
方奶奶简单询问了一下，下了结论：“依依娘啊，你这是动了胎气了啊，不能这么硬挺着啊，咱们得赶紧请大夫啊，一直这么拖着只怕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啊。”方奶奶说着就想让柳依依去找村医过来。
柳苏氏拉住了方奶奶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大娘，不用，我没事的，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方奶奶着急的说：“你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这么犟呢，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怎么跟你男人交代啊？还有这柳家的人，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你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柳依依看着柳苏氏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开口道：“方奶奶，我家没有钱，请不起大夫，也没有银子抓药了。”
方奶奶很是惊讶：“什么？怎么会没有钱呢？每三个月的军饷你爹没有给你们寄回来过？”
柳苏氏想要阻止柳依依想要说下去的嘴，但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出气儿都有点费劲，更别说呵斥柳依依了。
柳依依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爹爹从来没有寄钱回来过，娘亲说爹爹是想攒多了再拿回来，我们已经断粮两天了，娘亲一直都是带着我们挖野菜煮来吃的。”
方奶奶是个直性子，当即就大骂了起来：“岂有此理，还攒多了再寄回来，他咋不说再攒攒给你搬座金山回来？谁家爷们出门不往家里寄钱的？我家小子前两天就已经把钱全都寄回来了。哎哟哟，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硬啊，这半年来你们娘四个没有银钱进项，这日子是怎么过得啊？这孩子每天都吃什么啊？”
方奶奶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十个铜板出来，递给了柳依依：“依依，你拿着钱，去找村医，让他现在过来一趟，方奶奶这里有钱，先借给你们，到时候你爹回来，我自会向他讨要回来，快去吧。”
方奶奶咬牙切齿的说完，打发这柳依依出了门，又赶紧回去烧热水给柳苏氏喝。
柳依依走的远了，但是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方奶奶苦口婆心的对柳苏氏说着什么：“你说说你，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拎不清，你帮他瞒着，可是他可有为你想过？为了孩子想过？女娃子怎么了？女娃子就不是人了吗？”
柳苏氏还在狡辩：“大娘，这女娃子早晚都是别人家的，没有男娃，我怎么对得起世杰，怎么对得起柳家。”
随着越走越远，后面的话，柳依依就听不太清楚了。
女孩子不算人，甚至在柳父和柳母的眼中是可以随意变卖的东西，是他们眼中的赔钱货，甚至不能算是他们的孩子吧。
上辈子的时候，柳苏氏是从来不允许她们姐弟对外人说柳世杰的不好的，她觉得那是家丑不可外扬，所以，虽然家中连饭都吃不上了，她也只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去后山挖些野菜给他们充饥。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们，觉得她们是丫头，没有用，但是对柳丞玉却是比较喜欢的，只是柳丞玉的身体从出生开始就不太好，总是病病殃殃的样子，家里的孙子又不只有柳丞玉一个人，虽然比她们三姐妹受宠一些，但是真的很有限。
而柳苏氏又是个不会为自己和孩子争取的，所以，家中四个孩子长的都不是很好，瘦瘦歪歪，脸色蜡黄，一点也不讨喜，就更不受待见了。
这辈子，柳依依也想明白了，再也不想为了这个家藏着掖着了，他们做出来都不怕丢人，她只是说出来，有什么可丢人的？
这辈子，她要活的好，还要弟弟妹妹也活得好，名声什么的，她都不在意。
他们不愿意把她当人看，她偏偏要让他们全都后悔。
柳依依用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一边想着，一边往村医家里跑去。
所谓的村医，也不过是会看几种病，但是村子离县城太远了，所以，村里人如果不是大的毛病都会忍忍过去，实在是忍不了的，才会来找村医开些药吃。
“赵村医，赵村医，快点开门啊。”柳依依用力凿着赵村医家的木门，不用力敲也不行啊，赵村医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不大声音点他根本就听不到。
“来了，我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慢慢的从门后传来，赵村医慢悠悠的打开了门。
柳依依很庆幸现在虽然已经天黑了，但是时间还不算太晚，不然若是半夜，这赵村医是绝对不会出诊的。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留着山羊胡子，看到门前的柳依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柳家的大丫头吗？这都天黑了，那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依依赶紧说道：“赵村医，我娘摔倒了，现在肚子疼的厉害，您快点跟我去看看吧。”
赵村医赶紧用另外一只手隔开了柳依依伸过来要拉他的手：“哎，等一会儿，出诊两文钱，先给钱才行。”
说完直接朝着柳依依摊开了手心，意思很明确，如果看不到铜板，他是不会出诊的。
柳依依见状，也不再多说，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两文钱递给了赵村医。
她再次拉住赵村医，把他拉出屋子，说道：“赵村医，麻烦您快点吧，我娘她现在疼的厉害，刚才我看到她的身下还有血渍，您快快跟我走吧。”
赵村医拿了铜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慢悠悠的关好了自家的房门，跟着柳依依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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