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封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宁安侯府里的沈沁柳,听到消息,神色微乱。
“那玲珑可有出了京城?”沈沁柳启唇问道。
下首心腹回道:“不曾, 二小姐的马车, 被拦在了金陵城门内。”
沈沁柳捏着眉心, 满是烦闷, 她为着方便护卫玲珑,早早便安排了人在东宫外的街市和金陵城内外的官道路口处盯着, 不久前心腹刚来报过,说是在一处租赁马车的摊子处见了玲珑,玲珑穿了件男装, 若非沈沁柳安排的人, 手中都有玲珑和她身边婢女的画像,许是还未必能寻到她。
自寻到了人后,沈沁柳的人便一直在玲珑身边护卫,每隔一段时间,安排人回来禀告沈沁柳玲珑在外头的情况。
原本前头都好好的, 沈沁柳也一心以为, 这回定是能将玲珑平安送出京城。
未曾料到,祁祯竟会下令封城,在最后一步,将玲珑堵在了金陵城内。
沈沁柳满心焦灼, 沉声问道:“父亲呢?父亲人在何处?”
房中的其它心腹婢女忙回道:“侯爷已然和郑国公父子一道去了东宫求见殿下。”
突然封了城, 宁安侯自然也是心惊,得了消息当即便和郑国公父子往东宫里去了。
宁安侯沈峦和郑国公父子三人, 皆已到了东宫门外。今日的东宫守卫却是极为森严, 连他们三个, 这平素里太子的心腹之臣都拦了下来。
“三位留步,待禀了殿下,诸位方可入东宫,还望三位多多担待。”说话这人也并不是往日东宫门房的奴才,而是祁祯麾下的暗卫。
宁安侯三人中的郑经宴,一眼瞧见这说话人腰间所配的令牌,眸色惊色更盛。
这是出了什么事?连守卫都用上了暗卫。
奴才前去主院书房通传,祁祯听的宁安侯三人求见时,眉心微拧。
默了半晌后,方启唇道:“请他们三人进来。”
若是这眼睛能在一两日内便痊愈,祁祯相信自己能轻易压下自己出事的消息,可若是这眼疾拖得时间长了,仅靠东宫是绝对瞒不住的。
宁安侯和郑国公父子,可说是太子一派中祁祯最为亲信的京中权贵。
况且,宁安侯府和郑国公府,同东宫的利益,早已紧紧绑在一起,祁祯若是真出了事演变到无法自保的地步,他们两府也是头一个遭殃。
郑国公府,是祁祯舅家,自然是与祁祯这个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于宁安侯府,先不说祁祯少时便与宁安侯府定了姻亲,后来嫡女未嫁换了庶女,祁祯也不曾问罪过宁安侯府,单那宁安侯是老郑国共麾下将领出身,便与祁祯和郑国公府,分不开来,也注定了他只能是太子一派。
便是不谈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和这三人对祁祯稳固朝堂的用处,单是玲珑手中竟能□□之事,他也想要见一见那宁安侯好生问一问他。
奴才将祁祯的话传到了门房,宁安侯和郑国公父子三人,一道往主院书房急急走来。
书房的奴才引着他三人踏入书房,三人中,郑国公行在最前,紧跟着的便是国公府的世子,最后才是宁安侯。
郑国公一踏入书房门槛,往祁祯那处望去,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祁祯手上的伤。
他初时以为,只是遇刺伤了手,为了抓刺客才封了城。
可下一瞬,便发觉了不对劲。
祁祯眼眸好生空洞,全然不似寻常时模样。
“殿下……您的眼……”郑国公出声道
他这声问出,后头进来的国公府世子和宁安侯也都将视线了落在了祁祯眼眸处,皆瞧见了祁祯空洞的眼眸。
祁祯纵使瞧不见眼前众人神色如何,也不能猜出他们的反应。
他眉眼淡漠,并未直白告诉他们三人,自己眼睛究竟是因何如此,只是道:“今日东宫遇刺,孤为捉拿刺客,下令封城。遇刺之事瞒不过朝廷上下,可孤伤的如何,却务必得瞒下,这几日,孤不便出东宫,朝中臣子,若有异动还需三位多费些心思盯着。”
祁祯话落,下首三人皆恭敬应声。
最后头的宁安侯沈峦,刚应了声“是”,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祁祯话中意思,应当是说那刺客伤了他的眼。可祁祯周身只手上有外伤,眼眸瞧着半点伤痕都无,定不是被什么利刃刺得无法视物,应当是中了什么毒。
他心中刚隐隐觉得不对,上头的祁祯便开口接着道:“诸位回去吧,日后几日,也不必再来东宫。宁安侯留步,孤还有些事要问一问你。”
宁安侯沈峦本就心中隐隐察觉不对,待祁祯这句留步话落,他心中那股子怪异,更是升至顶点。
祁祯这话落后,郑国公父子二人隐带疑色不解,看了眼宁安侯沈峦,便依着祁祯的吩咐退出了书房。
沈峦留在书房内,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祁祯下一句话。
上首祁祯瞧着眉眼淡漠,一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空洞至极,可竟好似仍能让人窥见冷意。
“侯爷,你可知晓,孤的眼疾,是何人所致?”他受了伤的那只手微动,眸色空洞问道。
沈峦闻言,心头一凛,呐呐回道:“殿下方才所言,微臣想,应当是刺客下的毒手。”
毒手?祁祯听的这二字心疼冷笑。
随即猛地拂落了榻边小几上的数件瓷盏。
“确实是毒手,沈峦,孤倒是想问一问你,一个本该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如何手上能有如此阴毒的物件?”
祁祯这话一出,沈峦从他眉间窥见他毫不遮掩的怒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盲人双目的毒,沈峦自己便遭过一会,那七岁的小丫头,冲着他眼睛撒毒时的模样,沈峦现在还记忆犹新,若不是他知晓那毒的解药如何配制,怕是当真就盲了双眼,哪还有如今的宁安侯沈峦。
祁祯如此问他,纵使未曾直接言明是沈玲珑对他下毒行刺,沈峦也心中也能明白他话中何意。当即便叩首在地,连声请罪。
“是臣疏忽失责,才养的小女如此。”他说这话时,心头已是颤颤,直后悔这些年来待玲珑的纵容,若是早知会有今日之祸,他定是早早就将玲珑留下的那些毒物给毁了。
未曾想当年一时心软,倒助她在今日对祁祯下手。
可纵使玲珑犯下毒害太子这样的大罪,沈峦心头慌张,告罪时却还是下意识说着,是他疏忽失责,才养的玲珑如此。
到底是打小护着的小女儿,又对她生母愧疚,心底总难免存着怜爱,遇事时也总想着,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责。
沈峦叩首告罪,随即便紧接着道:“这毒是玲珑生母留下的,臣有法子可解,求殿下容臣几日,臣定能为殿下解毒。”
上首祁祯眉眼低沉,听的沈峦这句此毒可解,并未立即回话。
默了半晌后,才开口道:“今日沈玲珑给孤下毒,又私逃出东宫,犯下的罪责,问斩也不亏了她,若是当真追究起来,宁安侯府也不能幸免遇难。可孤不是为无故牵连之人,侯爷多年效力,孤都记在心中,这毒,侯爷既有法子解,此事孤也不会牵连侯府。”
祁祯这番话后,沈峦暗暗抹了把汗,忙谢恩道:“臣叩谢殿下隆恩。”
沈峦虽有把握祁祯不是暴虐牵连之人,也想着他不会是因玲珑一人之过,株连宁安侯府的人,可天家的雷霆雨露,从来也不是为人臣子者能一一猜准的,祁祯这开恩免罪的言语没开口前,沈峦不是不担心会牵连侯府。
待的祁祯这话一出,他才算是稍稍放下了提着的心。
可祁祯听着他口中谢恩,却是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一点,沈玲珑性子娇纵,实在是该好生治一治了,侯爷既是认了自己疏忽失责,日后,孤如何教训辖制,还望侯爷能记得自己今日所言,莫要插手。”
祁祯这话,便是明摆着告诉沈峦,日后寻回玲珑,他要如何整治,如何责罚,皆容不得沈峦置喙半分。
沈峦闻言下意识抬眸看向上首,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可瞧着祁祯神色,想到侯府一大家子,到头来,只得低首应是。
他想,祁祯既不曾发作侯府,想来日后再如何,总不至于真伤了玲珑,更不可能取她性命。
可惜,沈峦不知道,世间折磨人的招数有那么那么多,不是仅有皮肉之伤生死之痛才让人难过。
宁安侯府,沈沁柳院中,她想着玲珑眼下被堵在金陵城门内,不知何时便会被祁祯搜回去,满心的烦闷。
她知晓镯子之事,玲珑定是连带着怨了她这个姐姐,若不是她也不必暗中护卫玲珑出京。原本沈沁柳便打算着,不让玲珑知晓自己插手她出逃之事,可眼下,却是不得不想法子出手将玲珑给带到个能藏人的地界了。
就如今玲珑这傻丫头的模样,由着她在金陵城里自己逃,怕是不出一天就被抓了回去。
可如何能让玲珑听话跟着自己的人走呢?
沈沁柳私心里可不愿打晕了玲珑带走,总还是想着,能好言哄劝她听话便是再好不过。
突然,她想到了个人。
“兰嬷嬷还未动身去云州吧?”
昨日落霞来同沈沁柳禀告过后,沈沁柳唤了兰嬷嬷过来,吩咐她动身去云州候着,以待玲珑不日过去。
这兰嬷嬷是玲珑在云州时的教养嬷嬷,后来玲珑入南苑时,顾念着嬷嬷年岁大了,受不得南苑的清苦,便未曾让嬷嬷随自己去南苑,让其留在侯府荣养。
下头人闻言回道:“还未出金陵城,嬷嬷原打算着今日便动身,出了封城这事,自是也走不成了。”
沈沁柳听罢,吩咐到:“送兰嬷嬷去见玲珑,让她出言劝一劝玲珑,听话去京郊那处庄子暂避些时日。”
金陵城门外,那守将下令封城后,玲珑和秋水在马车内皆提心吊胆。
早先原是那郎中安排的马夫,要送她们二人出城,可行到半路上,玲珑发觉了那马夫并非不欲与她们二人搭话,而是个哑巴。
好死不死,秋水在那当口悄声在玲珑耳畔嘟囔了句,怎的让个哑巴来送人,瞧着到底是要灭口似的。
玲珑登时便想到姐姐偶尔提及的那些贵妃和皇后从前宫斗的可怕,实在有些怕。
因着这忧虑,玲珑半路上和秋水寻了个小解的借口,跑了。
若是那贵妃娘娘是想着捉了她威胁祁祯做什么,玲珑倒是不怕。可若是要她性命,却是万万不可的。
秋水和玲珑溜了后,为了避免被那马夫寻到,还特意去了件成衣店,挑了两身男装换上,还特意抹黑了脸。
这一来一去,便耽搁了时间,被堵到了城门内。
封城的令一下,暗卫从城门处,一个个往后打量着在此等着出城的姑娘。
搜到玲珑所在的马车时,外头的车夫同这暗卫道了句:“我家公子染了病,见不得风。”
暗卫闻言微一挑眉,只抬手掀起了车帘子的一角。
掀起一角的车帘,露出里头是个身形单薄的公子,和一个有些瘦小的小厮。
冬日天寒,两人都裹得严实,暗卫没瞧清楚人脸,瞧见是两个男子后,未曾放在心上,又接着往后搜去了。
躲过一节,玲珑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暗卫搜过一边后,未曾瞧见哪个姑娘是殿下吩咐要寻的沈姑娘,便冷着脸回了东宫。
他人刚走,沈沁柳手下的人,便带着兰嬷嬷过来了。
兰嬷嬷掀开车帘子,往里望去,玲珑窥见帘子被人撩起,抬眼望去,瞧见来人,眉眼当即便染上喜色。
“嬷嬷?你怎么来了?”玲珑话音既惊又喜。
兰嬷嬷食指抵在口边,轻声道:“嘘。”
玲珑忙住了口。
嬷嬷抬步上了马车,边吩咐外头的车夫道:“去京郊庄子。”
京郊庄子?那是沈沁柳从前给玲珑备下的一件嫁妆。
只是她嫁的突然,后来又在南苑住了许久,也就没在京郊那处庄子住过。
嬷嬷这话一出,玲珑登时便想起了姐姐,自然也就想起来姐姐和落霞合伙瞒着自己那镯子的事,神色间不自觉便染上了委屈。
兰嬷嬷虽不知前因,只从落霞口中听了些话,以为是两姐妹寻常闹了矛盾,点了点玲珑眉心,眸中含笑道:“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也都写在了脸上,便是闹脾气总也得顾着自己,这城门都封了,不回京郊庄子,总不能再回侯府东宫去吧?”
马车摇晃驶向京郊庄子。
另一头,从东宫赶回侯府的沈峦,一入侯府,便急急往沈沁柳院子里去。
今日在东宫,祁祯说什么待日后寻回玲珑,如何如何。
沈峦哪里还不明白,玲珑这是跑了出去。
从东宫回侯府的路上,沈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两日大女儿私下的动作,沈峦不是不知道,却未往大女儿是要带小女儿出东宫这上头猜去。
到今日事都发生了,才后知后觉到了不对劲。
沈峦心道,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摊上了这么两个惹祸的闺女。
内室里,沈沁柳正喝着药,抬眼瞧见沈峦入内,搁下药碗,远远道了句:“父亲回来了?东宫里头如何了?”
沈峦被她气的七窍生烟,怒上心头,口中急急道:“你还有胆子问我东宫里头如何了?我问你,玲珑那丫头能从东宫里跑出来,有没有你的手笔?”
沈沁柳听的这话,眉峰微挑,回道:“父亲这话问的,女儿却不知如何答了。您都来问了,怕是也是猜到了,何必再来问女儿。”
他说着这话,倒将沈峦气的更厉害了。
“柳儿你是糊涂了啊!为父知晓你疼爱玲珑,不肯让她做妾,可再如何,你不该纵容她给殿下下毒啊!”
沈峦这话一出,沈沁柳一惊,当即便抬眸看去。
毒?玲珑那丫头胆子可真是大,竟真给祁祯下了毒。
“毒?什么毒?祁祯死了吗?”沈沁柳好奇问着,心中却觉得,玲珑那傻丫头,纵使胆大,心却是软的,定是不舍得毒死祁祯,至多也就是让他受些皮肉之罪罢了。
皮肉之罪而已,算得了什么,玲珑前世便是因祁祯而死,他给玲珑赔命都是应该。
沈峦听的沈沁柳这话,怒色回道:“若是殿下当真出事了,为父哪里还能活着回来!”
沈沁柳听了这话,便拧了眉头,好生不赞同的道:“既是没死,父亲嚷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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