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郑经宴一番话落, 祁祯疲惫拧眉,有几分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原本是有计划要送先帝出海离开,避世而居的。
只是先帝自打遇刺后, 身子便一直不好, 这才在扬州耽搁了下来。
祁祯说来,也算是逼宫登位,待自己这位素来仁弱也不曾亏待过自己的父皇, 难免有些愧疚,便容了他留在扬州别宫, 只是吩咐身边人好生照料即可。
却没料到,到了如今, 他这位父皇,竟还在给他惹麻烦。
因着先帝的特殊身份,郑经宴行事难免为难。
祁祯心中清楚, 随即敛了情绪,同郑经宴道:“你即可回京, 朝臣皆知先帝已死,而今京中的,不过是易容改装假扮先帝的赝品罢了, 京中人马你皆可调动,入京后, 直入宫城将人按下,着亲信即刻送往南海, 片刻不能在京中逗留”
京中这位先帝自然不是什么赝品,至于先帝已死之事, 也不过是祁祯的幌子罢了。
他当然知道入京京中这位是自己嫡亲的父皇, 可眼下却绝不能认下。一旦认下, 祁祯这皇位,便名不正言不顺,而今时局正乱,他需得领兵作战,绝不可能如前世那般,容忍一个一心忍辱求和的父皇高居帝位。
这番话言下之意,便是要将先帝视作赝品,咬死了先帝已死之事,只将而今归京的先帝安做替身,悄悄送离京城是非。
郑经宴明白祁祯意思,垂首应下,而后又问了句:“那、祁墨呢?”
祁祯摇了摇头,却道:“待你回京,祁墨必定不在京城。你沿途回京,一路布置人手着人搜寻祁墨,若他真是鞑靼先王血脉,必定会往边境而来。自金陵到边境这段路,细细搜着就是,若真是找到了,确信他与鞑靼勾结,就地处置。”
郑经宴听罢微微吃惊,似是没想到祁祯待祁墨,也能下得去这样的手。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并不奇怪。
祁祯恨毒了鞑靼,即便是再为亲近信赖之人,胆敢与鞑靼异族牵扯,他也能狠下心来,何况祁墨原本就算不得祁祯如何亲近信赖之人,无非有几分血缘挂碍罢了。
郑经宴如此想着,恭敬垂首,道了句:“臣明白了。”便叩首告退。
他离开后,祁祯又同程渡议事到天色大白。
一应布局计谋皆议的妥当后,祁祯捏着疲惫不堪的眉心,摆手道:“明日便该动兵迎战了,回去好生歇息,养精蓄锐,候着明日就是。”
程渡依言退下,祁祯眼瞧着踏出中军帐门,微微阖了阖眼帘,不比郑经宴和程渡,都是歇了半夜得了急讯起身赶来的,祁祯是实打实的一夜未曾阖眼。
到这会,他一身的倦意疲惫,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他心中压着许多许多的事,关于沈玲珑,关于而今的时局,关于此生的命运。
祁祯阖着眼帘,心头的情绪不断翻涌。
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些画面大都是痛苦的,不堪的,可怖的。
那画面一幕幕闪过,祁祯心头绞痛,每一寸都是折磨。
许久许久,身体所能抗住的倦意疲惫已到极限,祁祯总算是睡了过去。
可即便是睡下,他脸上神色也无半分松快,反倒仍是眉心紧蹙的模样。
另一边你的静寂小院,阳光洒在院中,一夜安眠的玲珑悠悠醒来。
外头院子里候着的婢女听到内室里玲珑起身的动静忙入内伺候,那一旁的暗卫瞧着婢女婢女动作,抬手扯了她衣袖,同她道自己请了医者过来,给玲珑探脉,眼下已然在外头候着,让婢女为玲珑梳洗妥当后,往院子里递个信儿,她好请医者进去为玲珑请脉。
婢女应了下来,脚步疾疾就往里头走去。
昨夜这婢女吓晕了过去,而今一见玲珑,神色还带着些慌乱,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嘟囔着昨夜的景象。
玲珑听着她在耳边嘟囔,待得梳洗妥当后,才启唇道:“好了,去请郎中来一趟请个脉罢。”
这话入耳,婢女想到外头暗卫的话,如实回道:“主子,外头的姐姐说,已然请好了郎中在院中候着,应是昨日同郎君说了此事,郎中吩咐请的,您看是就让这郎中来请个脉,还是奴婢另外去街坊里另外请个郎中。”
玲珑闻言怔怔,想到昨夜的祁祯,抿了抿唇,几瞬后轻叹了声,开口道:“罢了,请郎中过来就是。”
她也曾想过瞒着祁祯,可冷静下来稍一深思便明白,若是当真有孕,这事是绝不可能瞒过祁祯的。
不过直到此刻,玲珑心里仍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有孕。
毕竟用了数载避子的玩意,加之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也算有数,比之前世还要病弱,不该是利于生养的身子。
玲珑话落,婢女听罢便去外头给暗卫传信去了,暗卫得了消息,当即就去了院外,唤了一早便候在院外的太医入内。
这太医虽是祁祯的随身太医,却是宫中皇后的心腹,最是通晓宫中谨言慎行的法则,并未多问什么,一踏进院门后便往内室赶去。
待暗卫引着他进了内室,太医方才瞧见今日要请脉的是何人。
瞧见玲珑面容,太医心道,果真是这位沈姑娘。
见着要把脉的人是沈玲珑后,太医便想着祁祯大抵是想多了。
这位沈姑娘的身子,他也算是清楚,虽不至亏空,却也不是好生养的体质,子嗣艰难不该有孕。
太医压下心中揣度,先是恭敬行了一礼,口中道:“给贵人请安。”
玲珑微微颔首,暗卫在她腕上搭了丝帕,随即便示意太医探脉。
太医低声道了句:“冒犯贵人。”将手搭在了玲珑脉上。
不过片刻后,太医神色便剧变。
这一探脉,彻底推翻了此前太医心中的揣度。
沈玲珑的脉象,并非是如他猜测的那般
太医下意识喃喃出声:“怎么会?这身子原就不利生养,怎么会是……”
他话音未尽,玲珑攥紧了掌心,低眸追问:“是什么?”
玲珑眸光冷颤,太医匆忙垂首,犹豫几番后,回禀道:“若不曾看错,该是……是喜脉。”
喜脉?
沈玲珑不敢相信,眸光冷凝,将手腕重又递到太医跟前,口中道:“再探一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脉。”
太医听出沈玲珑语气不对,也看出了她脸色的怪异,心中纳闷这有了喜脉,便是陛下的头一位子嗣,怎的这位贵人,瞧着不似是开心的样子。
玲珑眸光冷凝,太医在下头跪着,顿觉头皮发麻,稳了稳心绪,重又抬手搭上了玲珑的脉,细细再探。
这一探,也便确定了。
太医收回手,低垂眼帘道:“恭喜贵人了,的确是喜脉。”
的确是喜脉?
沈玲珑那搭着丝帕的腕子一颤再颤,丝帕在接连的颤意中自她腕上滑落,坠在了地上。
玲珑怔怔的瞧着飘在地上的帕子,手腕仍旧颤着,眼里情绪难辨。
她攥着掌心压抑颤意,咬尽了唇,直将下唇的皮肉都咬出血色,却将声音压得轻飘,启唇道:“出去。”
她话音落下,婢女瞧她模样有些忧心,怯怯唤了声:“主子。”
玲珑情绪几欲崩溃,猛地阖眼,寒声又道:“我说出去!都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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