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相看两相厌

作为商户，方成业比谁都清楚商户的地位有多低下，别说柳道非这种世家子弟了，就连一般的贵族子弟都不会轻易跟他这种身份的人结交。

柳道非愿意亲自过来跟他谈，让方成业倍感荣幸，不由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招待。

苏然见方成业这么殷勤，便没再过多铺垫，提出让方成业帮着寻找老工匠，组建加工坊的事。

方成业明知道苏然这是占他便宜，说好了双方合作，她就牵线搭桥一文不出，连这种前期准备工作都要扔给他，可当着柳道非的面，方成业还是没办法拒绝。

他太想改变家族地位了，可从商户跨越到士族不借助外力根本不可能，所以哪怕明知道苏然是占便宜，方成业还是答应了下来。

最后还热情邀请苏然和柳道非留下吃晚饭，特意喊来儿子过来作陪。

柳道非在苏然的各种明示暗示下，敷衍的夸了方成业儿子几句，把方成业高兴的眉开眼笑，觉得自己今天的钱没白掏，看的苏然感慨万千。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等级尊卑真是深入骨髓，哪怕柳道非什么都不是，就凭他的出身，他就生来高人一等。

回去路上，苏然忍不住跟柳道非抱怨，“早知道当初借粮就该让你来，你只要把身份一亮，估计都不用费什么口舌，他们都会争着抢着把粮食借给你。”

“那可未必，方成业可比你精明，他应是知道了我父亲要升任吏部尚书，我们父子关系有所改善，才会对我如此巴结。”

柳道非淡淡道。

苏然愣住了，“你爹都当上吏部尚书了，还护不住我一个小小知县？你跟我分析那些个朝政时局郡县啥的，是想唬我吧？”

柳道非懵了，他发现苏然总有本事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事扯在一起，还特别理直气壮，难道这就是土匪思考问题的方式？

“你凭什么觉得我父亲一定会帮我呢？他并不看好太子。”柳道非真的很想撬开苏然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长的就异于常人。

苏然振振有词，“太子是太子，我是我啊，你可以骗骗你爹，说你想谋朝篡位，我其实是你的心腹——”

苏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柳道非用扇子敲了下头，疼的她直吸气。

“你疯了，打我干啥？！”

苏然摸了摸头，好像都肿了，方成业送柳道非的檀香扇，可真是实打实的好木料。

柳道非黑沉着脸，压低声音道：“我看你才是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你早晚得毁在你这张嘴上！”

苏然翻了个白眼，还大逆不道，你干的不就是谋逆的勾当嘛，皇上根本就不想让太子继位，你支持太子早晚得跟皇上杠上。

柳道非见苏然这般不知死活，气的肝疼，“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一个字，这种想法更是绝对不能有，谨言慎行你要是学不会，我就让人刻你脑门上！”

“不想学，学不会，有种你就刻一个试试！”苏然倔脾气上来了，恶狠狠瞪了回去，“别动不动威胁我，我可不是你的奴才！”

柳道非气的脸色铁青，“粗鲁顽固，蠢不可教也！”

“阴险狡诈，小肚鸡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至极！”苏然毫不客气怼了回去，什么玩意儿，看在合作的份上让你三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自从遇到苏然就没吵赢过的柳道非，气地撇过头去，再跟她多说一句，他怕自己真会忍不住掐死她。

而苏然呢，悠哉悠哉吃点心喝茶看街景，中途还顺路看了下沈三牛，替他给粮铺请了个假。

明天一大早，沈良玉就要带着江城忘川和沈三牛他们一起回桥上村了。

柳道非气归气，还没忘了自己过来的借口，临走前检查了一下江城和忘川的功课。

在江城和忘川忐忑的注视下，柳道非翻看完他们这几天的练字抄写，没说什么就开始检查诗文背诵情况。

这个忘川倒是背的很流畅，柳道非还夸了她一句，正当她以为侥幸过关时，柳道非突然问了句，“手腕疼吗？”

忘川没想太多，直接道：“疼！”

说出口了才看到江城在给她使眼色，忘川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要是每天正常练字手腕不会累的疼，疼肯定就是一次写的太多了啊。

可话都出口了，再后悔也是无用，忘川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柳道非，希望老师不要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要打的太狠。

柳道非看着忘川那双跟苏然一模一样的杏眼，懵懵懂懂，清澈纯净，一眼就能看穿。不像她娘，从不会用这么哀求的眼神看人，只会笑眯眯算计，恶狠狠不满，冷冰冰杀人，明明是个女子，却生了一身反骨。

想到苏然，柳道非不由轻轻抚了抚忘川的头，语重心长道：

“忘川啊，为师教你读书并非是要你将来如你娘那样做官，只是想让你能明事理辨是非，修身养性，做个知书达理之人。

给你布置的那些功课，以你的资质并不难完成，下次不要再为了应付老师，仓促赶工了，好吗？”

忘川见柳道非没打她骂她，还这么温柔跟她讲道理，不由很是惭愧，使劲点了点头道：“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贪玩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做功课。”

柳道非很是欣慰，孩子还是个好孩子，尤其跟她娘比起来，简直不要太乖巧。

见江城明显放松了下来，柳道非不由有些好笑，这俩孩子把他想成什么凶神恶煞了，吓成这样。

他小时候可比他们淘气多了，为了不读书练字什么偷懒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他娘也没打骂过他，还陪着他玩，直到他玩够了才拉着他回去读书。

要不是那些变故，他根本不会那么用功苦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到江城他们若是回去，可能会遇上沈坚，以沈坚那种厚颜无耻的性子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柳道非觉得还是得叮嘱江城几句。

他轻轻握住江城肩膀，弯下腰平视着江城道：“江城，你已开蒙，便不再是幼童了，你娘性子过于要强，可能不会同你说太多家事，但你需明白，她养育你们的辛苦和不易，你们万万不可做出让她伤心之事啊。”

江城怔了怔，不是很明白老师为何突然跟他这么说，但他还是恭顺的应了下来。

苏然过来找柳道非，无意中看到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柳道非这个人吧，总是在她很讨厌他的时候，又不经意做些善良细腻的事，让她不能单纯的讨厌他。

说到底，他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算是个大好人，胸怀天下心系苍生。

但是他的做法和想法跟她差异太大，还有就是他总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自作主张，真的很讨人厌。

收起那些没用的心软，苏然咳了声提醒他们，见柳道非看过来，直接道：“红九穿着单衣跪在我房门口，求我让他留下，你们这是又唱的哪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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