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实
破旧的音乐教室里，黑发琥珀眼的少年人坐在一台破损的钢琴前，硬着头皮弹奏，本该是阳光开朗的曲谱，钢琴里却传出悠扬诡异的曲调。
唐墨白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钢琴曲上，而是注意倾听着教室外的声响。
整个教学楼像是年代已久的建筑，早已遭到废弃，木质地板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
像是有东西，在逐渐接近这里。
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异常开始出现在这间音乐教室里，墙纸脱落，露出里面干涸的血痂，点灯开始忽明忽暗，钢琴曲调变得激昂。
突然，黑暗的窗□□闪，鬼影撞破玻璃而出，双眼留下黑色的眼泪，口中迸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唐墨白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哪怕在心里暗示无数次真不是真的，假的假的，但是视觉、听觉、触觉，乃至于切入故事，一切的感官都在诉说着恐惧的味道。
但他强忍住了，一直到弹完这首钢琴曲，一把抓起突然出现在琴键上的钥匙，趁着女鬼还在教室偏后的窗口，迅速朝着教室前门跑去！
刚过拐角，保安的电筒和严厉训斥从后面追上。
“站住！哪个班的！这里有鬼！不要在这里晃荡！”
唐墨白回头看了一眼，差点被吓得魂魄出窍，只见保安浑身肿大得像巨人观，眼球浑浊充血，全力冲刺下似乎都能闻见浓厚刺鼻的鱼腥味。
草啊！至于那么拼吗？！
唐墨白脸色难看至极，但不敢停下，一咬牙，努力回忆这栋教学楼的地形，和保安绕圈子。
没办法，他才破解了两个地方的线索，这栋教学楼任意一个房间解锁需要一到两把钥匙，安全屋解锁需要三把，他现在还差一把！
但是从刚才女鬼逼近的速度来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破解第三处线索了，下一次估计就是女鬼贴脸了，这次模拟考好像又失败了！
是的，模拟。
此时此刻，无数监控摄像头正捕捉着唐墨白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转播到指导中心的监控室，心理学家和教官团都在看着这一次模拟场地考核。
看着保安正在迅速和唐墨白拉近距离，眼看着考核就要结束，教练团的成员叹了口气，在评分表上记录
【姓名：唐墨白
性别：男
年龄：20
对人格斗：c（有了点架子，但也只有架子）
推理：b（偶尔灵光一闪，大多数纯靠瞎蒙）
话术：c（该投入社会毒打）
其他：待评价】
随后，教练慢悠悠在体能上面狠狠打了d，写上评语：建议大学体育课进行改革……
除了需要教练团们手动打分的项目，其他例如力量、敏捷之类会有更加准确的数据，不过唐墨白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正常水平，尤其是体质一栏，一句话形容：脆皮大学生。
看着屏幕上面的画面，其中一个教练忍不住叹气：“只有两个星期，果然还是太赶了，根本训练不出什么成果。”
通过唐墨白的叙述，以及唐墨白上交给国家的道具之一的无限流平台配置的手表，专家团已经大致整理出来了那个‘无限流世界’的基本情报。
首先，那个无限流平台在那里统称为‘失乐园’，所有探险者自称为‘恶魔’，和大部分无限流小说一样配置有直播间和商城，恶魔们的使命是通过平台进入一个个濒临末日的异世界，完成平台布置的各种任务，大多是探索和掠夺。
目前为止蹲守直播间的工作人员已经至少看到了十几个不同的异世界，而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和无数世界的宽广相比，仅仅蜷缩在蓝星上的他们像是井底之蛙，而这个名为失乐园的无限流平台又像是潘多拉的宝盒。
但他们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这个神秘的‘失乐园’已经把手伸进现实，这个月可能抽10个人，下个月就是100个，从直播间里的只言片语中，光是地狱支配下的大恶魔们就能随手铲平小国，那么‘失乐园’本身能做到什么程度毋庸置疑。
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在国民被强制拉进这个地狱开始，这个国家，甚至世界就不可避免要踏入未知的黑暗森林。
生存，还是毁灭？
“依照现在训练的成果，还不足以确保唐墨白在下一个副本的人身安全。”
负责寻找失踪市民的工作人员一连看完了所有低等级的几千个直播间，都没有找到哪怕一张熟悉的脸，满眼血丝，疲倦地揉了揉眼角，嗓音因为熬了一夜变得干涩：“试炼副本通过率不到5%，那些失踪人员估计已经…唐墨白目前是我们接触那个平台的唯一渠道。”
“唉，”另一个工作人员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资料，忍不住小声说道：“如果被选中的是更厉害的人就好了……从零开始训练一个普通人，还是太艰难了。”
“是吗，我反倒觉得蛮幸运的。”突然有声音从一旁插入话题。
两人转头，看见了王远志的脸，被上司抓到在背后说小话，严重了可以说是在动摇军心，顿时瞳孔地震：“啊，我们的意思不是……”
“没事，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王远志安抚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而这两人身后的其他人都对他们投来爱莫能助的目光。
“你们说的没错，我们的小同志确实还很青涩，但是……”王远志拿起了另一份文档资料。
【失乐园里根据参与者的‘本我’而诞生出来的能力，几乎不具备重复性】
【‘刁民’意味着对规则与秩序的不服从，他们天生具备看破规则漏洞的能力】
“就像是羊圈里的黑山羊，”王远志说，“或许他不是最强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
“但却是唯一一个，试图越过围杆的坏小子。”
*
唐墨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拐角，后面紧追的保安想都不想就要跟上，却突然迎头被沙子迷眼。
少年人的身影迅速回转，趁着保安被黄沙迷眼的这两三秒，狠狠踢向他的膝盖，保安却沉着下盘，不动如山，蓄力挥出一拳，唐墨白抬臂格挡，痛得龇牙咧嘴，借着力想也不想往后一跃，脚踩着低矮的围墙，身后就是深沉的夜色，三层楼的高度，下面的槐树都像是一把把撑开的绿色伞顶。
他当着保安的面，挑唇一笑，毫不犹豫朝下面的二楼跳去，保安一怔，连忙凑到围墙前看下面，眼见唐墨白安全落到二楼走廊，才松口气。
这小子胆量还真大。
负责扮演npc的保安嘟囔一句，摇摇头，反正没能在限时里拿到第三把钥匙，已经失败了，何必增添风险。
屏幕外同样也有人这么想，负责唐墨白格斗训练的教练摇摇头，在评分表上纠结片刻，把评分改成了c+。
“其实他学得还是很快的，就是少了一股狠劲，更多时候他会想着脱离而不是对抗，总是‘收着打’”他以为考核已经结束了，开始和其他教官交流，“如果他能放开手脚，按照目前表现出来的天份，或许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和平年代，不同之前了。”
“我就说该让人见见血的。”
“或许可以列入下一次训练计划……”
“等等，”王远志这时突然出声，“他还没有放弃……咦？他这是去哪？”
原本已经进入赛后复盘环节的教练团顿时看向屏幕，却发现唐墨白还在奔跑，而且不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明显有目的地。
他径直下了二楼，迅速在一楼走廊穿行。
这时，其中一个教官缓缓挑起眉头：“难道说……”
“嗯？”王远志转头看向他，“你想到了什么？你们做了其他通关路径？”
“没有，”教官连忙说，“通关路径只有一个，但是……我们的现场布置是完全还原教学楼的，但您知道，那些诡异的场景、打不开的门都是机关，机关肯定都是要电源控制。”
王远志有点明白过来，猛地看向了屏幕。
果然，少年最后在一扇大门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上面的门牌，配电室三个大字就清晰印在上面。
虽说按照设定，他手上的钥匙应该能够打开除了最终安全屋外所有的房间，但显然，按照道理来说是不包括这间的。
唐墨白拿出了一根铁丝。
这两个星期时间自然也包括撬锁教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唐墨白在体能、力量方面提升不大，但是对这些旁门左道一学就会。
唐墨白把耳朵贴近门板，手指蛄蛹几下，门就打开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少年毫不犹豫，拉下总闸。
王远志、教官团：“……”
啪——
整个教学楼陷入一片黑暗里。
“臭小子，还说你不是刁民？”王远志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唐墨白会用这种办法试图通关。
而且仔细一想，他确实没有破坏任何规则，三把钥匙可以打开安全屋的大门，一把或者两把钥匙可以打开教学楼随即房间。
唐墨白现在有两把钥匙，自然可以打开所有除了安全屋的房间。
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毕竟这只是训练。
但对唐墨白来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模拟训练了！
皮这一下，就很开心！
唐墨白快乐地从配电室出来，一路警惕着周围，一边朝着三楼快步走上。
足足两个星期不同场景的模拟考核，他一次都没有完美通关过，至少这最后一次他想要赢啊！
奇妙的胜负欲升腾起来了！
然而他才刚走上三楼，脸色一僵。
女鬼惨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堵在楼梯口上，唐墨白头也不回转过身，就看见他上来的楼梯间被五个保安挡住去路。
没关系，他还能直接翻过围栏跳到下面楼梯……额。
不知何时起，下面也被密密麻麻的女鬼身影掩埋，最过分的是唐墨白明明看见好几个身上还穿着制服，甚至只套了假发就来了！
“等等、过分了吧！”
唐墨白只来得及最后喊出这声，就被淹没在了教官团的海洋。
满身大汉、男上加男jpg
等唐墨白最后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连竖白旗的力气都没有，好半天才缓过来，发现王远志笑眯眯站在他面前：“恭喜你，唐墨白同学，两个星期的训练圆满结束。”
唐墨白这才回过神，哀怨地瞅着他：“最后那人数明显超过场景npc数量吧？”
王远志没有回答，说话的是他身后负责考核布置的教官，呵呵一笑，‘和善’地说：“你触发了剧本上的未知线路，引起一些暴|动也合理嘛。”
唐墨白眨了眨眼，似乎看见教官背后升起的黑色火焰，明智地闭上了嘴。
在惹恼主持人的时候，安静闭嘴是刁民最优秀的品质。
“好了，完美通关就留到下次吧，恭喜你完成了训练。”王远志说道，这个时候管道后面跟着爬出女鬼的身影，周围也有几个中年人走出来。
女鬼把头发往后一扒拉，用热毛巾擦擦脸，露出里面姣好的底子，平日里唐墨白只在电视上看见的名导演以及化妆师各个都露出殷勤的笑脸给他鼓掌。
国家一级演员、鬼片专业户导演，拿过好几次特效大奖的化妆大师、灯光师和心理学家们共同组成了为期两个星期的教练团体。
一想到这操蛋的地狱训练（迫真）终于结束，唐墨白忍不住热泪盈眶，激动得逐一上前和老师们握手，最后和折磨了他两个星期的女鬼老师握完，他又蹲下身，亲切地和味道一天比一天‘严厉’的大体老师也握了下。
在场的人：……
淡定地把尸液擦裤子上，唐墨白期待地看着王远志：“那今晚可以休息了？”
“当然，或者说今晚你得好好休息，才能养足精神。”王远志开始反思这两个星期的训练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导致唐墨白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成长了。
好耶！
难得有一个晚上不需要思考明天的训练，不需要戒备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女鬼，当天晚上唐墨白满是期待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盯着盯着。
他开始失眠了。
第二天凌晨六点，唐墨白洗漱整齐，出门，看见一排人站在门口等他，有教官团，有这几天负责他心理问题的医生，还有基地负责人王远志。
唐墨白眨了眨眼：“诶？那么多人？你们那么严肃，总有一种我要一去不回头的既视感……”
“墨白，”王远志轻声说，“昨天见你脸色很累，所以免去了总结部分的长篇大论，但在你临走前，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明。”
唐墨白迟疑道：“那您说？”
“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每个副本基本都是不同的世界，也就是说所有身处无限流的成员无论强弱，进入副本后基本都是同一起点开局，环境积累的资源、名声效用不大，个人的硬实力将起到关键作用，比如说力量、智慧、魅力……而这种硬实力是需要时间积累的，我很抱歉，哪怕是现在，我们也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全。”
唐墨白怔愣了一瞬，勉强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但这和你们无关，是我自己太弱小，国家已经给我提供很多帮助了。”
王远志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说：“你上交的两个东西，灵异世界的道具我们还没能解开其中奥秘，时间上量产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那个损坏的手表，虽然是所有兑换功能基本全部封锁，但好在还留下了直播间账号。”
这两个星期里，唐墨白其实上过暗号课程，有过一些猜测，但王远志一直没有明说，唐墨白也没有问，一直到这一刻……
唐墨白意识到了这背后的意义，不敢置信地道：“那么说，我在那边的世界也能联络上你们？”
“应该是可以的，虽然有限制，经过我们测试，那个账号的等级最低，一天只能发言不超过十条，而且无法进入高级别的直播间，”王远志看着唐墨白兴奋的表情，微笑道，“但确实，这将是我们手头上最大的王牌，我们在你探索的时候也能够通过直播间提供帮助。”
这和随身老爷爷有什么区别？噢除了一天十条发言，那也超划算了，基本上等同于自带外置大脑啊！
唐墨白眼睛闪亮亮，原本的沮丧和绝望一扫而空，甚至感觉到某种情绪像是气球一样涨大。
“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了。”
“我们会记住你，所有人都会看着你，和你一起面对所有困难，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王远志伸出手。
唐墨白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在细微的颤抖，然而中年人温暖干燥的手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心，那种温度从对面传过来，于是唐墨白敛下眼，唇间掀起一抹笑：“这算不算是国家帮我作弊？”
“算，当然算，”王远志也勾了勾嘴角，“恭喜你，小唐同志，你现在是奉旨刁民了。”
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刁民很头疼，但是自己也加入其中，就只剩下快乐了！
“那，再见。”
“再见，一定会再见。”
那股奇妙的吸力传来的时候，唐墨白深吸口气，驱散了不安和恐慌。
怕什么，两个星期的训练已经足够脱胎换骨了，他的崛起之旅就从下一个副本开始！
【检测到编号99998主播已登录……当前积分为0，试炼考核失败，处理结果：抹杀】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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