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看沈知青的眼神不干净
然而根本不是赵卫东要离沈知远远点，而是沈知远根本不理赵卫东了，似乎一直在躲着他。
这两三天，集合时，沈知远再也不找赵卫东的位置在哪儿了，都是直接跟赵前进他们几个排在一块儿。
领工种时，沈知远也是再也不先观察赵卫东干什么活然后他也黏着跟着干一样的，而是赵前进选什么，他也选什么。
干活时，沈知远心无旁骛，只与赵前进他们讨教，说说笑笑，眼睛从来不会跟以前一样淌着坏水不动声色找赵卫东的方向。
下工后，只要是赵卫东帮忙登记工分的，沈知远也是再也不凑上去报工分，都是等在旁边，让赵前进帮忙报。
赵卫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黑沉，人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又是一天放工。
沈知远正跟赵前进几个说说笑笑的往工具房走去，就见到赵卫东已经坐在工具房门口的桌子后，低头握着笔杆，在帮大家登记工分了。
他脚步一下慢了下来，笑了一下，“前进，今天你能再帮我报一下工分吗？我就不跟大家一起排了，我还有点事想先回去。”
“当然！你有事就先回去忙吧。”赵前进肯定不会拒绝他，能为沈知远跑腿，他乐呵得不行。
无论是沈知远感激的笑容，还是其他男青年羡慕的目光，都让他享受其中，飘飘然的。
“那我就先回去啦。”沈知远朝他摆摆手，笑容灿烂。
他说话完全没有压低声音，下一刻，赵卫东抬头看了过来，冷津津的目光落在沈知远脸上。
由于大家都排队等着赵卫东帮忙登记工分呢，注意力当然都在他手底下的本子上。他这一停顿，大家的视线自然也顺着他的目光投了过来，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啧啧，这个沈知青啊，果然不是好人，卫东这么好的脾气，都能把人惹毛咯，害得卫东这几天看那沈知青啊，眼神都是不对劲，现在也是想打人的样子。
看来卫东那天没能打到那沈知青，还一直惦记着呢。
他们看啊，早晚有一天卫东会把这沈知青打一顿！
赵前进几个也感觉到了赵卫东目光不善，立刻就挡在沈知远面前，赵前进还偷偷的催沈知远快走。
沈知远摇摇头，笑了笑。
他一点都不怕，毕竟他那话，其实就是故意说给赵卫东听的。
都故意冷落小崽子好几天了，他估摸着程度也差不多了，看小崽子的状态，就跟一个绷紧的气球一样，只要再施加一点点压力就会爆——那他就来施加一点压力吧~
毕竟好几天没搭理小崽子，他自己手也挺痒痒的，也想逗小崽子一下。
沈知远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有点贱兮兮的！
赵卫东嘴巴开合，面无表情，“有些人自己不来登记工分，反而让别人代报工分，乱报工分，这种现象给登记工分的同志带来严重麻烦，应该被严肃批评，并且立刻整改。”
他盯着躲在赵前进身后的沈知远，半眯起眼睛，“从现在开始，每个人必须自己来报工分，不允许再代报工分。若不亲自来报，则视为缺工，没有工分。”
话音落下，现场微微哗然，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了。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报工分的，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很清楚，这条规则是针对沈知远去的。
顿时，许多人幸灾乐祸的看向沈知远。
啧啧，这个沈知青，总算踢到铁板了吧！看他还能不能那么得意！
“怎么办啊，沈知青，看来我不能帮你报工分了。”赵前进焦虑道。
“幸好前两天报的工分还算数，只是从今天开始不能再待报。”其余几个人着急之余也有点小庆幸。
“没关系。”沈知远回复着赵前进，眼睛却是看着赵卫东的，唇边笑意隐隐有几分讥讽，声音扬高，“大不了，我就不要工分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前进几人大惊！
赵卫东则是一下捏紧了笔杆！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沈知远，眼眶隐隐泛红！
沈知远没再看赵卫东了，扭头安抚赵前进几个，笑容温柔，“没事的，反正我们是承包大田的方式，我不要工分，你们把我的那份分了也不会浪费。何况我根本没出什么力，那几个工分本来就是你们的，我算物归原主了，这几天一直分你们的工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实话实说，这几天他确实在占几人的便宜，工分比他以往多多了。
这几个小伙子，跟他干活跟装了马达一样，拼命表现，连带着他也沾光。
赵前进他们坚决不同意让沈知远吃亏。
但沈知远意志太坚定，他们也只好表示明天赶集时肯定要请沈知远吃东西，沈知远不能拒绝。
沈知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是了，今天秧苗彻底插完了比预计的提前了一天，加上明天是大集，赵大山一高兴就给大家放了半天的假，下午回来后准时上工，集体上山种黄豆。
沈知远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卫东抿唇看着他走远，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眼眶一圈红。
那模样太吓人，以至于排在前面的人都不敢催他。
还是赵卫东自己回过神来，喉结滚了滚，低头继续登记工分，力透纸背，还一连写错了好几个字，被人小心翼翼的提醒后，铅笔烦躁的快速将那错字抹成一团黑，在旁边写上正确的，字迹更加用力了。
所有社员的工分都登记好了。
除了最后一个名字的，那里最后一个格子是空的，没有登记工分。
赵卫东低头捏着笔杆，长久的瞪着那个名字，直到眼眶酸涩发热、视线模糊。
他抿紧嘴唇，炙热的喉咙下，喉结缓缓滚了滚。
除了工具房里的他爸妈，人都已经走光了，赵卫东站起身来，合上登记簿，丢下铅笔，大步离开。
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攥紧拳头。
半晌后，久得脚都快要站麻了，赵卫东动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转身走回去，打开登记簿，拿起铅笔，在最后一个名字的最后一个格子里写下一个“5”字。
写完后，铅笔尖又用力杵在那个“5”字上，笔尖倾斜，隐隐有要划掉那工分的意思，最终停顿许久，还是没有划掉，而是啪的一声合上了登记簿。
“卫东啊，登记好了吗？”王秋凤从里头走出来。
赵卫东立刻背对着她，咬紧唇，“……嗯。”
“那行，回去吧，今天有点晚了，好好休息，明天啊去赶大集就赶，好好玩玩……”
赵卫东没有再回复，双手插在兜里攥成拳头，背对着她往家里的方向大步走去，低着头。也许是见了风的缘故，眼眶越来越湿润。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今天倒是难得的晴朗，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山城的天空干净得很，空气也清新。
天气暖和起来，鸟儿也叽叽喳喳的出来觅食，山花一茬接一茬，芳香扑鼻。
沈知远一早就跟赵前进他们出发了，不过在村里也不算特别，大家都是赶早不赶晚，难得赶大集都想逛个够，早点儿去，下午还要上工呢。
所以这山道上，其实也是三三两两很多人在赶路。
这不，沈知远坐在地上休息时，刚摘了朵野花拿在手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说话声靠近，下一刻，那群人就从拐角处露面了。
正是赵大山一家人，赵卫东也在。撞见他们后，赵卫东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低头看着路面。
沈知远举起野花放在鼻子前嗅闻，嘴角不着痕迹勾起。
“好兴致，赵前进同志送沈知青花啊？”两拨人擦肩而过时，其他人或目不斜视，或只是好奇的看他一眼，谢阿敏看到沈知青手里的花，倒是笑着搭了一句话。
“没、没有……”赵前进一下爆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挠头。
这个表现，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沈知远手里的花的确是赵前进送的。
沈知远看到赵卫东垂在身侧的双拳一下握紧了，背对着他们的背脊紧绷。
他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盯着赵卫东的背影，默数三秒。
一，二——
赵卫东回过头来，沈知远与他四目相对。
少年红着眼角，抿着唇，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顺带他手里随手摘的野花，好像那是什么特别可恶的坏东西。
沈知远扑哧一声笑了。
赵前进几个看过来，好奇他在笑什么？
这时赵卫东早已扭回头重新走他的路了。沈知远对赵前进几人笑道，“没什么，就是出太阳了心情好。我们走吧，我休息好了。”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赵卫东后面，不过赵大山一家人脚程快，一开始他跟赵卫东只是隔几十米，两分钟后，就看不见那家人的身影了。
脚都走酸了，总算是走到了公社里。
不愧是半个月才得一次的大集日，热闹得很，许多村民都将自家攒的一点好东西挑来摆卖，也有许多人走走停停，或是看热闹，或是仔细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都是小老百姓，总是要货比三家的，也就更加拥堵了。
所以沈知远在吃过赵前进几人两毛钱的小东西后，很自然的就跟他们“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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