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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走火入魔险毙命


  去找昭无眠的山路崎岖曲折,程望舒爬得辛苦,但乐在其中。

  程望舒曰:这就是本命的力量!

  他到底只是半大的小伙子,心性天真,学电视剧的人物,折了根杂草叼嘴里,结果被根茎汁液苦得连连吐舌头,还在路上捡了根又直又长的树枝,兴奋不已,一会挥舞一会当拐杖,就这么玩了一路。

  大清早天未亮就出发,当程望舒来到昭无眠修炼的地方,已是晌午时分。

  此地山清水秀、燕语莺啼,参天老树下见空明水潭,水潭向东步行十余步,有一座隐秘的、冬暖夏凉充满灵气的石洞,石洞深处有一座天然钟乳石床,昭无眠平日便在上面打坐修炼。

  程望舒走进石洞,语气上扬:“眠眠,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

  话未说完,石洞里可怖景象闯入程望舒眼里,令他蓦地噤声。

  只见石洞四面的石壁被朱砂画满了诡异的符文,地上泼着暗红的痕迹,不知是不是血,但散发着一股腥气。

  昭无眠站在石床前,背对着洞口,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衣裳有撕毁的痕迹,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指骨上布满暗红青紫伤痕。

  程望舒被吓得不敢往里走,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这,怎么了这是?修炼不顺利吗?不顺利咱们慢慢来啊,不要急啊。”

  听闻声响,昭无眠侧身缓缓回头。

  昭无眠的脸颊上,左眼角至下颚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痕迹,  不知是朱砂染料还是血,那双平日明亮的星眸此刻好似蒙着一层翳,浑浊不清,全是血丝。

  程望舒蓦地猜到当下的情况。

  昭无眠十有八九是修炼着相,走火入魔了。

  因为是自学成才,昭无眠修炼的并非正经寻常道术,而是偏门歪道,修炼时极容易被噬心夺魄,意志薄弱者会发疯甚至自杀。

  原著里,昭无眠独自硬扛过了走火入魔,从此修炼大成。

  程望舒知道走火入魔时的昭无眠意识不清,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虽心疼担忧昭无眠,但他在这也帮不了昭无眠,于是决定先离开石洞,再做打算。

  程望舒屏住呼吸,如遇沉睡凶兽般小心地缓缓抬腿,想退出石洞。

  哪知他才往后挪了半步,昭无眠忽地抬起手,掌心向上,手指朝里一勾。

  程望舒只觉得一股力拽住了衣领,猛地往洞里扯去,天旋地转间,他重重地摔到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程望舒还没缓过神来,又被昭无眠掐住了脖子,整个人提了起来。

  程望舒:我靠!谋杀亲读者了!眠眠手下留情啊!掐死我你就少了一个死忠粉了啊!就没人和你讨论资本论动量守恒复分解反应柯西不等式了啊!

  刚被昭无眠掐住脖子提起来时,程望舒还能在心里插科打诨一下。

  可当窒息感来临后,死亡的恐惧袭遍全身,因太过痛苦程望舒的五官开始扭曲,他本能地掐握着昭无眠的手腕,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呜声。

  危急时刻,昭无眠体内的子蛊发作,他感到胸膛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猛地吐出一口血,染红下巴和衣领,手腕无力,不得不松开了程望舒。

  程望舒慌张地向后挪了两步,见昭无眠手捂着嘴,鲜血从他指缝溢出,他的身体像被抽走骨头,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程望舒摸着疼痛难忍的脖子,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从死里逃生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程望舒边安慰着自己,边朝倒地的昭无眠爬了两步,至人身旁,见人呼吸还算平稳,程望舒松了口气。

  他想起原著里昭无眠走火入魔后同样是晕倒,再次醒来就意识清醒了,猜想昭无眠应当不会再伤害自己。

  就这样把昭无眠孤零零地丢在冰冷的石洞里,程望舒于心不忍,所以他拖着受伤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在洞外捡了些干枯树枝和石头,搭了个简易火堆,守着昭无眠等他清醒。

  程望舒守着守着,困意袭来,歪着头打起了瞌睡。

  于是当昭无眠睁开眼时,看见了半米外暖意融融的火堆,发觉自己头靠在程望舒怀里,身上还披着程望舒的外裳。

  此时此刻的安逸和温暖,让昭无眠恍如在幻境中。

  前世他经历过数次走火入魔,每次熬过毙命的危险后,等待他的或是冰冷的石洞、或是瘴气满满的诡林,或是没过半身的水潭。

  他早已习惯命悬一线,孑然一身。

  对于他来说,命运无情、世间孤独是常态,更是必然。

  而如今的光景,因何而来,为何而生。

  昭无眠一手捂住闷疼的胸膛,一手撑地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惊醒了程望舒。

  “嗯?”程望舒迷迷糊糊睁开眼,用手背轻揉双眸,“眠眠,你还好吗?咳咳。”

  他因喉咙疼痛,忍不住掩唇咳嗽起来。

  昭无眠听见程望舒的声音低哑粗糙如木板拖过沙地,刚想询问,走火入魔时的记忆蓦地闯入他脑海。

  昭无眠忆起自己是如何伤到程望舒,甚至差点杀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子母蛊,恐怕他醒来时,面对的将是程望舒死不瞑目的尸体。

  明明火堆就在身前,昭无眠却感到背脊窜上一股寒意,心脏跳动随之加快,呼吸变得急促。

  这反应让昭无眠感到无比陌生,不知如何形容。

  很久之后,当他再回忆起这日,突然明白过来,当时的自己是在害怕。

  “我……”昭无眠看着程望舒身上累累伤痕,一时语塞,“你……”

  程望舒摆摆手,让昭无眠无需多言,他翻起带来的包裹,从里面掏出油纸包,解开上面的细麻绳,拿出软白的茯苓桂花糕,递给昭无眠。

  昭无眠微怔,看向程望舒,见人弯眸对自己笑,笑容灿烂如阳。

  程望舒努嘴:“喏,喏,尝尝。”

  昭无眠:“……”

  怎会有这样的人,在被伤害后,居然还笑意盈盈地递来香甜的糕点。

  昭无眠:“你为什么不怕?”

  程望舒:“啊?”

  昭无眠:“我差点杀了你。”

  “你是无意的嘛。”程望舒坦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确实应该向我道歉,快说对不起。”

  昭无眠:“……”

  鬼面圣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抿嘴又张嘴,许久之后,说出他从未说过,也以为自己绝对不会说的三个字:“……对不起。”

  程望舒:“没关系,原谅你了,喏,桂花糕吃吗?”

  没关系三个字在好似花瓣落池塘,昭无眠心里泛起圈圈涟漪。

  对不起,没关系。

  短短六个字,竟能化解人情世故的隔阂?

  他不信,他细细窥探程望舒的内心。

  没有积怨,没有仇恨。

  不存芥蒂,宽宏大量。

  瞧瞧,这世间之大,万里锦绣山河,总有鬼面圣君未见过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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