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碾压性的胜利

举一个最明显的对比例子，同样是送年礼，往年的时候这位侄太太顶多送一包点心或一条猪肉来，然后郭家回她一份稍重一些的礼，再无消息；今年她可就大不同了，不但亲自提着十几样非常庄重的礼上门来拜年，还带着孩子住了好几天，直到没看见沈家的人才悻悻离开，这种热情在以前是绝对看不到的。

然而这位侄太太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态度变化，自逞最先得到内部消息抢着讨好郭地主他们，很是瞧不起那些后来涌上来的：“平时不烧香，有事抱佛脚，谁耐烦理你们这些胯骨上的亲戚！做人呀，还是要长远的来往，才叫亲热呢。”每逢说这话的时候，她都要带着甜美的微笑殷切地看向自己的二伯，然而郭地主像是害了眼病，完全体会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也没有顺势夸几句她是郭家的血肉至亲。

今天她送了一份厚礼来，又特地封了好些大红包，指望以半个女主人的姿态主持待客事务，可惜郭家的儿媳们一个比一个精明，竟是没有让她抓到一个空子。迫不得已，她调转马头带着孩子直扑郭地主，指望在老人家面前显出她们家不一样的身份关系来，可没想到郭地主竟是不耐烦抱她的宝贝疙瘩，才接过去一会儿就给放在了地上，只顾自己喝茶吃点心。

原本她谅解老人体弱不能多抱，可这个乡下娃娃是怎么回事？都那么大了，老东西还抱得那么起劲，像是嫡亲孙女儿一样！不对，哪怕是真正的嫡亲孙女儿也没见他这样抱的！她气得牙痒痒。

出于这又妒又恨的心态，侄太太冷笑一声，笑呵呵对郭地主道：“二伯，今年我送您的这个寿礼，您还喜欢吧？”

郭地主一愣，他压根想不起侄女送了他什么东西，感觉有些尴尬，只好连连点头：“很好，很不错！”

侄太太得意地笑了：“只要您老人家喜欢，我使那么大劲儿筹备齐这礼就没白费啦！还别说，这年头凑齐一套‘六六六’可真不容易！如今的孩子们谁还记得老一辈的规矩啊，一个个不知道轻重的，随便拿点破东西也好上门来蹭吃蹭喝的。要是我，就没脸，坐不下去那个席！咱二伯的六十大寿，能拿那些混账东西糊弄吗？简直不像话！”

这话出来后，气氛顿时冷场了一小会儿，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多捧场附和。只因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并不会被她这个阵仗唬住，心里冷笑鄙夷；还有一些则是携家带口过来狠狠吃他几天占便宜的，送的正是侄太太口中的“破东西”，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郭地主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侄女儿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说这些，只听清了对方的邀功之意，含糊道：“没得说，你不容易！不过，这六六六是什么？”他有些好奇。

侄太太笑得满面春风：“哎唷，二伯你可真会开玩笑，别人不知道，您还会不知道吗？这六六六呀，可讲究了，我可是备下了六盒点心，六件新衣裳，还有六样寿礼，两个大提盒满满当当地送过来了呢！”说罢，她下死劲儿用力看了胡莱他们一眼，笑容可掬道：“你们几个小友，送的什么新鲜玩意给老寿星上寿呀？”

胡桃和胡硕乐得直笑，这个女人也真是撞到点上了，准备了个简陋版的六六六也好意思和他们叫板？

胡莱微微一笑：“可不是巧了，咱们准备的也是六六六。”

侄太太一愣，满脸难以置信：“什么？”

郭地主却意外地激动了，他知道三个孩子必然不会怠慢他的六十大寿，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三个孩子这样机灵懂事，连他都不知道的礼数都能想到！郭地主很想直接叫人把三个孩子的寿礼拿上来看看，又怕只看他们的不看侄女儿的显得有些偏心，便挥挥手道：“既然这样，把你们的礼物都拿上来给我瞧瞧，乐呵乐呵！看完了摆到寿棚里去。”

把客人送的礼物摆到寿棚是大部分地方的规矩，用以显示客人的财力和大方，对主人家的重视情义，以及主人家的人脉等，一举多得。

侄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带着矜持的微笑道：“哦哟，那可真是难为你们了！可怜见儿的，辛苦你们好歹凑齐了十八样，不说合不合规矩，也是很有心了。”

侄太太的礼较为轻巧，所以先一步拿了过来，她非常骄傲地打开提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展示给众人看。

六盘子点心整整齐齐一层层地放在提盒里，一层有一盘，约莫每样有八块；清一色水绸做的短裳，罩衫，中衣，中裤，外袍和腰带，叠得也是整整齐齐。至于寿礼，侄太太似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备的是一对寿烛，一对寿字，一双鞋，一对荷包，一对护膝和一串檀香寿字珠，好歹是凑齐了六样。

胡硕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侄太太准备的十八样礼物总共不超过五十两银子，然而她的气派却像是进贡了金山银山的外国使臣，含笑起身向其他人颔首示意，接受赞美膜拜，随即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姐弟仨：“你们的，也要拿上来吗？”

郭地主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的危险，刚想出声阻止，胡莱他们的“六六六”就已经抬上来了。

侄太太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打算嘲讽他们一番，可当第一样寿桃拿出来的时候，她脸色瞬间惨白，彻底失声。

赛金花的手艺不是盖的，她蒸出来的寿桃不但颜色鲜艳，形状栩栩如生，就连飘出来的甜香气都很像蜜桃，彻底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更重要的是，赛金花为了使得寿礼醒目，特意将寿桃的个头做得较大，再配上绿油油的蒸面叶子，点着红嘴看起来异常可爱，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王母的蟠桃园里摘来的一样，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

原本胡莱他们打算用家里的提盒装酒水点心，后来发现装不下，只好加急定制赶造了磨盘大小的超大提盒，与这大份儿的寿桃十分相宜。别的不说，光这个巨大的提盒就把侄太太那常规提盒给碾压了下去，衬托的她那一份提盒异常寒酸朴素，这一点侄太太也觉得了，圆脸涨的滴血通红。

看到她这个模样，胡桃一点都没觉得可怜什么的，反而心里痛快，骂她活该。

他们非亲非故无仇无怨，她偏偏要主动挑衅找事儿打脸，这不是闲得慌吗？这不，别人的脸没打到，倒把自己打了个团团肿。

“好！！！”郭地主激动得除了喝彩说不出别的话，半晌才道：“把这个寿桃好好收起来，别磕着碰着了，有冰块儿没？都给它冻上，护上！等明儿寿堂开了，把这个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哎，爹你放心，我知道了！”郭大痛快地答应了，顺便对着胡莱他们笑嘻嘻地眨了眨眼。

郭家的仆妇收走寿桃，一样样地把其他的寿礼都展现了出来，每出来一样都能收获一堆倒吸气声。

府城的点心刘家是老铺子，他家的点心好吃不假，价格却令人望而生叹，很不亲民。郭地主家的亲戚大部分都吃得起他们家的点心，却很少买，即便是买也只是包个几两回家哄孩子老人，头一次见到人两斤两斤的买来送礼！

胡莱故意卖了个关子，趁着大家惊叹不已的时候出去递了个话，吩咐不要把寿酒提前送进来，最后一个抬，那些下人答应了。她转身回去的时候，许多女眷已经忍耐不住，围绕着她送的尺头啧啧称赞，很想摸却又拉不下脸去摸。

“天呐，这可是最上等的大红重缎呀，一匹不知道耗多少丝呢！”

“这么一大卷，怎么的也得裁出好几套衣服，太贵重了！”

“我知道，这种尺头怎么说也得好几十两……”

寿礼每抬出来一样，厅里就要惊叹一次，一次比一次更甚，侄太太的脸也像是被人打了无数巴掌一样越来越红，红中夹着白。

玛瑙碗放在了锦盒中收着，这个倒不是胡家人的主意，而是当初沈家赏的时候自带的，看着非常贵气逼人。就连从头到尾端着身价的那些有钱人家，也不禁动了容，重新开始审视胡莱他们来。

然而郭地主却不高兴了：“你们几个孩子，简直胡闹！好容易赚点辛苦钱，干什么买这种贵又不中用的东西，我是能拿着吃饭还是喝酒呐？心领了，给收回去吧！”

胡莱赶紧解释道：“郭爷，这个也不是咱们自己买的，您别担心啦！”

“哼，又哄我玩儿呢！不是你们买的？谁还会买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你们！等等，难道是沈……”郭地主自觉失言，笑哈哈地赶紧把话带过去：“这才十七样呢，还有一样寿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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