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自取其辱

“怎么啦？”

胡桃有些奇怪，偏头问霍一。

“没事。”霍一摇摇头，把胡桃往上掂了掂，一口气跑到了戏台下观众席那边去。

胡莱和胡硕看到霍一抱着胡桃过来时有些意外，直到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后，顿时气得戏也不看了，径直拽着他们俩去了郭地主那里讨要说法。

“什么？还有这事？！”郭地主受到的冲击也不比他们小，气得脸都红了，心痛地抱起胡桃：“我的乖乖！你还记得是哪几个小王八犊子吗？”

“记得。”胡桃可记仇了，怎么会不记得呢？她口齿清晰地把几个孩子的外貌描述了一番，特别是那个主凶：“打我的那个是个胖哥哥，脖子上有个金灿灿的大项圈！”

郭地主气得直吹胡子，对旁边的人道：“赶紧的，给我去外头找这样的几个孩子，直接拖进来！有人拦着也不中用，甭管他们爹妈怎么扯着，教出这样的好孩子，我连他们爹妈也一块儿教训！”

“是！”得命的人如狼似虎地出去了，没多久就把几个小罪魁祸首抓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他们不明就里的长辈，其中有个尖细的女声又嚷又骂的：“天啦，杀人啦！”“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拉坏了我家宝贝疙瘩，有你们好看的！”

为首的那个小胖子倒也狡猾，看到霍一后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娘，就是他，刚刚往死里揍我！”

他这样惊天动地地一喊，一个妇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从人群里窜了出来，大家伙儿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先前那位炫耀自己六六六大礼的侄太太吗？

“你！是哪家来的野孩子？”侄太太两眼喷火，一蹦三尺高：“为什么打我的宝贝儿子？！”

霍一冷冷道：“是他先动手要打五丫头，我只不过止住了他。”

“呸，扯你的淡！”要不是顾忌到旁人在，侄太太恨不得上去挠两下子他的脸：“我家宝贝儿子那么乖巧懂事，怎么会去打别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左眼还是右眼？小小年纪满口谎言，哪家没教养爹娘的教出来了你！”

侄太太之所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辱骂霍一，完全是因为看他的穿着很朴素，看着像是庄子里哪家贫户家的孩子；二是因为她明明清楚内情，知道自家儿子去收拾那个小臭崽子，心里既痛快又憋屈——不能光明正大收拾，只能这样出气，太憋屈了！

好嘛，她不好当着老人的面骂那三个小马屁精，这个没事儿窜出来坏她儿子好事的乡下泥腿子她还骂不得么？侄太太抖擞精神，唾沫横飞，把霍一骂了个狗血淋头！

霍一被骂别的还好，涉及到霍举人夫妇，顿时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很想一拳挥向眼前女人的胖脸，可是霍家的血海深仇和胡家姐弟的恩情沉沉压在他的心头，叫他不能轻举妄动。今儿来吃酒本就有些冒险，若是动了手，恐怕半个庄子的人都会注意到他，议论这个不显眼的孩子到底是谁家的。

胡莱和胡硕的脸都渐渐冷下来了。本来他们看在对方是郭地主亲侄女的分上，考虑到郭地主的面子，并没有打算太过强硬，然而这个女人不知好歹，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太，这样惯孩子怕是不好吧？”胡硕笑眯眯地说：“明明是你家小少爷说谎，怎么反而赖在别人家孩子身上呢？他说被人往死里揍，可是这一身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连点灰都没沾到，完全不像是被揍过一顿的样子嘛。”

“你……”侄太太刚想反驳，看到自家儿子白白净净的模样后，半天找不到反驳之词，只能干瞪眼。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轰然炸开了，一个个纷纷开始指责起侄太太来。

“哎呀，他说的好像没错哇！这小子身上一点儿灰都没有，年纪轻轻就……啧啧……”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孩子，自家孩子先使坏不理论，倒打一耙！”

“就是……”

帮腔的人正是之前那几个听到了“沈”字的人，他们本就想找个机会讨好套近乎，可惜没能得手，眼下有个这样好的良机，怎么会错失呢？顿时一个个义愤填膺，勇敢地伸张正义。

“二丫，你给我说实话！！！”郭地主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侄太太满面通红，眼睛转了转，强口道：“我……我不知道呀！这不，孩子回来就和我说被欺负了，我……”

就在她努力想词儿的时候，一个帮腔的太太忽然发现自家的孩子也站在胖小子身后，立马冲过去拉回了自家的孩子：“你没事儿和这样孩子混一块儿干嘛！”

侄太太顿时找到了发泄口，转身大骂道：“什么叫这样孩子，你说谁呢？”

那太太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胡莱他们也在看着自己，顿时更加兴致高昂了：“谁认说谁！我反正没这样好本事，教出一个骄横跋扈还撒谎的孩子！那么一丁点小的孩子，亏你们也下得去手，不就是自己送磕碜寿礼被比下去了吗？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呀！”

“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侄太太气得浑身哆嗦，然而除了一个劲儿的飙成语以外并说不出更有实质性内容的话。

“儿子，你告诉娘，那坏小子把你们叫去做什么了？”那太太非常了解自家孩子的弱点，递给他几个大糖块儿：“说实话，娘回去买一斤的点心给你吃！”

她儿子听见这个，顿时喜滋滋地道：“他给了我一块糖，叫咱们几个把帮他把风，说是要好好教训那个小泥腿子一顿。”

此话一出，一直躲在人群中不敢出声的他孩子们的家长像是找到了正确的路，争先恐后地把自家孩子拉出来对证词，结果全都对胖小子不利，顿时一片哗然。胖小子再怎么骄横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这个时候也觉出情况不太对了，低着头往自己母亲身后缩。

“唉，这是怎么说的，我家孩子不懂事，吃这小子的骗啦！”

“真是对不住，我家孩子年纪小，根本不晓得什么，别人给点吃的就糊涂了，对不住哇！”

郭地主气得差点昏过去，怒气冲冲地对侄太太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侄太太嘴唇发白，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反倒是胖小子作死，冒出头替他娘委屈补上了一刀：“二伯公，是他们欺负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也来抢二伯公，分明就是想巴结二伯公得好处！我们才是你嫡亲的亲戚，他们算个屁，凭什么戏台子下面坐最好的位置？”

“快别说了！你这孩子……”

“得啦，二丫，我算是都清楚了！”郭地主怒极反笑，浑身颤抖：“你呀，就是见不得我多活几年，是想在这大喜的日子活活气死我，就着这寿棚再办一通白喜事儿！滚，带着你的什么狗屁寿礼给我滚，我没你这么能耐的亲戚！！”

无论侄太太怎么哭泣求饶，郭地主都死了心不肯原谅她，叫人把他们连人带礼一顿撅了出去。侄太太苦求无门，又被围观的群众看得羞耻不过，只好灰溜溜地夹起尾巴走了。

“三丫头，老五，五丫头，今天是我不对，没早点看出来这么条豺狼！”郭地主羞愧地对几个孩子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郭爷，怎么说这太太也是你家至亲……”胡莱斟酌着词句，却被郭地主打断了。

“至亲？我不怕得罪这种至亲！我好，不怕她来找我；我不好了，也指望不上这种踩高捧低的亲戚！”郭地主从怀里摸出一把钱，叫人递给霍一：“小哥儿，刚刚多谢你救了五丫头，这五丫头和我嫡亲孙女儿差不多，这钱你拿去买果子吃！”

霍一低了头：“我不要钱。”

“收着吧！除了道谢，还是我的赔礼！”郭地主说：“那个疯女人的话你不要放心上，你是顶有教养的好孩子！你爹娘必定都是仁义的大好人，才把你教得这么体面，这么懂事儿！她知道个狗屁！”

郭地主不知的是，他这几句话比那一把钱更加抚慰了霍一的心。霍一飞快地抬起头，含糊说了句谢谢，收下了郭地主给他的钱，郭地主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风波插曲过去后，接下来的几天都非常愉快。不知道是不是郭地主杀鸡镇猴的缘故，其他人对姐弟仨的态度异常亲热和气，比郭地主的嫡亲孙辈还要热乎几分，让他们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有什么好的点心菜肴，总有人抢着递将顶好的部分过来，茶水冷了，不等他们开口，就有人抢先唤了人来换上热腾腾的……那待遇几乎和老寿星差不多。

然而胡莱和胡硕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些地方，他们在乎的是霍一。

原本他们总觉得霍一可怜而无法亲近，经过霍一勇救胡桃一事后，他们都彻底把霍一当成了自己人，对他推心置腹，再也不客气而疏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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