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426章谈话
“陆主任，这次谢谢你了。”
杨君拉着陆询的手，一阵摇晃道。
陆询的话点到即止，杨君自然也闻弦知意，明白韩定邦究竟是为何而来了。
敲打！
什么叫敲打，就是在即将用你之前给你一点苦头吃，让你明白自己的位置。
杨君原本对于韩定邦的来意还有一些捉摸不透，但是陆询的一句话却点醒了他，身为省委书记，韩定邦要考虑的是全省的局势，要下的是全省权力平衡的一盘大棋，而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这盘棋当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所以过度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一切按照正常程序就可以，更何况陆询也在话里面把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他会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不会把富区的事情闹的太大。
休息了一阵子之后，在杨君的陪同下，韩定邦视察了齐城市第二制药厂，陆询并没有跟着去，他是督查室主任，又不是韩定邦的随员，迎接省委书记只是因为上下级的礼貌，剩下的事情就没必要搀和了。
在当天下午的视察当中，杨君表现的十分镇定，一切都按照韩定邦的意思，丝毫没有慌乱的表现，让韩定邦很满意。
当天下午，在市委礼堂，召开了市委市政府干部扩大会议，省委书记韩定邦做了重要讲话。
而晚上的时候，陆询却被陈扬叫到了韩定邦休息的房间里。
“不要拘束，随便坐吧。”一进房间，韩定邦就笑着对陆询说道。
陆询恭敬的点点头，坐在了沙发上面，陈扬给两个人倒了茶，转身离开了房间。
韩定邦的烟瘾很大，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更是烟不离手，陆询进来的时候他刚抽完了一根，喝了一口茶水，刚想拿起自己的烟点上，看到陆询忽然笑了起来，伸出手道：“你小子，把特供交出来！”
“咳咳！咳咳！”陆询被他这个有些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就听见韩定邦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周老都跟我说了，他和林老那些特供烟都被你们家那位给扫了一个干干净净，全都送你这里来了吧？”
陆询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盒没汴梁的特供烟递给了韩定邦。
韩定邦说的没错，林幽若带汪雪婷去米国治病之前，把周老和林老的私藏烟酒都给搜罗了一遍，然后一起打包送到了滨城。听说连林奉天都跟着倒了霉，也跟台风过境似的被扫荡了一回，气得林老爷子大叫女大不中留，有了老公就忘了爷爷。只是想不到这个消息周老竟然跟韩定邦也会聊起来，看样子自己猜的果然没错，韩定邦和周老的关系绝对达到一定程度。
拆开烟，韩定邦抽出一根，想了想又递给陆询，笑道：“来，还你一根，这盒归我了，就当你孝敬我这个领导了。”陆询嘿嘿一笑，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伸手接过韩定邦递过来的烟，陆询拿出打火机，替韩定邦点上，自己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韩定邦把自己嘴里面的烟吐了出来，呵呵一笑道：“小陆啊，在齐城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陆询沉吟了一下道：“坦率的说，感觉一般，齐城的局面很复杂。”
韩定邦一笑，点头道：“你能看出这一点，已经不错了。”
陆询心中暗想，看不出来才怪，范树林身为市长却跟杨君一点交流没有，唐志国一个区委书记，竟然连樊涛这个市委副书记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分明是没瞧得起对方。齐城这个局势不复杂才怪。
其实陆询说的也属于没说一样，只要是官场，不管是一个小小的乡又或者是某一个省，哪有情况不复杂的呢？不复杂的话那就不是官场了。说的更直白一点，这个世界上只要跟人打交道，那就必然会有复杂的局面出现。人嘛，总会有自己的想法的，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必然会产生分歧，这就是复杂的开端。而如果再把人和权力联系在一起，那就更混乱了。华夏上下五千年，是一段人文史，也是一段官场斗争史，华夏的官场文化说白了，研究的只有五个字！
控制！
反控制！
我们的老祖宗多聪明啊，相处了无数的方法去控制权力，而那些掌握权力的人，则想着要对于那些控制自己权力的方法予以反控制。两者犬牙交错，贯穿了整个华夏的历史。军权，君权，相权，民权，重重权力斗争的历史，已经不是用笔墨所能够形容的了。
近的诸如唐宋元明清且不用说，单单一个春秋战国时代，合纵连横，远交近攻就已经把权力游戏演绎的淋漓尽致，要知道，东瀛甚至有企业家专门研究春秋和三国演义一类的名著，从中学到的内容已经让他们受益匪浅。当年宋朝丞相赵普曾经对皇帝说过：“我以半部《论语》帮助宋太祖赵匡胤得天下，以半一部《论语》帮助宋太宗治天下，建立国家政权。”而论语不过是当时记录孔子言行的文章而已。
陆询自然知道韩定邦问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却不能说出来，即便他看出来哪里复杂了，此时也得装哑巴。领导有时候问话，并不一定是需要你的回答，客客气气的跟你说话，并不是因为你真的有让他平等相对的地位，而是因为你身后的某些人让他不得不对你保持一定的尊重，但那尊重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身后的人。
陆询相信，要是自己真的把韩定邦的客气当成看重，那就真的成了傻子，不管什么时候，官场最讲究的都是官职大小伦理尊卑，任何稍微不注意的细小差错，都会在未来造成不可预知的危险。
果不其然，在自己说完复杂之后，韩定邦又接着自言自语道：“复杂，呵呵，哪里不复杂啊。”
陆询清楚，韩定邦应该是在省委遇到了一些困难，否则不会想到用增加省委常委人数的办法解决省委的问题，说的再明确一点，现在的韩定邦估计日子不太好过。
陆询了解过H省省委的局势，韩定邦身为省委书记，手中掌握的常委票数并不多，只有党委副书记唐波和省委秘书长夏俊算是他的人，加上新近投靠过去的常务副省长王周，也只有四票。不过以H省省委常委会十一名常委的情况，加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情况来看，陆询原本以为韩定邦应该能够火中取粟的掌握局势的。毕竟组织部长陈彬和宣传部长赵燕是林家的人，而韩定邦跟林系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但是现在看韩定邦的样子，似乎局势并没有按照陆询猜测的方向发展下去。
韩定邦看着陆询，忽然笑道：“你跟幽若结婚之后，有没有到陈部长家里拜访一下啊？”
陆询微微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韩定邦一眼，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提起省委组织部长陈彬是什么意思。
省委组织部长陈彬是林家在H省的利益代言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能够出现在林幽若和陆询婚礼上面的H省官员不多，除了韩定邦之外，就是这位陈部长。但是陆询却并没有跟他有过太多的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陆询总是觉得这位陈部长看上去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也不想跟林家的势力有太多的接触，在陆询看来，现今各大派系势力错综复杂，自己既然是韩定邦这个团系干将提拔起来的，又跟林家和曹家有关系，还是应该跟双方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这样既不会引起大家的反感，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只是这个时候听到韩定邦提起陈彬，让陆询微微有些一愣。
不过他还是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还没去拜访过陈部长。”
韩定邦楞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中却露出一抹赞赏的意思，不过随即他还是笑道：“这样不好，有时间去拜访拜访陈部长嘛，你们就是年轻啊……”
陆询恭敬的点头道：“我记住了，回到省城有时间我会去拜访陈部长的。”
韩定邦又道：“你们督察组在齐城富区有什么收获么？”
沉吟了一下，陆询道：“收获还是有一点的，富区的工作当中存在一些问题，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听到陆询这么说，韩定邦点点头道：“这样吧，明天上午先去龙溪看看，下午我们去富区，然后在富区住一晚上，了解了解情况。你把派出去的督察员都叫回来，整理一下了解的情况，我听听。”
陆询点点头，他知道韩定邦应该是要动一动富区的班子，或者说，借着这个机会，彰显一下自己省委书记的权威，顺道敲打敲打杨君。
正在这个时候，陈扬敲敲门走了进来，道：“韩书记，齐城市的杨书记过来了，想要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韩定邦点点头，对陆询道：“你先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
陆询答应着，恭敬的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齐城市委书记杨君，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离开了房间，陆询刚想要下楼回自己的房间，却被陈扬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抬头，陆询就看到陈扬对自己挤了一下眼睛。
陆询知道他肯定找自己有事，便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果然陈扬帮韩定邦和杨君倒了一杯水之后就退了出来，走到门口低声道：“韩书记要跟杨书记谈上一阵，我们到隔壁房间谈。”
陆询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韩定邦隔壁的房间，陈扬把门打开，好方便看着外面是不是有人经过，其实基本上是不会有人的，这里是饭店的顶楼，整个楼层都被齐城市委给包下来接待省委领导。
“陈哥，有事？”陆询等到两个人坐下之后，低声说道。
陈扬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的事，是韩书记。”
陆询顿时愣住了。
陈扬道：“你是没跟咱们这位江省长打过交道，现在的常委会简直就乱套了。江省哪里像官员，分明就是土匪一样嘛，一身的脾气。刚开始的几天还好，最近这段时间，在常委会上面完全变了一个样，什么事情都要听他的，要是不听他的，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开始拍桌子骂娘。省委常委会，竟然变成了跟菜市场一样的地方，一开会总会吵架，书记都快要烦死了。”
陆询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肯定是韩定邦被人拿住了，果不其然，就听到陈扬接着道：“常委们现在都在观望，陈部长和赵部长态度不明朗，有几次甚至还赞同了江省长的意见，统战部张部长不知道怎么搞的，放弃了中立的立场，开始支持省长。”
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陆询问道：“罗书记呢？”
很明显，如果仅仅是这样，韩定邦应该并不好处于劣势，陈彬为代表的林系态度暧昧，张成林主动靠向江永力，似乎并不能够撼动韩定邦在省委当中的地位啊。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政法委书记罗春鹤一派的身上。
果然，陈扬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罗书记已经跟江省长联手了。”
点点头，陆询知道恐怕这才是韩定邦不得不向中央建议增加省委常委人数的根本原因。滨城市委书记钟民是有名的中间派，人家出身军方世家，根本就不掺和省里面的事情，当初做这个滨城市委书记，也是从外省空降过来为了办理滨城一个特大黑社会性质团伙组织的，想让他加入任何一方都是不可能的，而且钟民跟军分区司令员高初私交极好，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常委会当中结成共同进退的中立派势力。
那么剩下的，就是增加一位政府方面的常委副省长了。
韩定邦的意思很明显，增加两名常委，一名是中立派，而如果另外一个人是自己这一方的话，除掉江永力一方的四名常委和中立派的三个人以及态度不明朗的林系势力，剩下的五名常委都是自己的人，那就能够掌在常委会上掌握主动权。
不过听陈扬这么一介绍情况，陆询心里面还是忍不住腹诽不已道，韩定邦这个时候看来还是没有日后登上顶峰的时候那么成熟，政治手腕上面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点拿对方的阳谋没有办法。说起来，现在的情况其实跟华夏商人们之间的竞争是很相似的，就好像在做生意的时候一方坚持童叟无欺的正当买卖，生意做起来肯定很难，没准做不了多久就要倒闭。可那些稍微使用一点手段的，比如提高价格或者是低买高卖，就能够赚那么一点钱，然后慢慢发展。至于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豁出去一切搏一把的商人，他们很有可能发展壮大。
官场其实跟商场是一样的，所谓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原罪，不要相信那些光鲜亮丽的资本家发家史是多么的干净无瑕，盖茨白手起家创立了微软，可是别忘了，他有个IBM公司董事的老妈，巴菲特确实叫股神，可他的老子是米国国会议员。只要是想要成功，不依靠一些手段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等到功成名就，名动天下的时候，千万记得把自己的尾巴擦干净就好了。
这和官场一样，在基层的时候也许会用女人的事情来搞自己的政治对手，可是到了一定的级别之后，这种手段是大家默认都不会使用的。规规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哪怕是玩阴谋诡计，也要有一定的规矩，最起码看上去要合情合理。否则的话，你就会被整个圈子所排斥。
韩定邦现在缺乏的并不是洞察力和手腕，而是他没有经历过这样让人意外的政治对手，就好像大家都习惯于喝着茶水勾心斗角，忽然出现了一个挥动拳头总喜欢用肉搏解决问题的对手，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陈扬呢？最好让陈扬透露给韩定邦，如此一来也让韩定邦能明白该怎么应对江永力的挑战。
仔细的琢磨了一下，陆询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最好不要太明显，不管怎么样，韩定邦都是省委书记，他不需要也不会喜欢让一个小年轻来交自己怎么做事。
很多时候，给领导提意见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谓伴君如伴虎，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没办法，陆询是懒得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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