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往漂泊女孩背后瞧 1
大雾浸渍着大岗时王力伟开车去刑警支队,公安大厦院落花木释放出夏季青绿气息。此时,浓雾渐渐稀薄,城市的上空出现蓝天、太阳,笼罩几日的大雾终于散开,天气晴朗起来。
赵春玲认得他:“力伟,有事吗?”
王力伟说明来意。
“‘8.11劫案’组在三楼。”她吩咐女刑警小靳:“送他到胡局办公室。”
指认罪犯在看守所进行,路上胡克艰说:“全供了,犯罪嫌疑人叫季闯,他供述抢了你,抢了高露雨,他臂膀上的确文匹狼,与你目击的同香烟盒图案一模一样。你能认出他来吧?”
“应该没问题。”王力伟说。
辨认在隐蔽情况下进行,罪犯露在明晃的灯光下,一张疤疤癩癩的脸,臂膀那匹纹的狼生动明显。
“是他?”
“抢劫我的人脸没疤,文身对。”王力伟无法将眼前这张恐怖脸与劫匪对比,能够肯定的是文身,个头、胖瘦也相似。
“做案后,他醉倒郊外遭野狗啃破脸。他还交待左腮有颗黑痣。”胡克艰说。
“对,是左腮上。”王力伟想起劫匪左腮有颗玉米粒大小的黑痣,痣生三四棵棕色毛。
野狗啃去黑痣无法核实。警方根据犯罪嫌疑人口供、王力伟证词,“8.11劫案”罪犯确定季闯。
王力伟回到家里,手里拎瓶白酒。
杜芳急忙问:“怎么样,认出来没?”
“就那么回事吧!”王力伟的语气带着忧怨。他像很不愿提这事儿似的。“冰箱里鱼肚还有没,我喝点酒。”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指证罪犯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出冤假错案。”她打开冰箱,取出两样菜,说:“力伟,咱可甭糊涂。”
“罪犯自己供认不讳,公安深信不疑。何况罪犯脸给野狗啃得面目全非。”王力伟说,为消除妻子的疑虑,他说,“臂膀上纹的狼,七匹狼,同我当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等待从冰箱取出的鱼肚、羊肉缓霜,学说了杜大浩打来电话的全部细节,末了她说:“哥找到了工作,当红蜘蛛保卫科长,报酬挺高的。”
“到那地方?”他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妻子为兄长谋到份差事,高兴显而易见,做妹夫的去泼盆凉水,得罪的就不是一个人。杜大浩朝着他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阻止一个堕落的人自己是那样软弱不堪。倒退回去二十年,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揪住他的拴马桩(儿童留在脑后的一绺头发)捧揍他一顿,杜伯杜妈还鼓励他打得对,当哥的就该管着犯错误的弟弟。童年时代早已躺在野草中悄然死去,天空飘满青春纸鹤已不是旧岁的情形,孩童的友谊只能作回想留在记忆里。再用那原汁原味的情感去对待,杜大浩恐难接受。红蜘蛛是什么地方呀?
厨房飘出鱼肚熟了的香味,他停止了思绪在遥远天空下的独自前飞。妻子朝餐桌摆碟碗,他费劲启开那瓶白酒瓶盖,新型的包装需破坏瓶口才能倒出。一顿饭,他像遵守课堂纪律的小学生,听妻子滔滔不绝。今天她心里可谓一片阳光了,高露雨的案子破了,凶手落网;清除警察队伍的哥哥有份儿比较理想工作,红蜘蛛是随便进得去的吗?如此说,她心里不单单阳光,一堆朝霞在熊熊燃烧。
他觉出她体内兴奋火焰翩翩起舞,酒杯被她氽子般地温热,酒精开始在他体内活泼,一瓶白酒的热能充电似地强烈了他的欲望——到街上走一走。
“别开车去!”妻子没阻拦他上街,这是她今天犯的第二个错误。她知道丈夫的酒量,没加限制地让他饮尽一瓶五十度白酒,这是医生第一个不该犯的错误。她兴趣地观看两集W国电视剧的时间长度里,没去想剧情以外东西。两个错误导致的后果,就如大街上汽车行驶、相撞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一只燃烧的酒精瓶子,摇晃在大岗夜色里,像一个鱼漂在灯光海洋漂浮。零距离闻到伟岸躯体发出浓烈酒味的,是一个游荡街道拉客少妇。她接近酒味鼻子受刺激差点打嚏喷,她说:“大哥,玩玩嘛?”
“玩?玩什么?”他绵绵不断地想到一个站牌或是的士乘停点。几年前一个人从外地放暑假回来,让他在那等待。他今晚要去接几年前让他接的那个人,因此他有信心寻找。
寻找的欲望无穷地向前延伸。
“玩小妹呀!”少妇挺拔性感部位,语言剥去皮香蕉般地裸露:“我没结婚,相当于‘副处’啊……”
“副处?哪级干部?”王力伟脑子清醒了一些。
路灯中少妇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的脸现出惊讶,她羚羊遭遇猎豹一般迅速逃走,在她觉得安全的街口处回望一下,然后钻进条阴暗胡同。
见到绿灯就过马路,不知穿越几条马路,他向一片灿烂灯光——文化广场走去,音乐喷泉前,他太靠近,有水珠雾着他。音乐、水珠漂清了他混浊一片的大脑,腿发酸发软。他去寻找一只可坐的凳子,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他走向他们身子鸭一样摇摆。
杜大浩和马爽吃完沸腾鱼,她挽着他的胳臂回她小巢绕道来看音乐喷泉的。按先前讲好的条讲,他随她去,她才告诉他川椒豆花村‘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是什么。
文化广场长凳上不是谈那个事的地方,他的胳臂从她后身绕过去,手在她优美的地方停留。她温柔在他的怀里,呼吸声十分细微,朝上凝望着他,像望`一座星空,沉浸在甜蜜之中的她楚楚动人。她说:“我愿这样死去。”
她的嘴唇,残存红酒味热情奔放,躯体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把衣服领口敞开。就在这时杜大浩看见王力伟摇晃过来,他对马爽说:“你先回家,我随后就到。”
马爽扣好自己的衣服领口离开。
“坐,力伟。”
他朝前跨一步,摇摇头,问:“她是谁?”
“你看见啦!”
“一个婊子!”他放大嗓门,喊:“婊子!”
喊声牵来数双眼睛,杜大浩不想在大庭广众丢丑,他说:“我们到那边去说。”
他们来到一背静处,绿树排列的三角形广场。夜半两个男人钻进来,谈恋爱的一对男女慌忙离开。
现在王力伟只一根神经好使:教训一下杜大浩!他说话带有挑斗意味:“杜大浩你那身警皮呢?”
“今晚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也好,谈刚才那个婊子。”王力伟身体摇晃,身后松树支撑才没摔倒。
杜大浩说:“你应该尊重她,她不是婊子。”
“我?我尊重一个婊子!”王力伟从胸腔深处迸出儿时称呼:“小浩,你短揍。”说着虎跳跃过来,口喊:“你对不起婷……”重重照杜大浩脸一拳。
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鼻孔流出,他方才可以躲过王力伟这一醉拳的,他没躲是听王力伟喊出一个女人的名字。世界上对不起谁都行就是不能对不起她,这是两个男子若干年前生命的承诺,游戏规则不可破坏。
酒精使王力伟拳脚更加有力,压抑在心底里的愤恨,一朝爆发出来。
杜大浩一手没还,默默承受。直到王力伟打累了,打够了。他说:“力伟,请你相信我。”
“这话去给鬼说去吧!”王力伟走出三角广场,叫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血,衣服上的血怎么回事?”杜芳见丈夫衣服上有斑斑血迹,脸手没伤,“和人打架了?”
“我把你哥揍了一顿。”他坦然地喝着矿泉水。
她愣怔些许时候,猛然醒过腔来,哭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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