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联姻的阴云
封川城的天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霾，西江的水流却一如既往地奔腾不息，将人们的目光从江上繁忙的船只拉回到陆地上正在酝酿的一场风波。梁家的宅院内，气氛比烟霾还要凝重。梁振国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眉头紧锁，面前的茶盏冒着袅袅白烟，但他却迟迟没有伸手。
堂内站满了梁家上下的核心人物，大哥梁雨成、三叔梁振海，甚至连平日里鲜少参与家事的梁母都出现在了场中。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次的家族会议事关梁家未来的命运。
“周将军已经明确表示，联姻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五。这是大吉之日，他已备好聘礼，并希望能早些筹办婚礼事宜。”梁振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江上行驶的大船压过急流，一锤定音。
话音刚落，大哥梁雨成忍不住出声：“父亲，这婚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雨萍才刚满二十，怎么能如此匆忙嫁出去？”
梁振国目光一冷，直视着梁雨成：“这件事不是我一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周将军的军权和人脉对梁家来说至关重要，我们在封川的地位需要他的支持。”
梁雨成正要再争，梁振海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大哥，父亲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封川商路复杂，最近有几批货被劫，我们若无强有力的后盾，岂不是任人宰割？”
梁雨成被这番话噎得无言，但他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梁雨萍，却看到她低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痛楚。
“雨萍，”梁振国终于将目光转向女儿，语气略缓，“这桩婚事不仅是为了梁家，也是为了你。周将军对你十分满意，他承诺婚后不会干涉你的自由，还会助你打理家族的商事，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梁雨萍抬起头，眼眶微红，语气却不卑不亢：“父亲，我理解家族需要与周将军合作，但婚姻大事关乎我的一生幸福，能否再缓缓，至少让我多些时间考虑？”
梁振国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尚未开口，大堂外突然传来管家的通报：“老爷，周将军派人送了份礼来。”
堂内众人神情各异，梁振国挥挥手：“请人进来。”
很快，一个身穿戎装的副官走进来，他腰杆笔直，手中捧着一个木盒。他在梁振国面前立定，将木盒双手奉上：“梁老爷，这是将军特意为令千金准备的定亲礼，请您过目。”
梁振国示意管家接过，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硕大的和田玉佩，洁白如雪，雕刻着两只交颈的鸳鸯，寓意夫妻和美，百年好合。
堂内人无不称赞，梁振国眉头舒展了些，向副官点头道：“替我转告将军，梁家心领了。”
副官躬身告退后，梁振国将玉佩递到梁雨萍面前：“周将军诚意满满，你也该明白，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婚事。”
梁雨萍看着那块玉佩，感觉仿佛千斤重，她勉强接过，轻声道：“是，父亲。”
当夜，周定远的府邸中灯火通明，他端坐在书房中，面前是一张详细绘制的封川地图。他的副官站在一旁汇报：“将军，梁家似乎还有些迟疑，特别是梁雨成，对联姻意见不小。”
周定远冷哼一声：“梁振国是聪明人，他明白这桩婚事对他梁家的重要性。至于那些不识时务的小辈，不足为虑。”
“不过，”副官继续道，“最近我们协助梁家对付的几家商会似乎起了疑心，有人开始背后串联，试图反击。”
周定远眯起眼，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敢对我不敬？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了。”
第二天，封川城中传来消息：一批计划运往广信府的货物在路上遭遇劫掠，数名护卫被打伤，货物全部失踪。而这批货物的主人，正是梁家的竞争对手——朱家商会。
消息传到梁振国耳中，他脸色大变，立刻命人调查情况，但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梁雨成对此大感不满，私下质疑父亲与周定远的合作：“父亲，这么下去，梁家的声誉迟早会被拖垮！”
梁振国斥责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周将军的手段或许强硬，但这正是梁家需要的力量！”
然而，这场风波却悄悄种下了梁家内部不和的种子。梁雨萍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家族政治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她的幸福早已不被考虑。
梁雨成在会议结束后并未离开，而是独自走进了梁家的后花园。他的步伐略显急促，似乎压抑着内心的不满。花园的石径上洒满了黄昏的残阳，光影斑驳。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来，这才转身走向一处偏僻的凉亭。
凉亭里已经等着一位身着朴素长衫的中年男子。他神情冷峻，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起来像是梁家下属，但仔细一看，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服从的锐气。
“雨成少爷，你这次单独叫我过来，可是有大事？”男子低声问道。
梁雨成脸色阴沉，直接切入主题：“许管事，最近朱家那批货被劫的事，是不是与周定远有关？”
许管事目光一闪，迟疑了一瞬，才道：“这……少爷，您也知道，朱家商会近几年一直压制我们梁家的生意，老爷联合周将军对他们下手，也不算出格。”
梁雨成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讥讽：“周定远帮着梁家打击对手，不是因为我们有共同利益，而是因为他想掌控我们梁家。他不是朋友，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许管事愣了一下，轻声道：“少爷这话……若被老爷听见，恐怕会惹怒他。”
“惹怒？”梁雨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许管事，你跟随梁家多年，难道看不出来吗？父亲为了这次联姻，已经放弃了很多底线。他以为借着周定远的势力可以巩固梁家的地位，却没想到我们梁家迟早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许管事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叹气道：“少爷，这世道，强者为王。我们梁家虽是封川数一数二的大族，但论实力，终究比不过手握兵权的周将军……”
“所以我才要未雨绸缪！”梁雨成眼中燃起了决心，“我必须想办法保护梁家，不让父亲的决定毁了我们祖辈打下的基业。”
与此同时，梁雨萍独自坐在闺房中，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庞。桌上摆着那块周定远送来的玉佩，白得耀眼，像是冷冰冰的镣铐。她伸手轻轻触碰，指尖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小姐，该歇息了。”丫鬟小翠站在一旁，语气中满是关切。
梁雨萍摇摇头：“小翠，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注定要活在别人安排的命运里？”
小翠怔了一下，低声道：“小姐，这个奴婢不懂，但……您是梁家的小姐，背负的东西比普通人多。”
“背负？”梁雨萍苦笑一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能争取？”
小翠咬了咬唇，劝道：“小姐，周将军待您真的不错，您嫁过去后，日子未必会不好过。”
“可是我不爱他。”梁雨萍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透着无尽的痛苦。
小翠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片刻后，她忍不住问：“小姐，那……陈公子呢？您是不是还想着他？”
梁雨萍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浮现出一抹挣扎：“他……他早已离开封川，我们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小翠看着小姐的模样，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却也明白，这种话她无权多说。
几天后，周定远再次亲自来到梁家。这次，他特意带了一批手下随行，为梁家押送从江上运来的重要物资。这是他展现实力的方式之一，也是对梁振国的进一步示好。
“梁老爷，这批货是梁家在广信府的重要供给，运送途中有些小波折，但我已派人解决，无需担心。”周定远笑容满面，话里有话。
梁振国心领神会，笑着拱手：“多亏周将军鼎力相助，梁家才能如此顺利。此番情谊，我定铭记于心。”
两人表面寒暄，实则暗藏较量。梁振国知道，周定远并非无偿出力，而是通过一桩桩合作，逐步将梁家拖入他的掌控范围。可梁振国更清楚，眼下的梁家需要一位强有力的盟友。
“对了，令千金最近可好？”周定远话锋一转，笑着问道。
梁振国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萍儿一向乖巧懂事，对将军也是心怀敬意。”
周定远点点头，眸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如此甚好，我已命人准备好婚礼所需事宜，定会让萍儿满意。”
这时，梁雨萍正从旁边的长廊经过，隐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她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心中却如潮水般翻涌。
周定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身影，立刻站起身，温声道：“萍儿，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梁雨萍抬起头，强装镇定地微微一笑：“多谢将军关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周定远眼中带着一丝欣赏，“婚期将至，我希望能带你去看看婚礼的筹备情况，不知可否赏光？”
梁雨萍犹豫了一瞬，最终轻轻点头：“好。”
梁振国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又稳稳迈出了一步。可他没注意到，梁雨萍低下头时，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分明是挣扎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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