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打探
顾雪甄上了马车，头靠着车厢壁，闭上眼睛。
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早上和时安沈雁商议好的谋划，此时要费一番功夫，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病了，昨日没有披斗篷就站在不为斋的院中，被寒气入侵。
她感到头很沉，身子软软地只想往下躺。
但今天要做的事，才做完一样，她还不能躺下。
她抬起两根纤指，按在太阳穴上。
“表姐经常头疼吗？”廉重夜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雪甄的手一顿，放了下来。
廉重夜跟着她上马车，就安静坐着，她又闭着眼睛想事情，一时竟忘了他跟着她。
顾雪甄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他探究的双眸，“没有，只是方才有些气恼，过会儿就好了。”
他的眼眸沉黑，在天光下泛着光泽，似琉璃镜一般，照着周遭的一切，将其照得纤毫毕现。
顾雪甄挪开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
对着他明锐的目光，她没由来地心虚。
“表姐是害怕喝汤药苦，还是怕针灸疼？”廉重夜温然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有一种被人揭了短的羞恼，话中带了几分不悦。
“我跟师父学医术几年，虽尚未精通，但也能看出表姐昨晚用晚饭时，身子就已经不舒服了。”廉重夜平平地说道。
顾雪甄无话反驳。
他的医术是得到姨母夸赞过的，自然能瞧出她不舒服。
“表姐聪慧，想来也不会做讳疾忌医之事，只是太忙。等表姐忙完，可否让我帮表姐诊脉看看。”
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顾雪甄会认为他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要不说话怎会如此妥帖。
顾雪甄看着自己的手，在小手炉上前后翻动烘着取暖，顺着他的话道：“今日事情多，等我忙完，辛苦廉公子帮我看看。”
“好。”廉重夜温言应道。
马车在顾家店铺前停下，顾雪甄下来，看见石青不知何时跟在马车旁。
石青向她抱拳道：“大姑娘，冯管家让小的过来照顾廉公子。”
顾雪甄点头，“廉公子要找铺面，你带他在附近转转。”
她又对廉重夜道：“我要 处置一些事情，你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廉重夜颔首，“表姐多注意身子。”
他看着她走进店铺，才转身往街上走去。
临近新正，街上各处都很热闹，人们忙着买年货，许多店家把货品都摆到店门外，吆喝着招揽顾客。
石青道：“廉公子，这条街的生意很火，怕是没有空闲的店铺。”
“没事，不急，我先逛逛，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廉重夜一面走，一面左右张望。
他们转入另一条街道，他的目光停在前边不远处的茶楼，有个年轻男子倚靠着二楼的栏杆，脸上带着闲散的笑，正望着他。
街市突然骚乱起来，有人不知为何跑起来，嘴里还大声喊着：“官府抓人了。”
后面还有敲锣的咣咣声，以及有人大声喊着：“站住，别跑。”
正踮脚想查探情况的人被跑的人冲撞，整条街很快就乱了起来，人们相互推搡，前后左右都有人想跑过去，店铺前摆放的货品也被推到在地。
石青被几个人推到墙角，他奋力冲出来，四下里一看，脸色顿变。
廉重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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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甄迈进店门，掌柜王焕和伙计在柜台前搬几匹绸缎，他听到伙计说东家来了，回头看忙跑过来。
“这是做什么？”顾雪甄看那几匹绸缎问道。
“这不准备到新正了嘛，按规矩给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送礼。”王焕请她坐下。
他接过伙计奉上的茶放在顾雪甄面前，笑道：“我还想着去家里找东家，可巧东家就来了。”
“何事？”顾雪甄端起茶盏喝茶。
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的缘故，她嘴里一直发干发苦。
“张通判过完年就告老还乡了，他的礼还要不要送？”王焕问道。
“他这些年为我们行过不少方便，礼照常送，等他要离开江东府时，再送一份厚礼。”顾雪甄道。
“好，我明白了。”王焕刚说完，就有几个女眷进来。
他低声道：“唐娘子是贵客，我先去接待。”
“去吧。”
桌上摆着几样蜜饯果子，顾雪甄捏了一点杏干慢慢啃着，冲淡嘴里的苦味。
王焕同唐娘子聊得很热络，唐娘子似乎很信任他，给孩子请私塾先生也问他，王焕热心得推荐了好几个人。
等到唐娘子买好布料离开，王焕回到顾雪甄身边坐下，顾雪甄笑道：“王掌柜对城中的先生很熟悉。”
王焕笑道：“我每天同那么多人打交道，多少也知道一些。”
“寒哥儿也要请先生，王掌柜帮我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就告诉我。”顾雪甄道。
“成。”王焕爽快地应道。
顾雪甄又啃了一点杏干，嚼了两下，做出为难的模样，“说来，寒哥儿也十三了，我寻思着，也该让他学着打理生意，只不知让他跟谁学好。”
王焕刚拿起茶盏喝茶，闻言一愣，“东家为何突然想起让寒哥儿打理生意？”
顾雪甄捏着指尖的杏干，“他毕竟是男嗣。”
王焕打量她的神情，试探着问道：“东家是不是听到什么话了？”
顾雪甄笑了笑，“没有。”
王焕放下茶盏，向她抱拳，“东家，小的说几句得罪的话。”
“寒哥儿虽是男嗣，但他不太适合打理家里的生意。”
“秋姨娘不安分，我们外边的人都知道，若寒哥儿接触家里的生意，秋姨娘一定会生事。”
“还有，”他放低了声音，“寒哥儿的能力，还不足拿得住外头的掌柜。”
“东家，顾家能有今日这般，不仅是老爷这些年的苦心经营，还有大娘子当年的心血。”
“您是大娘子所出，又是老爷当着众人的面，让您接管顾家，让寒哥儿打理生意一事，还请您三思。”王焕说得极为恳切。
顾雪甄抬手把杏干往嘴里送，顺势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沈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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