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自己的因果
顾雪甄的黑睫轻轻抖动了一下，但她依旧沉默着，一动不动。
“二姑娘的心意，你明白，我也明白。”廉重夜向顾雪甄偏过头。
山里的夜，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山下江流的汩汩声，山间的虫鸣，还有他们身后那几个睡着之人的鼻息。
顾雪甄的手搁在腿上，那碗茶还捧在她的手中，茶汤已经开始变凉了。
廉重夜低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我明白地告诉过二姑娘，我在意的人是你。”
“你也知道我的心意，但你回避，你想把我让给二姑娘。”
“但你想过没有？二姑娘因为自己的身份，本就多疑多心，你这样做，反而会让她觉得，你是在戏弄她，从而对你有了怨恨。”
“贺娘子不是个聪明的人，但她能利用二姑娘，是二姑娘的怨恨在作祟。”
顾雪甄想捧起茶碗，手却无力，抬了几次才颤巍巍地抬起来，碗中的茶汤晃荡着，几次差点洒落出来。
廉重夜从她手中拿走茶碗，“这碗茶凉了，不要了。”
顾雪甄怔怔空荡荡的手，许久才无力地垂下。
“今日雪窈和我说，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她声音很低，是用气息在说话，如耳语一般，“我说，没什么可难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
“原来，我今日这般，便是我自己的因果。”
“甄儿。”廉重夜唤着她。
顾雪甄的黑睫又抖动了一下，搁在腿上的手，手指也蜷缩了起来。
“你不要再把其他人看得都比你重，好好为自己活着，不要活得那么累，我……顾老大人若是看见你这样，会心疼的。”
“顾家还有小寒，还有临川，还有我。”廉重夜低低道。
顾雪甄望着浮光跃金的江面，没有说话。
廉重夜也不再继续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眼泪从顾雪甄脸上滑落。
她转过头，脸上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闪出一点微光，“你不是顾家的人。”
“你若想，我便是。”廉重夜看着她，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炙热。
顾雪甄摇摇头，转回头望着外面高远的苍穹，绵延的群山，奔涌的江流，“你不是，你是这天下百姓的。”
“如今，不只是顾家，整个大夏，都面临危机，廉先生，我们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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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窈醒来时，发现床边坐着一个娘子，吓了一大跳，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差点从另一侧掉下床去。
“你看看我是谁？”那娘子拉住她。
顾雪窈听出是顾雪甄的声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顾雪甄做了妇人装扮，荆钗布衣，脸上也抹得黄黄的，不细看都认不出。
只是她额头的伤口，虽掉痂了，但还是红红的一块，甚是显眼。
“长姐！”顾雪窈爬过来，凑到她面前细细打量着：“你为何要如此装扮？”
“我要回去一趟。”顾雪甄道。
“不行！”顾雪窈拉住她的手，“沈雁告诉我们了，那个刘将军帮着贺娘子，到处找你呢，你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顾雪甄笑道：“他们认不出我来的，廉先生也和我一起回去。”
“廉先生也去啊？那你们小心点，早点回来。”顾雪窈听到廉重夜立刻就松了口。
廉重夜从外头回来，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山羊须粘在唇边，像一个中年男子。
他对顾雪甄道：“我们该出发了。”
“廉先生。”里边的昆仑突然叫道。
廉重夜过去，昆仑从床边拿起一把匕首递给他，“我把大姑娘托付给你了。”
“好，你放心，我会护好表姐的。”廉重夜接过匕首。
他和顾雪甄回到青龙峰的寨子，沈兴刚送他们到三岔口，就听到蹲守的弟兄提醒：“禁军又过来搜查了。”
“大姑娘，廉先生，你们多保重，城里有很多兄弟，我已经传令下去，大姑娘若是有需要，他们见大姑娘就如见我。”沈兴道。
顾雪甄匆匆道谢，就和廉重夜上了马车往江东府的方向去，沈兴也往山上回去。
他们刚分开没多远，就听到有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速传来。
“停下。”有人在马车外喝道。
马车停下之后，有军人粗鲁地扯开车帘，往车厢里探头查看，“你们从哪里来？去哪里？”
“草民是青石坳的，带娘子去江东府买东西。”廉重夜回道。
顾雪甄身子僵硬，脸上有些发热，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垂首看着手下的布裙，一动不动。
那军人扫了他们两眼，就放下车帘示意马车过去。
廉重夜撩开窗帘一角，看着那队禁军越走越远，才对顾雪甄道：“表姐，你如此可不像一个农妇，农妇不会坐得如此端直。”
顾雪甄这才留意自己，果然如他说的一般。
顾雪甄放松下身子，“廉先生看得还真仔细。”
她刻意忽略廉重夜方才提起的娘子两个字，只是脸上刚才发热了，也不知有没有被廉重夜看出来。
顾雪甄侧过身子，撩起她这边的窗帘，假意看外边的景致，让风吹到面上。
“我是个郎中，师父一直教我看问题要仔细再仔细。”廉重夜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目光移到她泛红的耳根。
她似乎不知道，她脸上一红，耳根也跟着发红。
廉重夜眼中藏了笑意，问她：“你后背还疼吗？”
“不疼了。”顾雪甄回道。
其实还是疼的，只是她不敢说，怕他要帮她查看。
廉重夜没有戳破她，只道：“待会回去，我去药馆捡些舒筋活络的药材出来，让她们熬水给你浸泡，让你身上的淤血散得快一点。”
马车往路边靠，速度也慢了下来，车夫在前面道：“官府的人不知道拉什么东西过来了。”
廉重夜掀起车帘一角，果见迎面有五六个衙差骑着马，后面跟着好几辆骡子拉的板车，上面垒着一袋袋鼓鼓囊囊的东西。
顾雪甄靠在廉重夜身边，和他一起望着那几辆板车。
板车越过他们走远后，顾雪甄轻声问道：“廉先生，这便是你的计策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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