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担心
顾雪甄倒不是因为顾忌习俗，她是担心他的安全。
书生罢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还闹出了人命，朝廷一定会极力严查，镇压下去。
润州出事，江东府作为邻近州府，也会严查。
她不知道法云寺中是否有朝廷的人，也不知刚认识的这个九霄，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能让廉重夜冒这个险。
“廉公子，我们该去青龙峰了。石青脚程快，我让石青帮小师父去请郎中。”顾雪甄道。
廉重夜的目光，落在拽着自己袖袍的白皙小手，停了片刻，缓缓抬起，望着顾雪甄微闪的双眸。
他眼底蓄了笑，转身向她走近一步，“表姐在担心我么？”
他模样太过亲昵，顾雪昭和沈慕白都变了脸色。
顾雪甄脸上的担忧之色一凝，她甩开他的袖袍。
“表姐放心，我若治不好，旁人也不知我师父是谁，不会辱没了师父的名声的，你不用担心。”廉重夜又笑着说道。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顾雪甄有些尴尬，“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
周围的人太多，她踌躇着如何提醒他。
“我知道。”廉重夜接过她的话，看着她，“但我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他说完，叫住已跑到大殿前的小僧人，“小师父，我是郎中，你带我过去看看。”
小僧人刹住脚步，往后面走的僧人也停下脚步，回身向廉重夜念着佛号，“施主仁义，功德无量！”
小僧人带廉重夜往后面去，顾雪甄不放心，跟着过去，她一走，其他人也跟着过去。
唯有九霄留在原地，望着人群中的沈慕白，摸着下颌轻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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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人带着廉重夜一行人到寺院的僻静之处，有两排房舍，瞧着是僧人休息的禅房。
小僧人推开最旁边的一间屋子的门，和廉重夜进去。
顾雪甄刚靠近门口，就闻到一股腐臭味从里面直冲出来，她忙用锦帕捂住口鼻。
跟在她身后的顾雪昭闻到腐臭味，也捂住口鼻，探头向屋里望去，不禁呆住了。
屋子不大，地上铺着干草，有十来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靠墙而坐，目光迟钝地望着走进去小僧人和廉重夜。
廉重夜蹲在靠门口的干草旁，那里躺着两个人。
顾之寒踮脚从顾雪甄身后看，诧异道：“怎么这么多乞丐？”
小僧人听见他的话，转头对他道：“他们不是乞丐，他们是北边过来的灾民。”
顾雪窈讶然：“北边闹灾了么？”
沈慕白道：“我听说延州，庆州那边，去年没有下过一场雨，河流都断流了。”
顾雪甄见廉重夜正仔细查看那两个人，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便道：“我们到旁边等着吧。”
众人站到旁边，顾雪昭道：“延州到我们这边，千里之遥，他们能过来，也不容易。只是这几日我出门，在城里并未见有灾民，他们怎不进城讨口饭吃？”
顾雪甄从门口望着屋里的灾民，“他们只怕是不能进城。”
“为何？”顾雪窈不解。
“延州到我们这边，要经过多少州府？若是有州府伸出援手，他们也不会到我们这边。那么多州府都不肯收留他们，我们这边的大人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头。”顾雪甄道。
她不知道延州那边除了天旱，还发生了何事，让一路过来的州府对灾民关闭了城门。
她问沈慕白：“沈老板，你可知道延州那边除了天旱，还发生了何事么？”
沈慕白摇头，“延州那边靠北境，时不时会发生战乱，我知道的商行，都无人在那边开店铺，所以我也只听说天旱，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正说着，廉重夜出来了，他站在门边远远叫道：“表姐，你跟我过来一下。”
顾雪甄过去，他带着顾雪甄走到墙边，离她有五六步远，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表姐，我同你说一事，你莫慌。”
“那两人是伤寒，原只是一人得，昨日另一人也得了，我看了旁边的人，有三人说已经开始发热。”
顾雪甄听得头皮发麻，白着脸，“你是说，瘟疫？”
“是，但表姐莫怕，我刚和师父学医时，也经历过伤寒，师父治好了，我也学会了如何治伤寒。”廉重夜安慰她。
他说话时，有山风从身后吹来，他立刻停下，让顾雪甄不要动，自己绕到另一边，顾雪甄站在背风处，而他站在迎风处。
他继续说道：“按规矩，若是发现瘟疫，得立即上报官府，我眼下还不能让官府知道我。”
“所以我想请表姐帮我几件事，帮我找僻静之地，安置这些灾民，我好救治他们。”
“还有，这附近可能还有灾民，我担心他们也会染上伤寒，表姐帮着想一想，如何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尽量找到更多的灾民。只有把灾民归拢在一处，由我看着。如此，伤寒不会扩散，江东府的百姓也就安全了。”
顾雪甄默然望着他，良久后才轻声问道：“那你呢？”
“我？”廉重夜笑道：“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如果今日是师父在这里，他也会这样做。”
顾雪甄眼底浮起水汽，往日对他的猜疑，戒备，在这一刻都消散。
“你自己也要务必当心。”顾雪甄哽着声音道。
“我会的。”廉重夜柔声应道。
她眼圈发红的模样让他心疼，但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再耽搁，他转身回到安置灾民的禅房，隔着门让石青回去拿药箱还有一些药材。
顾雪甄也回来，把沈雁叫到一边，拣紧要的话告诉她，又道：“我想过了，不被官府注意的僻静之地，莫若青龙峰了。”
沈雁道：“青龙峰有个山洞，远离人群，能安置灾民，我去同我爹说一声即可。”
她说完，转身就走。
时雨要追过去，时安叫住 她：“你阿娘有要事要做，你别耽误她。”
“顾大姑娘，能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吗？”沈慕白问道。
顾雪甄脑中飞速地转着。
青龙峰是能安置灾民，但找流落在附近的灾民，要费许多人力，还会引起官府注意，她不想顾家被官府注意到。
若是沈家出面，官府就不会注意到顾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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