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色的恐惧
顾雪甄忙扶住她。
宋修谨也起身把她扶到炕榻上坐下，笑道：“夫人莫慌，我还能被圣上派去做随行军医，说明圣上还器重我，我们宋家没事。”
苏姨母红着眼眶，“什么器重，如今东北天寒地冻，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被派过去，分明就是变着法子地为难你。”
宋修谨向旁边挥手，林氏二人会意，带着丫鬟下去，只留顾雪甄陪着他们。
“夫人，姜御医出事，洪常侍被杀，不管是太医局，还是整个宫里，都不知道会遭遇如何地盘查，没事都会查出事来。”
“我能去东北，虽然辛苦些，但至少免了盘查。”
“还有，我想好了，待我离开几日，你就称病，让大郎和二郎回来给你侍汤奉药，先熬过这段时日再说。”宋修谨耐心地同苏姨母道。
苏姨母垂着泪，“老爷，妾身担心你啊！且不说天冷路险，冥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若是同他们打起来，你可怎么办？”
“郭将军这次带了上万人马过去，我一个军医，不上战场，怕什么？”宋修谨安慰她。
“是啊，姨母，郭将军带的人多，冥王不会伤到军医的。倒是东北那边太冷，您要给姨父多带些厚的衣服鞋子。”顾雪甄跟着劝道。
“对对对，要多带几件厚衣服。”苏姨母忙擦了眼泪，去帮他准备衣物。
屋里无人，宋修谨向顾雪甄作揖，“甄儿，重夜就托付给你了。”
顾雪甄回礼道：“姨父放心，我只当尽力守护他。只是姨父此番去大咸山，还需当心，说不定这也是圣上的试探之意。”
宋修谨道：“这点我也想到了，自当谨慎。”
两人说了一会话，宋临川就进来说马车预备好了。
顾雪甄先去灵草园给那两株罗汉松浇水。
廉重夜和二麻子两人不在园子里，只有何晋。
那两株罗汉松放在装草药的屋子窗下，这几日得何晋精心照顾，松针油绿，比刚搬过来时醒目了不少。
何晋递给她浇花水壶，“大姑娘，廉公子的路引已给他，他和昆仑他们一起出去了。”
顾雪甄倾斜着水壶，壶里的水缓缓浇在花盆中，“晋叔，姨母家不安全了，待会你也离开吧。”
何晋看着只有沈雁跟着顾雪甄，便道：“大姑娘，我不敢知道廉公子的身份，但他在宋宅多年，陡然消失，外人岂会不疑心？”
“我思量过了，廉公子走后，我就在灵草园住着，家里的人只要不说，外头的人就不知道灵草园中已换了人。”
倾斜而下的水柱停住了，顾雪甄抬起头，“晋叔，姨母家前途未卜，你留在此处不安全。”
何晋道：“宋夫人和东家虽是姨姐妹，但当年宋夫人很关照东家。如今宋夫人家中遭难，我是东家的人，该帮着东家尽一份心。”
顾雪甄鼻尖酸涩。
怪不得阿娘说，京城中能信得过的，唯有姨母和何晋。
顾雪甄放下水壶，向他颔首，“多谢晋叔。”
“还有一事，”顾雪甄又道：“若姨母家能无事，还望晋叔能和临川帮我盯着顾祥。”
“这是自然。”何晋的声音染了几分怒意，“这等欺主的东西，不配留在东家的铺子中。”
“他待不久了。”顾雪甄冷声道。
她低声叮嘱了何晋几句，何晋连连点头，“大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她回到内院，苏姨母和宋修谨等人把她送到大门，含泪道：“要是明年大家都好，你就带你阿娘来京城住一段时日。”
“好，明年我带阿娘来看姨母。”顾雪甄笑着答应。
门外的马车，除了她的那辆，还多了两辆。
廉重夜也没看见人影，不知是不是和二麻子在马车上了。
苏姨母让丫鬟把一个食盒交给沈雁，对顾雪甄道：“我备了一些吃食，路上饿了，就垫一垫肚子。”
“好。”顾雪甄乖巧地应道。
她踏上马车，从车窗中向宋修谨和苏姨母挥手告别。
昆仑拉动缰绳，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宋临川骑着马送她出城。
顾雪甄放下车帘，眸底的水汽就涌了上来。
那些疼爱她的人，重情重义的人，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不知还会不会相见。
马车突然停下，她的身子一晃，沈雁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昆仑在车前道：“大姑娘，虎贲军要搜查。”
顾雪甄心头微紧。
廉重夜和二麻子在后边的马车上，但愿不要露出破绽。
马车外，有人在大声说话：“奉朝廷之命，马车要查看方能通行。”
沈雁撩起车帘，前面的路口有一队虎贲军守着，拦住了去路。
他们不仅拦马车，路过了行人，是男子的，也被拦下盘问一番。
一名领队走到马车边，向里头查看。
他看到车上的行囊等物，警惕地问道：“去哪里？”
宋临川解释道：“这是我表姐，前几日来看我母亲，今日要回去了。”
领队向后一挥手，几个虎贲军立刻上来，有人蹲下查看车底，有人往后头去查看那两辆马车。
领队问沈雁要了路引，仔细地看着。
顾雪甄一直留意后边的动静，但除了虎贲军旁打开车帘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领队看完路引，还给沈雁。
有个去后边查看的虎贲军过来同他说道：“没发现问题。”
顾雪甄心中暗松了口气。
领队退到一边，示意他们过去。
待马车走远，沈雁道：“这才出了巷子，就有关卡搜查，只怕前面还有人来搜查。”
沈雁说对了，她们转入一条较宽的街道时，又被另一队虎贲军拦下，也是搜查看路引。
顾雪甄从车帘内望出去，除了搜查的虎贲军，还有不少身着皂衣的衙差来回巡视，不时揪住一个男子盘问。
路上的行人比昨日少了许多，皆神色惶惶，脚步匆匆。
昨日就开始下的细雪，还在下着，且雪势渐大，整个京城弥漫着白色的恐惧。
她们经过了五次查问，才来到城门前。
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马车队伍，沈雁看见，诧异道：“怎如此多人要出城？”
宋临川紧靠着马车，冷笑道：“出门吃杯酒，都要被盘问半天，谁不想离开这里。”
顾雪甄有话要交代他，把他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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