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高三的生活本来就单调枯燥,再加上陆嘉辰说了他找女朋友的条件是700分之后,奚榆整个跟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发了红的眼里都只有学习。

这学期她分配进了理科一班,周围都是像黄文斌这样成绩好的学生,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乱七八糟事情。

陆嘉辰和严媛在医院的工作忙碌,时常不在家,只能轮流着回家照顾她和陆小鬼,不过这样的日子反而变得紧张又充实。

不知不觉大半个学期过去,奚榆一眨眼不但摆脱了曾经的学渣名号,甚至已经基本锁定了年级前二十。虽然700分依然很遥远,但是看着自己的成绩一点点接近江大的录取线,一切都好像慢慢地在朝着她的期待靠近。

严媛把她当亲女儿照顾着,陆嘉棋每天跟她一起上学放学,陆嘉辰虽然很少回家,可是每次回来都要给她带来好吃的。

时间一长,奚榆觉得高三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辛苦。

直到期末考试出成绩的那天,她第一次考到了635分,高高兴兴地拿着成绩单想要去江大附院找陆嘉辰。

后来回想起来,奚榆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那一天会想到要去找他。其实她不是一个喜欢夸耀自己的人,感情上更是内敛。

许是被成绩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太久没见到他想他了,反正那天她一时心念,就这么背着书包就朝医院去了。

江大附院是当地三甲医院,门诊处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

奚榆记得陆嘉辰这学期好像是在肿瘤科转,所以她直接按照门诊指示牌找到了三楼肿瘤门诊。

她正要去前台问问护士陆嘉辰今天在不在门诊,忽然看见对面超声科室那边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

他背对着肿瘤门诊处的问诊台,高大的肩背微微弓着,正拿着一份报告跟身边的一个男人在说什么。

奚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江城天气潮湿,年底更是湿冷,那个男人身形清瘦,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夹袄,两鬓微微发白,即使他跟陆嘉辰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依然掩不住他神色间的疲惫和虚弱。

奚榆站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一层落地玻璃,整个人如同刚从结冰的湖水中捞了出来,身子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从身体到心里冰凉了个彻底。

...

陆嘉辰拿着B超检查结果,正在给奚怀分析报告上的数据。

“确实是转移了,淋巴这一块已经能看到阴影,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要再做CT才能得出结论。”

奚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温和地说,

“这次要麻烦你们了。”

陆嘉辰淡淡地点了点头,客气地应道,

“应该的,伯父不必跟我客气。”

医院的白炽灯亮晃晃地落在他们身上,两人的神色都不见半点哀伤,仿佛只是在交流着一个喝多点水就能好的小感冒一样。

他们没说几句,奚怀的目光不经意地一转,忽然发现了玻璃门外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唇瓣的小姑娘。

“榆宝...”

陆嘉辰猛地转过身,隔着剔透的玻璃,蓦地和奚榆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奚榆忽然被他们两人发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贴上了护士台的大理石面,冰凉瞬间透过她身上的羽绒背心,凉意攀上了脊背。

...

“爸,你...”

奚榆坐在奚怀的病房里,艰涩地红了眼,刚刚开口眼泪不自觉地就先夺眶而出。

奚怀是癌细胞转移重新入院治疗的,说明前几年其实他就已经饱受癌症的痛苦。再联系起之前俞婧离婚,奚榆被送到了陆家,好像所有事情早就透出的蛛丝马迹,直到今日突然联系了起来。

其实之前已经有那么多的迹象透露了这个现实,京市的家里若有若无的中药味,奚怀越来越瘦削的身体,经常联系不上人的手机...

明明可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么多,可是她偏偏就没有往不好的地方想,每天跟陆嘉棋傻呵呵地斗着嘴,还沉浸在自己的恋爱脑里不可自拔。

奚榆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既气恼奚怀瞒着自己,也懊恼自己跟个傻子一样以为世间真的只有欢愉美好。

奚怀坐在病床上,一看见她落泪立刻就紧张了,他赶紧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榆宝,爸爸知道,瞒着你是爸爸不对,但是如果不是今天被你发现了,爸爸还是会选择继续瞒着你的。”

奚榆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氤氲在她的眼眶里,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奚怀抬头看着她,神色平静得根本不像一个身患癌症的人,他依然温吞地说,

“你现在高三了,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再说了这病一时半会送走不了我,我这不是还在积极治疗吗?”

“可是...”

奚怀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然后话题一转,朝她伸手道,

“把你的期末成绩单拿来我看看。”

奚榆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来这里是要找陆嘉辰炫耀的,没想到却没炫耀成,却反倒撞破了奚怀的秘密。

她把手里已经揉得皱巴巴的成绩单递了过去,小声说,

“这是我考得最好的一次了。”

奚怀看着上面的分数和排名,惊讶地挑了挑眉,

“榆宝,你买通监考老师了?”

奚榆:“...”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能不能有点成年人成熟的样子!

她不悦地把成绩单从奚怀手里抽走,随便折叠了几下塞进了书包里,声音闷闷地说,

“我就不能是靠自己考的么。”

奚怀见她心情不好,没心情跟自己斗嘴,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

肿瘤科的病房永远都是一床难求,这次奚怀能够顺利地从京市过来就入住了江城最好的医院,显然是离不开严媛和陆嘉辰的帮忙。

奚榆从奚怀的病房里离开的时候,陆嘉辰正背靠在门口的墙壁等着她。

见她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他知道她肯定是哭过了,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摸她的眼角,可是奚榆不动神色地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榆宝...”

他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奚榆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神色透着疲惫和疏离,她轻声说,

“嘉辰哥,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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