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你们愿意从此跟着我吗
山腹实在太大了，整整淤积了十三年的尸水产生的沼气也实在太多太浓，这一切导致爆炸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声势不逊于一场小型地动。
若放在其他任何地方，这一不小的动静都会立即吸引来当地官府，决定是要立即赈灾救人，还是查出背后作祟的贼人。
但这里是天狼郡。
是频繁发生地动，令当地百姓都视之为寻常事的天狼郡。
一个时辰的天摇地晃下来，除了附近的淘金客偶尔投来一两眼目光，抱怨一两句河水都被弄浑浊，令他们不好寻金了外，并无当地官府的人前来查看。
甚至都不见郡守府与‘夏九皇子’的手下们。
似笑非笑瞥了眼如一只落汤鸡般拎在手里，眼神惊恐表情难看的天狼郡郡守，与那劳什子‘夏九皇子’，穆十娘似笑非笑道：“看来，这天狼郡频发地动倒是个能掩人耳目好事了。”
“至少这半日内，是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所以，二位准备认命了么？”
‘夏九皇子’与天狼郡郡守脸都绿了。
但他们被绑上来后，就被穆十娘手下狠狠教训过几遍，深知这一美貌女阎罗的脾气不好惹。
此时纵然心中憋闷，他们都只敢暗自咬牙。
‘夏九皇子’先瞪一眼天狼郡郡守。
身为一郡之郡守，他是怎么管理得天狼郡，以至于令这么一个大煞神闯了进来。
然后又放低了姿态，朝穆十娘求了饶：“这位女侠可能有所不知，本王乃夏朝九皇子，是夏帝唯一嫡子。只要女侠愿意放了本王，无论女侠想要什么，本王都将毫无二话地双手奉上。”
“还请女侠多多考虑。”
‘夏九皇子’没少用这一身份吓唬人。
以往只要他说出自己身份，所有人都会瞬间改变态度。
但凡是夏朝人，谁不知道夏九皇子是夏帝嫡后所生的唯一嫡子，平素是最受夏帝宠爱，凡事说一不二的。
甚至于他从未被揭穿过。
因为他从来只在边远郡县行骗，从来不靠近夏都一步。
夏九皇子自小养在夏帝身旁，甚少在人前露面，连夏都里见过他的人都不多，又何况这些遥远偏僻郡县里的人。
见他报出身份时如此笃定从容，态度又与其他皇子的趾高气昂如出一辙，众人怕招惹是非自然只敢信其真，不敢信其假。
时间久了，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夏九皇子了。
所以看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的闵椒，与一直用古怪又鄙夷目光看他的夏六皇子与夏九皇子二人，他神情有些恼怒，压不住脾气地斥道：“几位可是觉得本王方才的话可笑？”
看在外人眼里，这矮胖侏儒的怒容大抵极能威慑人。
但在与夏九皇子呆惯了的人眼里，就只剩下可笑了。
闵椒用力摇了一下头，有些怜悯地好心解释，指着脸都黑了的夏九皇子道：“抱歉，并非你的话可笑，而是你生得就很好笑。”
“尤其和这位真正夏九皇子相比。”
‘夏九皇子’显然更为愠怒了，居然还有人敢和他抢生意？
他扭头看向夏九皇子，刚要怒斥着：“何人胆敢冒充本王身……”就望着夏九皇子的面庞呆住了，膝盖也不由自主地软了。
“九、九、九皇子殿下？！”
“您怎么会在这儿？”
……
有了这一插曲，被拎着重新进入山腹时，‘夏九皇子’与天狼郡郡守就全程瑟瑟发抖安静如鸡。
除了天狼郡郡守不时会用惊骇又恐惧的目光看夏六皇子与夏九皇子外。
一番动静不小的爆炸令山腹洞口被炸得更大，泄露了更多天光入山腹内，里头因此亮堂了不少。
众人于是能更清晰地看清里头境况。
先夏帝花了十几年挖掘出的巨大山洞，竟还没有这一下爆炸的成果惊人。爆炸整个摧毁了山腹，山腹瞬间扩大了一倍。
山腹四面的山壁都被炸开了，跌落下来无数碎石。
碎石埋葬了那一条金沙河暗河，水流只能从碎石缝隙里穿行而过，河道因此被硬生生扩宽了数倍。
没有任何人能扛过如此爆炸，人死后留下的尸体也一样。
那万人坑被彻底埋葬了，只能看见一地大小不一的碎石头，与在碎石缝隙里随处流淌的漆黑尸水。
整个山腹随处可见漆黑烧痕，和被燃烧过后的白骨碎块，显然是那一整个山腹沼气引发的火势留下的痕迹。
也大抵是因沼气都被烧干净了，也通过被拓大的山腹洞口与外界换了气了，山腹里始终如影随形般的粪池般的恶臭消失了大半。
……
穆十娘一群人尚且觉得爆炸后的改变大，就遑论是被逼经年累月关在其中的楚朝百姓了。
他们跟随着穆十娘走进来，望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幕，都彻底呆在了原地，许久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这就是咱们呆了这么久的地方。”
“居然变成了这样……”
“我……居然都不认得了。”
“这居然是天狼山？”
……
还有人在碎石和尸堆里看到了守卫们留下的焦黑武器，旁边是一具一具已经分不清了的发黄骨头碎块。
在原地呆呆怔了许久后，有人复仇般地扑了上去，对着烧得焦黑的武器与白骨拳打脚踢；有人仿佛终于醒过来了般的，抱头蹲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声，还有人脱力地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地抹起了眼泪。
“死了……”
“真的都死了……”
“那群畜生真的都死了……”
更多的人则始终都在茫然呆立着。
长久地狱般的劳作与折磨，和堪称噩梦般暗无天日的环境，已经彻底将他们折磨得失去了说话与思考能力。
正如薛宜婴所说，他们许多人已早已不会说话，甚至已不会表达情绪。
但所有人都唯一记得的是，朝着他们后方缓缓的、缓缓的扭过了头，用感激的、重获余生的、含泪的湿润眼眶望着穆十娘一群人。
他们的确是不善于言辞的，但他们眼神已经能表达出他们所有情绪。
“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们。”
……
望着这些灼热目光，饶是经历过安州城一战的穆十娘，都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了胸腔内传来的激烈情绪。
她说：“你们从此愿意跟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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