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实在太憋屈了
正值穆家通敌谋逆案重审的重要阶段，老皇帝不信穆十娘不懂他的恶意。
死死盯着穆十娘表情，老皇帝料定了穆十娘放不下穆家，将与他据理力争反抗到底并拒不接旨。
但出乎老皇帝预料，穆十娘只利落跪地道：“十娘谢陛下隆恩。”
意料再一次落空，老皇帝面色愈发阴沉，索性直接图穷匕见了：“穆十娘，你就不担心穆家？”
穆十娘平静抬头看老皇帝：“陛下，你不了解穆家人。”
“尽管你始终将穆家当眼中钉肉中刺当头号大敌，你却从来没了解过穆家人。”
“他们从来不需我担心。”
她朝老皇帝又行了一礼：“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十娘先退下了。”然后转身利落地扬长而去。
老皇帝当即愕然。
没来得及阻止穆十娘，他凝视着穆十娘的背影，许久才语气阴鸷地道：“派人去盯着，绝不许她有机会与外头联系。”
陈公公恭敬低声应了。
按捺着脾气忍了再忍，究竟没能忍住脾气，老皇帝砰地摔了一个杯子，语气里有咬牙切齿之声：“穆氏女！穆家！”
满冬暖阁上下都噤若寒蝉。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陈公公悄无声息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名小太监忙弯腰上前，动作熟练地将杯子碎屑扫了出去。
仿佛这些天已做过了许多遍。
可不是做了许多遍么？
眼瞧着地面又洁净如初，陈公公偷偷摸了把额上的汗，才敢偷摸着瞅老皇帝一眼，将一颗心略略放下一些。
这些天，陛下为穆家可是动了大怒了。
头一天晚上，一向讲究养生的陛下为了等穆家好消息，足足熬到了三更都没曾合眼睡下。
等来的却是手下折损七成，刺杀全面失败的消息。
当时陈公公都不敢看陛下神情了。
翌日晚上，陛下又动用了埋伏在都厢兵与监察署的人，想另辟蹊径阻止案件重审，却不期然遇到了十一皇子与王将军的严防死守，最终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后反复调查追问，两处竟也都是得到了穆十娘叮嘱，才会早早提高了警惕，防守得如此固若金汤。
当天陛下摔了第二个杯子。
第三天，陛下还未来得及故技重施，寻求穆家防守的漏洞，就收到了国子监学生如小山般的上书谏言，皆是要求重审穆家伊河大战冤案的。
听说民间百姓们的浪潮般呼声只高不低。
老皇帝这才知晓，原来早在老皇帝对朝堂下了封口令时，穆十娘已在民间将此事宣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被国子监学生谏言淹没，老皇帝将所有朝臣赶走后，摔了第三个杯子。
然后就是今天了。
陛下是犹豫了许久并下了些决心，才决定大张旗鼓地把穆十娘召入宫里备嫁的。
毕竟此前他派刺客去穆家、动用探子企图销毁人证与证据的行为，都是暗地里背着人进行的，动作还算得上隐秘。
旁人纵然有所猜测，也不能确定是他所为。
但如此大张旗鼓地将穆十娘召入宫，就是赤裸裸地向所有人明示了，他背信弃义违背承诺，企图拖延穆家重审冤案的无耻与无赖了。
……
但从今日穆十娘的反应来看，她竟似早料到了陛下会有此一举，并早早做好了准备的。
素来自诩善于权谋，行动却处处落入他人预料中，受尽他人的拿捏……尽管陈公公只是旁观，也明白老皇帝心中那一股无名暗火。
实在太憋屈了。
得到发泄了过后，老皇帝情绪明显稳定了不少，声音也恢复了沉凝：“去将镇国公府剩下的人找来。”
“当初是穆十娘害他们家如此的。如今朕给他们一个机会报仇，并许诺他们一条青云路，他们应当会把握得住的。”
借刀杀人么？
陈公公心里冒出这一想法，面上立即恭敬应是，转身出了殿门，交代了一名小太监往镇国公府跑腿。
早没油水的人家，不值得他跑一趟。
小太监飞快领旨去了。
又瞥了眼穆十娘离开的方向，陈公公心里企盼地想着。
如今已经豁出脸，将穆十娘给弄到宫里了。
接下来，穆家应该好对付了吧？
转身回了大殿里，陈公公刚欲开口回旨，就听见头顶又传来了老皇帝的声音：“曲三那边屠城进程，查的怎么样了？”
他面庞当即一僵。
……
老皇帝给穆十娘下得禁足令很严。
除却每日前来送膳的御膳房，给穆十娘量体裁衣做嫁衣的绣娘，与拥有着特权的六公主外，沉香阁再不许任何人靠近。
眼看穆家通敌案要被重审了，宫里所有人都觉得穆十娘会呆不住。
但穆十娘却表现得十分沉稳，一呆就是六天，每日都只和六公主一起练字。
时间久了，连都能自由出入的六公主都觉得无聊了，用手撑着腮帮子，嘟囔着说道：“就住这么小一点地方，还成日见地不能出门，真不知道穆姐姐你是怎么熬下去的。”
穆十娘添了一下墨，笔下继续写着字，对六公主孩子气的问题一笑而过。
六公主却是个憋不住，当即拉着穆十娘又说起了话：“穆姐姐，你不知道，昨日楚京城出了一个奇闻。”
“镇国公一家被灭门了。”
“听说是一群路过的流匪干的，连丁点证据都没留下呢。”
穆十娘挑了一下眉：“这么快？”
“这么快？”六公主惊了一下，恍然大悟道，“穆姐姐，你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件事？”
穆十娘笑了一下，却并不承认：“他们之前做了什么，才招致了被灭门的下场？”
六公主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他们干的事可多了，把追债的债主打出了门，还去穆国公夫人娘家借钱被赶了出来，去珍宝阁想要赊账……”
“对了，他们还去穆家找了一回茬，只不过很快就被赶出来了……“
然后她恍然大悟：“穆姐姐，你猜到他们会去穆家了？”
穆十娘依旧笑而不语：“六公主的字练好了嘛？”
六公主登时垮下了一张脸：“练字可真的没有种地好玩……”
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传唱声：“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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