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狗眼看人低
穆十娘当然不会要穆五奶奶真正受辱与丢命。
她只需一个借口解释穆五奶奶的消失。
“京城人人皆知嫂子你性情刚烈敢爱敢恨，又对五哥情深甚笃。”穆十娘直视着穆五奶奶，一字一顿解释道，“这件事由嫂子你来做，才能取信于人的。”
“只是嫂子你可要想好了。”
“此计不仅可能令你清白受损，落入被京城长舌妇之口；二是此生你都不能再以真颜露于人前了……”
“我不怕。”未等穆十娘的话说完，穆五奶奶已脱口答应了，“为了五郎，我什么都不怕。”
“而且不怕十娘你笑话。”
她掏出了一个小白瓷瓶，俨然是一瓶鹤顶红。
“我是早做好了准备，找不到五郎就随他走的。只是母亲和四嫂没回来，怕你和十一郎受人欺负，我才多留了几天。”
穆十娘愕然：“嫂子。”
穆五奶奶摸了一下穆十娘的额头，陷入了温和又柔软的追忆：“十娘，你以后就会懂的。人这一生总会遇上那么一两个人，能你在看见他第一眼时，就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就他了。”
“他仿佛是水是火是手脚，在的时候只觉得温暖寻常自如，离开时才知是再活不了……”
……
摩挲着荷包里的青玉玉佩，穆十娘默然无言。
她又何尝不懂。
年少过家家时，她可以追楚御珩追到满城皆知，被所有人调侃打趣斥责，而泰然自若毫不在意。
遇上了骆皓宸后，她却十年不敢吐露一句心声，唯恐会失去他。
大抵喜欢入了骨，便令人有了软肋。
……
压下心内百般情绪，穆十娘转回正题，沉吟道：“陛下耳目灵通，我们要想彻底瞒过他，须得要仔细谋划。”
穆五奶奶追问道：“那十娘你可有了谋划？”
“暂时有些想法。”瞥见了桌上两张请帖，穆十娘唇角勾起冷意，抬头看向穆五奶奶，缓缓地问道：“嫂子，你喜欢替天行道吗？”
……
送走了穆五奶奶后，穆十娘便忙活了起来。
她先喂了谛听吃饭，哄着它暂时午睡了；又检查了一下三房一早放出的丫鬟小厮名册；再打发人去问了母亲与四嫂行程，得知她们还有半月回京后，去看了穆十一郎。
穆十一郎依旧昏迷未醒，面色却有了些血色。
陈大夫说：“十一郎君恢复得不错，最早今夜最迟明午便能醒来。”
穆十娘松了口气，朝陈大夫道了谢，又亲自照顾了会儿才离开。
府上虽然已经分家，有些事仍不能不管。
第一件便是穆大夫人的丧事。
穆大夫人是陛下御口亲断的‘伉俪情深的殉情’，作为晚辈的穆十娘须尊重长辈‘遗愿’，等穆大伯尸骸回京后，再将其一齐治丧合葬。
在此之前，穆大夫人尸身必须好好保存。
时值炎热的六月，用冰就是一个巨大难题。
不是没钱去买，却是不能明着露财。
好在穆大奶奶娘家、曾与穆七郎、穆八郎定亲的闵将军府、陈御史府，都派人送了冰来。
其中，穆大夫人娘家送得最多。
陈御史家行事低调，乘夜让人送了三天的冰，还许诺会再送一个月。
闵将军府只送了一天半用量，马车却是足足绕了京城两圈，做足了仁义姿态。
号称最挂念穆十娘与穆十一郎的虞太尉府，却自始至终毫无动静。
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尺。
在看到陈、闵两家的冰时，穆十娘就去了大房，与早已梳戴好的穆二奶奶，拿着闵家小姐与陈家小姐庚帖，一齐乘着赁来的青幔马车，分别拜访了二府。
陈御史府上下都极为客气，得知二人是来退亲的，还主动朝穆家道了歉，说结亲一场却不能共患难，是陈家的不义，不仅退还了穆家聘礼，还额外送了穆十娘与穆二奶奶一包衣服。
“都是府上老太太自己做的，原是打算随小定时一起送过去的。衣裳算不得名贵，却是老太太一番心意，不少宴席用得着，二位可别推辞。”
听说是长者亲手所制，穆十娘与穆二奶奶都知不能辞，规矩地道了谢收了礼。
上了马车，二人各自打开了包裹。
穆二奶奶的包裹里是一些寻常的锦绣罗衫。
穆十娘的包裹里，却是一些寻常百姓家穿的棉麻衣裙，虽然款式时新做工精细，却难掩布料粗糙。
“咦？怎的是这种布料？”穆二奶奶惊奇道：“是不是御史府拿错了？”
穆十娘却想到了御史府方才的话。
宴席上用得着。
穆十娘最近要参加的宴会，可只有虞太尉府的生日宴了。
莫不是陈御史府收到了些风声，特地来提醒她的？
“想必是有些玄机，我回去在仔细瞧瞧吧。”将衣服仔细收好，穆十娘岔开话题道，“二嫂，七哥是长房的人，这些聘礼你收着吧。”
这一笔聘礼乃是穆家显赫时所出，数量着实不少。
穆二奶奶有些羞赧，想要推辞：“十娘，这笔聘礼当初是公里出的，现在也应该归公里才是。”
穆十娘轻叹一声道：“公里如今不差这笔钱。倒是大伯母那边，二嫂您要多费心了。”
穆二奶奶神色一黯，知道府上用冰的窘迫，也不再推辞了。
离开陈御史府后，二人紧接着又去了闵将军府。
将军府的人一见她们，却是直接拉长了脸：“刚送去府上的冰这么快就用完了，都这副境地了，也不节俭着点。我们闵家也不是钱多的没处烧，要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竟是把人当成打秋风的，直接出声嫌弃了。
得知穆十娘与穆二奶奶是来退亲的，那门房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没听错，忙不迭扇起了自己嘴巴。
“穆二奶奶、穆小姐，今儿个是我这张嘴欠，好好地竟满口喷粪起来，你们别和我计较。”
“您们就候在门口别走，我立即给您通报去。”
“我立刻就去。”
这才算恢复了，以往穆十娘来穆家时，那副殷勤谄媚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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