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三生第二生(六)
“……”听到李奇的话,愁尘顿时无语,满脑子黑线。
什么叫做“虽然你说得不靠谱”我那还不是找不出个合适的例子来了,真的是。
想着,食指和无名指微微一曲,趁李奇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就赏了一个“仙童爆栗”。
“啊……”
李奇吃痛,双手环抱住脑袋,抬起头,小嘴嘟着,眼中泪光闪闪,一脸幽怨地望着愁尘。神色可怜之极,就连夏皇也是神情微变,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出声问道:
“镜台,你打奇儿干嘛?”
见到二叔帮自己出头,李奇脸上的委屈之色不仅没有一丝衰减,反而更加浓郁,眼角之中的泪珠几乎实质化,只差一丝便要流了出来。不过虽说如此,但嘴角处却是隐约有着一抹笑意流露。
“啊……二叔,我没有打啊,我这是爱抚,哥哥对弟弟的爱抚,你说对吧?奇儿……”愁尘听到二叔的责问,神情不变地说道,只是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而已。
双眼一眯,眼神略带些不善地盯着李奇,威胁意味十足,静静地等待着李奇的回答。
感受到愁尘那危险性十足的目光,李奇十指紧扣,脸上露出苦涩之色。
“对……对的……”李奇弱弱地说道。
那模样十足就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嗯……”听到李奇的回答,愁尘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在李奇的头上溺爱地摸了两下。
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李郯:“爹,我们刚刚的约定应该还是算数的吧。”
看着如此这般的愁尘,李郯先是一愣,而后笑骂道:“你老子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此话一出,愁尘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似乎预见到了自己以后独自遨游于名山大川之间,看人生百态,寻世间之道,与尘世之中得道,了却两世执念。
不过李郯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柄巨锤,直接将愁尘的美好未来给敲碎。
“不过这两个小子你必须得带着他们一起,毕竟三人一起,我和你二叔也放心一些。”李郯自信地笑了笑,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李奇和杨鼎州。
此刻,夏皇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你们三人在一起,相互有个帮助总是好的。”
“什么!”愁尘睁大双眼,脸上全是苦涩之情,兴奋之色瞬间消失。
这刹那天堂,转瞬地狱之间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宝宝承受不住啊!
就他们俩?还相互帮助?这么多年了,拉扯照顾一个李奇都把我累得够呛,如今还加个自幼娇生惯养的皇子?
爹啊,你这是准备让你儿子出去历练还是当保姆啊……
此刻愁尘的内心是崩溃的,刚刚谈笑间的豪气瞬间消散,剩下的只是一脸悲惨。
反观李奇和杨鼎州却是一脸兴奋,激动不已。
两人虽说都是富家子弟,身份显贵;但却亦如笼中小鸟,对于外面的大千世界充满好奇,但却苦于牢笼坚固,无法挣脱。
如今有机会破开牢笼,展翅高飞,两人又如何会不兴奋呢?
李奇一蹦一跳地拉着愁尘的衣袖,一脸希冀地盯着自己的大哥,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是不言而喻。
看着李奇兴奋的面孔,愁尘一脸苦涩。
突然,愁尘又眉头一展,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李郯说道:“爹,奇儿不是还要习武吗?他这个年龄段正是打基础的重要时刻,怎么可能有时间跟我一道出去历练。”
李郯似乎早就料到愁尘会这么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有说过你的历练是从今天开始吗?”
愁尘神情一怔,眉头微皱,“好像确实是只顾着让父亲同意,而忘了规定时间了。”
“哈哈!”看着愁尘哑言的模样,夏皇爽朗地笑了起来。
站起身来,长袖一挥,“镜台,我和你爹已经商量好了,你们出门的时间就定在两年之后,这两年之间也正好让你们三人好好打下武学底子,日后出去也好有个防身之技。”
“两年?”愁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又悄然望了望父亲严肃的神情,最后神情无奈地点了点头,“两年就两年吧。”
而后转头,面色较显阴沉地望着一脸喜色的李奇和杨鼎州,严厉地说道:“你们两个在这两年之内除了要学好武艺之外,还必须给我把一些野外生存的基本知识学好,我可不想一路当保姆!”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听到如此爽快的回答,愁尘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现在答应得这么豪爽,以后有得你们受的,嘿嘿。
……
明月当空,晚风瑟瑟,在清凉的月光照耀之下,似乎整个世间都变得更为宁静。
愁尘的房间之内,一人一狗正相对而立。
盯着身前的这只黑犬,愁尘半晌没有说话。
而出奇的,黑犬也同样默默地盯着它,没有任何动作。
一人一狗就这样相互对视,大眼瞪着小眼,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这诡异的画面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也不知愁尘到底是因为困了还是因为啥。
双臂举起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要望床上躺去。
“你难道就不准备问我点什么吗?”
突然一个声音从愁尘的身后响起,声音清脆,听起来犹如淙淙流水,沁人心脾。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声音,愁尘却显然没有丝毫的惊异。
“你终于肯说人话了。”
声音慵懒而平静,听不出半分的惊讶与慌张。
“你知道我的身份?”
黑犬伸展身子,趴在地上,动了动爪子,饶有深意地盯着眼前这道背影。
“你的身份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吗?我又为什么要知道?”
愁尘缓缓转过身子,清凉的月光洒在脸上,那阵阵的清凉让他感到无比舒适。
黑犬耷拉着的耳朵微微一挺,愁尘的回答明显出乎了它的意料,同样缓缓地站起身子,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过去。
“我是妖。”黑犬一边走着,一边神情严肃地吐出了三个字。
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或许这就是黑犬想象之中的效果吧。
黑犬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愁尘,似乎想将愁尘脸上的任何变化都印入脑中。在此之前它也作了很多设想,或许这人会惊叫,会大喊,会晕倒……
然而它之前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成立,静静地看着这只口吐人言自称妖怪的黑犬,愁尘眼皮一挑。神情淡然地说道。
“我知道。”
“你不害怕?”此时黑犬的目光之中此时已经多了几分锐利之色,落在愁尘的脸上,似乎想要看破那表面的淡然,直视其内心深处的恐惧一般。
不过它失望了,这个少年好似始终被一团迷雾围绕,朦胧而飘逸,让人琢磨不透。
愁尘神情淡然,“我不怕。”
“夫天地虽大,然则万物有灵,欲夺天地之造华,取日月之精华,逆天修仙、成佛、化魔。求一世之正果,脱天地之棋盘。
这些人中有仙修,有魔修,亦有精怪。
在我眼中,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棋盘之中的一子,我又何必怕你呢?”
黑犬瞳孔猛地收缩,隐约间有着一道厉芒闪过,双目直视愁尘,体内的妖力蠢蠢欲动。
“你究竟是谁?”
“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呵呵……”
黑犬一声冷笑,眼神中露出不善的目光。
“一个普通人居然会知道修界之事?一个普通人居然会有着如此强大的法宝?一个普通人……”黑犬接连发问,语气有些讥讽,双目还饶有惧意地打量了一两下愁尘脖颈上的牛角。
愁尘显得有些无奈,默然看着黑犬,对于黑犬那一番讥讽性的话语并没有丝毫表示,淡淡的说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翻滚于红尘之中,受七情六欲之惑,生老病死之苦。若非有你的出现,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妖魔。
毕竟那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太过遥远。”
愁尘双眼迷离,望着月空,满目沧桑,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那段一直被他掩埋在内心深处,如梦如幻的记忆一直冲击着他的脑海。
有的时候他都有些分不清到底那段地府之旅是真实,还是现在是真实,又或者两者都是真实。
真实和虚幻在愁尘的心中纠结挣扎,一直到现在。
双目迷离,透着沧桑与伤感,思绪远洋,这一刻,愁尘似乎懂了那时那个无名观主在看到心魔时的那份心情了。
那是一种求知而得知的欣慰,那是一种虚幻化为现实的喜悦……
黑犬就这样默默地盯着这个出神的人类少年。
这一刻,黑犬有些迷茫了,从这个少年身上它感受到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沧桑,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无奈与伤感,感受到了那份喜悦与执着。
在黑犬的眼中,眼前的这个少年身影渐渐模糊,仿佛变成了一团雾,似真似幻,飘逸朦胧。
即便是以它修行这么多年的经历,此刻虽说修为半废,至少那份眼力还在。
但即便是它,却也无法看穿这个如同迷一般的少年。
半晌,愁尘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双目睁开,清澈透明,刹那间一股奇妙的气息散出。
转眼看着黑犬,一双黑瞳好似可以看清世间虚幻一般。
黑犬大口微张,双眼突兀,脚步错乱,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心念通达!怎么可能……”
“你……你……你究竟是谁?这些年来可没有一个修界老不死的兵解,你到底是谁!”
黑犬浑身颤抖,体内鼓胀的妖力此刻更为错乱。
“我便是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一个翻滚与红尘中的求道者,谢谢你,小狗。”说着,愁尘对于黑犬躬身一拜。
黑犬就这样看着愁尘,从那一丝不苟的动作之中感受到了真诚。
对于这一拜,黑犬并没有回避,在它看来,虽然有着种族之别,但自己从前终归是妖界大佬,一个活了数千年,几乎快要成仙的妖兽。
而看这小子刚刚的顿悟,似乎也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一拜,黑犬受之无愧。
“行了小子,狗爷不和你扯这些,既然你知道狗爷是妖怪,看在你今天照顾狗爷的份上,狗爷就为你指条明路。”
黑犬扯着嗓子,双目望向空中,背对着愁尘,尽量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狗爷我观你骨骼惊奇,道心澄明,天资过人,便想收你为狗爷我的关门弟子,从此天上地下任君游,白日飞升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这句话若是从一个满头白发,手持拂尘的老道口中说出或许会有一些信服力。从一个膀大腰圆,满身煞气的彪形大汉口中说出可能也会有威慑力。
但若是从一条瘦的和一根木棍差不多的黑犬口中说出,就有点不伦不类,惹人发笑。
不过愁尘并没有笑,而是神情异常严肃地盯着它,“不用,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于这尘世之中寻找我的道。”
“你的道?哈哈……”
黑犬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要拜了老祖为师,这世间万道还不是任你挑选。”
愁尘摇头,极其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黑犬:“我的道,你帮不了,菩萨说过,我的道只能我自己去寻!”
“菩萨?哈哈!菩萨……”突然,黑犬一下子趴在地上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不停打滚。
“你说的是泥菩萨还是活菩萨啊?”
“我……”
还未等愁尘开口,黑狗一个翻身,身子一仰,就如同人一般立了起来。
两只蹄子搭在愁尘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骚年,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见识短浅,但也不能看着一个修仙之人便称仙师,遇到一个修佛之人便叫菩萨。这个世间,你所看见的东西实在太少,你的眼见被这方狭小的天地所局限,不能过于相信那些修佛之人,更不能相信那些竟敢狂妄到自称为菩萨的狂妄之辈……”
黑犬用心的说着,就如同一个长辈在不断提醒晚辈一般。
然而,转眼看去,本以为听到自己一番良言,这小子会幡然醒悟。
却不想转头过去,这小子正不以为意地站在那,完全没把黑狗的话听在心中。
看着愁尘那不以为意的模样,黑犬的脸上现出一丝恼意:“小子,能给狗爷说说你口中那个菩萨的名号吗?老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无名小辈,修佛不好好修,却是整日的坑蒙拐骗,迷惑世人。老祖哪天一定问问天叶寺那老秃驴是怎么教导后生晚辈的。”
愁尘瞟了一眼一脸张狂之色的黑犬,神情肃穆,“菩萨名曰“地藏”。”
话语一落,全场寂静,黑犬那张狂的神色在那刻仿佛凝固了一般。
身子僵硬,一动不动,一滴滴汗水顺着毛发,滴在地上。
晚风吹过,带起片片落叶,沙沙的风响在房间内回荡。
……
旭日东升,黑暗的阴影缓缓退去,被日光照得通红的云彩之上,不知整的,却是多出了一抹紫气。
愁尘推开房门,让初阳倾洒于面庞之上,舒适无比,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又是新的一天,真好。”
身后随之有着一道黑影窜出,不用说,这便是黑犬了。
只是现在的黑犬,耷拉着脑袋,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再也没有了昨晚刚开始时的张狂。至于那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无人知道。
“哥!哥!”
忽然一阵呼唤声从院口传来。
不用说,这当然便是李奇了。
骑着他的那匹小马驹,一路狂奔,在背后留起阵阵烟尘。
不过在进入院门的那一刹那,或者说是看到黑狗的那一刹那,小马驹的速度便很自觉地收敛起来,不管李奇怎么催,怎么打骂,小马驹就是不加速,不仅不加,那速度甚至还逐渐慢了下来。
愁尘眉头微皱,对于这个弟弟,愁尘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慌慌张张的,在家里骑个马到处闯,让爹娘看见了,你又得挨收拾了。”
不过李奇对于这些好似都已经免疫了一般,一下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跑到愁尘面前。十指紧扣,抛了个媚眼,撒娇道:“我知道大哥你是不会出卖弟弟的,对吧?”
声音柔和呆萌,让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激起。
这招无异于是李奇的绝杀,百试百灵,绝无落空。
愁尘捂脸,摆了摆手,“算了,你一大早上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啊?我可不信一个大懒虫居然会起得这么早。”
李奇小脸一红,“哪有啊,大哥你不是一直都起得比奇儿还晚吗?而且爹爹给我们找的武师好像就是今天到诶。”
“武师?”
愁尘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缕古怪笑容。
朝阳初见,将漫天云彩染得火红,清风悠悠,散去晚间的寒意,带来一丝黎明的暖意。
鸟飞蝶舞,找路微动。无数的虫蚁随着花草,伴着清风舞动。
点点露珠裹着尘埃洒落,溅起几滴涟漪。似乎万物都是这么的美好,象征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京都之中,硕大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个个往来的行人,顶着满头的露珠,迎着温凉的曙光,兴致冲冲地走进城来,此时的京都,仿佛一只已经醒来的狮子,生机勃勃。每个人都已饱满的激情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而在李府的门口,早已有着一道黑影矗立,犹如一座巍峨高塔,又宛如一座雄壮的山峰,矗立于尘世之中,屹然不动,给人视觉上的冲击。
此人一身古铜色皮肤,顶着一个光头,古铜色的脸上有着两道长长的刀疤,使那本就不算俊美的面庞变得更为狰狞。
但当这狰狞的面庞,配上一块块鼓胀挺拔的肌肉时,却无不显示着一个男人应有的阳刚之气,让他平静的神情都显得坚毅无比。
右手握着一柄铁枪,枪尖竖立,有着一抹寒芒映射,隐约间有着一股血腥之气弥漫,煞气之浓可见一斑。
“吱……”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手中拿了把扫帚。
然而,就当这个苍老身影出现的瞬间,大汉突然感到一股磅礴的气势宛如巨山一般碾压而来,此时的自己,无异于一叶与狂风骇浪之中翻腾的扁舟,颠簸不休。
大汉的双瞳猛地收缩到针尖般大小,手中铁枪紧握,手臂上一道道青经暴起,浑身的气势犹如一座喷薄欲出的火山。
他在抗衡,极力地抵挡着这股骇然的威势;他在努力,努力控制自己的身躯,控制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的膝盖,使它能够依旧挺拔,不至于曲下。
不过却也只是瞬间,这股磅礴的气势便陡然消失,大汉感到浑身一阵轻松,刚刚的事就宛如是梦幻一场。
老管家缓缓抬起头,苍茫浑浊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这个大汉,
“怎……么?很热……吗?”
老管家说道,声音显得有着颤抖,或许因为口中牙齿的缺少还显得有些漏风。
大汉一怔,一摸自己的额头,却已是冷汗密布,就连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没……没事。”
大汉声音颤抖,显得有些紧张。
“没事就好,不过你这柄长枪上的煞气太重,对小少爷不好,收起来吧。”老管家颤巍巍地说道。
说完,也不再管这名大汉,握着手中的扫帚,一步一蹒跚地开始扫地。
“呼……”
在老管家转身的刹那,大汉感到浑身一松,下盘有些颤抖,若非借助右手铁枪的支撑,恐怕早就瘫坐在地上。
“下马威吗?”
大汉自嘲一笑,不过还是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要将枪头包了起来,身上的煞气也微微收敛。
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就如同在呵护心爱的女人一般,动作是如此的轻柔小心。
时间不长,但也不短。
老管家不知何时已经将地扫完,站在一旁,看着正在裹布的大汉,浑浊的双眼之中闪过一道精芒。
而后,颤巍巍地声音从老管家的口中响起。
“走吧,府里人少,就由老夫带你进去,就这样在门外站着,总归不是个办法。”
“是,多谢前辈。”
大汉抱拳感谢,他确实在这站着有着时候了,见大门紧闭,门口又无侍卫警戒,找不到人通传,又不好直接敲门,毕竟据说当今圣上就在里边,不敢硬闯,只好在这儿耐着性子等待。
“我可不是啥前辈,老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扫地管家。”,老管家悠悠叹了口气,言语间略带些笑意地说道。
大汉没有说话,恭谨地跟在老管家身后,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
一行两人,没有言语,很快便到了后院之中。
这是一处宽敞的坝子,有些荒废,一看就是近日才整理出来,地上的石板有着裂痕,一两株杂草正使劲儿地往外钻。
四周是灰白的墙壁,墙角有着一些土黄色的水痕,墙边的泥土地上也就只有着三两根杂树点缀。
“这么破败的练武场?”大汉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一路走来,这府内人烟稀少,连丫鬟都没看见几个,更别说侍卫了。
“怎么,是不是感觉和你想象之中的李府并不一样?”老管家一脸古怪笑意地盯着大汉。
大汉颔首,“确实和小子想的不同,达官贵人的府邸,小子去的虽说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他们的官职地位可能没有这位李府老爷那么高,但即便是其中最差的也是奇花环绕,名贵树木也有那么几十株,家丁丫鬟加起来更是有着近百号人,远不像李府这般。”
大汉坦言,作为一个武者,生性坦荡,即便知道自己这番话可能会得罪眼前的这位老管家,但却依旧说了出来,不曾隐藏。
老管家微笑,“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李府都没有,这个偌大的府邸之中加上厨房的那些伙计,再加上喜欢来窜门的夏皇他们,一共也就二十来号人吧。所以说,就连你的住房,可能都要你自己去找了。出院右拐,西厢那边全是空房,你自己去选一间就好了。老头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吧。”
说着,老管家便悠闲地迈着步伐,往院外走去,留得大汉一个人站在那。
此时的大汉却还沉浸在那浓浓的震惊之中,凭借着这习武之人那出色的听觉,他成功的从老管家的言语之中抓到了几个关键字。
“喜欢来窜门的夏皇?”大汉明显从老管家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无奈。
一国之君来访,那是何等光荣之事,某些人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这一生也不一定能够得见龙颜,更不要说是国君来访了。
从古至今,对于那些被国君访问的官员之中,没有一个不是诚惶诚恐,礼敬有加的。
而听这位老管家的意思,夏皇来这居然不是一次两次,就连这位管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这怎么可能?”大汉惊骇出声,显然对于千金之躯的夏皇经常留恋与这样一座简陋的府邸的不解。
适时,老管家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声音悠悠,似真似幻,但听到大汉耳中,却犹如当头暴喝,顿时明悟。
“看来这李府倒也有些意思。”大汉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一丝笑意,“这接下来的生活倒也不会那么无趣,只是不知道这几个少爷经得住我练几天。”
笑容配着脸上的刀疤,却是显得有些残忍。
没过多久,大汉脸上的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
眉头紧绉,双眼微眯。
“这个老管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连我都看不出深浅,纵观武林几十载,好像没有过这样的人物。”
突然,大汉只感到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身子微颤,脸上浮现出不可置疑之色,双唇抖动,不知是惊喜还是恐惧,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
“难……道……是……他……”
大汉瞳孔收缩,猛地摆头,不敢往下想去,压下心中的悸动,长舒一口浊气,拿起院旁的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起来。
想来是想自己再把这个将来生活的地方打扫一遍,毕竟,若是没错的话,那自己可是足足要在此生活两年之久的。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在和煦的阳光下,丝丝微风拂过,使人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如此美妙的天气之下,就连人的心情也不觉好了许多。
然而这却也不是绝对,比如某些人,此刻正嘟着小嘴,一脸郁闷加沮丧。
“腹部,挺起来!还有这屁股,往下放!”
“啪!”
一根粗壮的木棍顿时化为一道黑影呼啸,带起阵阵风声。
“给你说了,腹部挺起来,听不见是不是!”
“挺起来啊!快!”
“还有你,姿势标准一点!”
“动什么动!就这姿势,保持住!再动!打断你的腿!”
……
往日一向安静的李府,今日却似乎多了几分生气,热闹起来,特别是往日清冷的后院之中,今日却是格外的人声鼎沸。
李府后院,那空旷的练武场中,愁尘三人正顶着骄阳,扎着马步,额头上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直往下低落。
在他们身前,狰狞大汉拿着一个木棍,肃然站立,不时在这几人的身上“敲敲打打”,调整愁尘等人的姿势。
虽说只是敲打,但每一棍挥下,无不是带起阵阵风声,力道着实不小,丝毫没有因为这几人的身份而有所放水。
而眼前的这几个小子,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受到如此严厉训练而抱怨分毫。或许心中还多少隐藏着些许的怨气,但总归都咬牙坚持住了,将那股不甘或者是埋怨深埋心底。
这就不由得让大汉觉得这群小子其实看起来还挺顺眼的,起码比以前见到的那些个富家子弟要强得多,尤其是这个人。
大汉的双眼不由得在愁尘的身上多看了几眼。
从开始到现在,这个标准的马步姿势就一直保持,没有一丝松懈,即便是头上汗水密布,大腿不停颤抖,面庞被涨得通红,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如斯。
看得大汉都心惊不已,由衷地有些佩服这小子的毅力。
看了眼一旁香案上只剩得不足十分之一的香,狰狞冷酷的面庞稍稍柔和了一些。
“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儿吧,休息一下。”
粗犷的声音在愁尘三人的耳边响起。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李奇的身子顿时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此刻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泄。
看向大汉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惧意,犹如是在看一个大魔王一般。刹那间思绪凝固,回到了今天早上刚见到这位武师的时候。
……
和煦的阳光散落,大汉握着扫帚,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后院给清理了一下。
将长枪杵立在自己身旁,一脸平静地盘腿坐下,正对着院口,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愁尘三人才姗姗而来,动作稍微显得有些懒散。
就在三人到达园口的瞬间,大汉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双目在这三人的身上扫过,暗暗摇头。
“你就是要教我们武艺的武师?”
李奇最是活泼,在看到这个面色狰狞的汉子的时候不仅没有丝毫恐惧而且还异常兴奋,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昂着头问道。
大汉身材高大,即便是此时盘坐在地,无疑也比李奇高出了许多。
听到李奇那兴奋的语句,大汉微微点头,示意是的,但心中却是讥讽一笑,富家子弟,又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类似这样的富家子弟,大汉无疑见过了很多,也仅仅只是有着三分钟热度而已,一旦这股兴奋劲儿过去,那……
大汉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这时,愁尘两人也走了过来,将李奇拉到身边,示意其不得无理,而后身体稍退,拉着杨鼎州向大汉行了一礼。
这一下可把大汉给吓坏了,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就要避开这一礼。
毕竟这礼对他来说太重了,就连大汉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福气承受。
要知道这行礼之人,一人是这个神秘府邸之主的公子,另一个人更是当今皇子,没准就是以后的皇上了。
这两人的礼,就算给大汉十个胆子也不敢受啊。
跨着步子,正准备闪开,却是微微一顿。
转头看去,只见李奇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大汉身边,一脸笑意的拉着大汉的衣服,使得他的动作稍稍一顿,停了下来。
李奇腼腆一笑,后跨一步,也是如大哥他们一般,行了一礼。
“弟子李奇拜见武师师父!”
声音虽略显稚嫩,但其中的诚恳之色倒也着实不少。
大汉无奈苦笑,硬着头皮,强行受了这一礼。
心中不由得发苦,看来这几个小子也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原本准备随便应付一下,将这几人,几分钟的热度耗去,然后自己也有借口,好得功成身退,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如今却……
对他而言将相之地,虽是功名环绕,但也是烦恼颇多,更别说还有个深不可测的老管家在旁边伺候,这可着实给了他强大的心理压力。
唉……还没开始,就被这群小兔崽子摆了一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好了,你们起来吧,某家是个粗人,姓许名虎,今后你们的习武之事将由某来负责。不过某这个人,不咋会说话,既然你们刚刚已经对某家行了弟子之礼,那我以后也会尽心竭力的教你们,不管你们的身份是什么,即便是皇子,也要给老子把这个身份给收起来,好好听老子的吩咐,不能做到的话,现在就可以给老子出去了!”
许虎粗犷的声音响起,声音洪亮,犹如闷雷阵阵,磅礴的威势夹杂着一缕煞气,喷洒而出,将愁尘三人笼罩在内。
声音虽大,甚至还有威势环绕,煞气夹杂,然而愁尘却也依旧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转头看了看李奇二人,脸上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忍,但又很快将其掩埋。
在这股威势的压迫之下,李奇和杨鼎州二人,心神巨颤,脸色发白,恍惚间似见到了尸山血海,阴煞逼人。
不过相较而言,杨鼎州无疑要比李奇好过不少,毕竟是生于皇宫之中,出生便有龙气环绕,更是常年跟在夏皇身边,受帝王九五至尊之气熏陶,对于气势,已经有了那么一丝抗性,也就不至于和李奇一般双脚发颤了。
几乎是瞬息,气势收回,看着愁尘三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但这微笑却是着实说不上多好看,配着那狰狞的刀疤,显得有些怪异,在李奇那惊恐的双瞳之内,这个微笑就和魔鬼差不多。
……
“好了,接下来就地休息一会儿,然后准备接受气压训练,能够支撑十个呼吸的话,那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了,若是不能,就额外加一炷香时间的马步。”
许虎的声音宛若有魔力一般,将李奇的思绪拉回,恍然抬头,一脸疑惑地望着许虎,不过这疑惑的目光之中还有着潜藏的恐惧。
“上苍保佑,千万别是那玩意儿啊,要不然本宝宝今晚没法睡觉了。”李奇在心中疯狂地祈求道,许虎那“气压训练”四个字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好似为了验证李奇的猜想一般,许虎的声音悠悠响起。
“对了,这个气压训练,其实就是和你们刚见到我的那会儿的那个东西一样的,不过就是强度要比那强那么一点点。”
许虎一脸坏笑地说道,说完,双眼还有意无意地望愁尘的身上打量了几下。
残酷的现实来袭,李奇的希望顿时破灭。
小脸刷白,喉咙处的口水哽咽,神情无比惨淡,两行热泪悄然流出。
“还真是怕啥来啥!我的命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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